為自己的新名頭得意了一番之後,阿年又騎著白馬, 噠噠地跟著人去了蕭繹身邊。


    然而時間地點都不對, 即便阿年過去了,站在蕭繹身邊, 也依舊不能說上幾句話, 更莫說有什麽親密的姿態了, 兩人都默契地保持著一定距離。


    本來阿年以為今兒不過是出征, 來了便可以走。不過她顯然是想錯了,即便如今人都來齊了,大軍也絲毫沒有往前的意思, 約莫兩刻鍾過後, 左右才走來十來個禮官。


    蕭繹看了阿年一眼之後, 又徑自上前,走到前方的祭天台前,禮官跟隨其後。蕭繹站定,祭天之後,便又地念了一片檄文,鏗鏘有力, 餘聲久久盤旋在半空中。


    一時群情激奮, 底下的將士整齊劃一地跟著宣誓。


    阿年好像受了些影響,也想要跟著喊,可剛喊出一個字便又趕緊閉上嘴巴。她說話可沒有這些人說得利索, 萬一嘴皮子喊禿嚕了被人聽到了怎麽辦?


    是以, 阿年全程保持一張古井無波的淡然神色, 隻看著蕭繹。


    她忽然發現,蕭繹穿著鎧甲,一臉肅穆的時候,還挺耐看的。


    難道她的眼神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嗎?


    蕭繹察覺到阿年的視線,微微一頓,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祭天結束後,大軍才開始啟程。彼時城門處早已經聚集著許多京中百姓,知道大齊的軍隊今日出征,紛紛早起過來一睹軍隊的風采,當然,更重要的是今兒過來了還能看到皇上!


    百姓對皇家總是充滿敬畏,對皇上更是有著天生的崇敬,更不提當今聖上即位之後,力行改革,輕徭薄賦,做的都是有益於百姓的大好事。正因為這點,民間百姓儼然將當今皇上看作是明君中的明君了,堪比堯舜。如今得知皇上要親自領兵討伐西陵,揚大齊國威,百姓不由得對此次西征充滿信心。


    皇上領兵,他們大齊軍隊肯定會旗開得勝,一往無前!


    而且,這回出征的可不隻是他們的皇上,更有他們的武狀元。狀元郎一出馬,那什麽西陵人還不隻有跪地討饒的份兒。


    一群人眼巴巴地守在城門處,將原本寬闊的城門擠得連道都走不動。守城的官兵何嚐不頭疼,隻是來時上鋒特意吩咐了,這些都是京城百姓,過來隻是單純地看看大軍出征的,不能攔。


    不能攔的後果便是人越來越多了,人挨著人,哪怕後麵根本看不到,還是站滿了人,巴巴地踮起腳尖看著前麵數不清的後腦勺。


    好容易等到大軍終於走了,守城的官兵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提著刀,吆喝著嗓子將人重新往裏頭趕。好在這會兒天還早,出城進城的人都不算多,耽誤個一時半刻也不算什麽。若是多的話,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呢。


    被趕的百姓三五成群地回去了,隻是方才見了一場如同盛世一般的出征,如今驟然回了城,心裏總有些空落落的。


    心裏空著嘴上便想多說幾句,然而這些人說的最多的也不過是兩個人,一個是當今聖上,一個是他們心心念念的狀元郎。


    “皇上當真是英武不凡,文武兼通!”這是誇蕭繹的。


    “狀元郎才是允文允武,相貌不俗!”這是誇阿年的。


    “皇上愛民如子!”


    “狀元郎平易近人!”


    “皇上治國平天下!”


    “狀元郎一槍平西陵!”


    那人嗤笑一聲,大軍剛走呢,就敢說這樣的大話,怪好笑的:“你就吹吧。”


    “你敢瞧不起狀元郎?”


    “你還瞧不起皇上呢!”


    這話可沒人敢應,吹一吹也就罷了,瞧不起皇上這話,他們可沒有不敢應,畢竟腦袋隻要一個,還不夠官府的人砍的。


    久爭無果之下,眾人裏頭忽然有人弱弱地說了一句:“那個,方才我好想看見狀元郎同皇上,離得挺近的。”


    此言一出,餘下的人立馬陷入了深思:“好想,是挺近的。”


    “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皇上說話的時候,狀元郎一直盯著皇上呢,眼睛都沒眨一下。”


    又有人不同意了:“這不是廢話嗎,皇上說話的時候哪個不是看著皇上,哪個敢眨眼?”


    “可是……狀元郎瞧得最認真。”那人見眾人不認同他這話,低頭想了想,又說了一句:“我還發現,皇上說話的時候,中間還看了狀元郎好幾下呢。我都數過了,一共五回。”


    “會不會是看錯了?”


    “不可能!”他又不是瞎子。今兒起得這麽早,就是為了搶占最好的位子,隔得近好看皇上和狀元郎。當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他果然是最前麵的那一個。隔得近,皇上麵上的表情他都能看得清楚,更別說兩人之間那麽明顯的眼神交集了。


    這要是真的話……眾人陷入一陣謎一般的沉默。


    被京城百姓時刻關注的阿年和蕭繹,直到今日傍晚時分,大軍安營駐紮的時候才終於能說上幾句話。


    阿年鑽進營帳的時候,裏麵還有個人在同蕭繹說話。那人聽到腳步聲回頭,阿年才發現這人就是蕭繹身邊的侍衛長,好像叫什麽……高行的?


    同段易差不多。


    高行見到阿年進來,立馬住了嘴,同兩人行了退禮,轉身掀開簾子出去了。


    阿年趕緊走到蕭繹身邊。阿年本來還以為這趟就她這麽一個異數,卻不想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軍中竟然也有女卒。且這些女卒一整日都跟在她身後,竟像是特意為她準備的一般。


    好在那些人並不多話,也不引人注意,否則阿年指不定還怎麽別扭呢。旁人都沒有,就她有伺候的人,阿年也不想做特殊的那個。


    蕭繹見阿年換上了常服,頭發束發在腦後,清清爽爽的,便道:“已經梳洗過了?”


    阿年點了點頭,還有點不好意思。


    軍營裏頭水本就不多,伺候她的幾個女卒竟然還端來了熱水,怪不好意思的。她坐到蕭繹身邊,同他擠在一邊兒:“那幾個女兵,是你安排的吧。”


    “是啊。”蕭繹壓根就沒想瞞著。


    阿年噘著嘴:“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冬日天冷,她穿得又不算多,從外頭走進來的時候臉頰紅紅的,好在阿年身上火氣重,像個小火爐一般,才往這兒一擠蕭繹便察覺到了一股暖意。


    他忍不住將阿年抱在懷裏取暖,一麵道:“知道就知道,左右他們遲早都會知道的。如今你已經成了武狀元,說過的話也是時候兌現了,等這回咱們回京,我便昭告天下,立你為後,可好?”


    阿年扭了扭身子,沒有應聲。


    阿奶說了,姑娘家要矜持,不能隨隨便便答應婚事。若是答應的太快,對方說不定會不將她當一回事。


    不能答應,起碼現在是肯定不能答應的。


    蕭繹看她不說話,湊在她耳邊誘惑:“當了皇後,有禦廚天天烤肉給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怎麽吃便怎麽吃,沒人敢攔著,怎麽樣?”


    阿年眼睛一亮,心裏激動地砰砰直跳。


    “好!”


    蕭繹彎了彎嘴角,眼裏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阿年還在擔心肉的事:“你要,說話算話。”


    “肯定的。”


    阿年往蕭繹身上一趟,頓時心滿意足了。有了肉,什麽都好辦了。她也就上回跟著蕭繹出門的時候大吃特吃了一頓,之後回了侯府,便好幾日都沒有沾到肉星子。崔姑姑那鼻子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竟然聞出了她是吃飽了肉回來的。每每阿年抗議,便拿這事說嘴,阿年說不過崔姑姑,從來也隻有認命的份兒。


    這幾個月的功夫,阿年吃肉的次數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回,且回回吃不飽。


    想著即將到嘴的肉,阿年又是一陣心熱,緊緊地盯著蕭繹:“那咱們,快點啊。”


    “快點幹什麽?”蕭繹嘴角噙著笑,明知故問。


    “早點,成親呀!”


    她要當皇後。


    “好。”蕭繹縱著她,“皇後娘娘說了算。”


    阿年被這話哄得找不著北,一下滾到蕭繹懷裏,一個大齊皇帝,一個新晉狀元郎,摟作一團笑的像兩個傻子一樣。


    阿年最喜歡這樣的感覺了,無拘無束,想怎麽鬧騰便怎麽鬧騰。如果不是外頭還有那麽多的人,平日裏也不能隨隨便便來找蕭繹,說不得她會更高興。


    天色漸晚,阿年也沒有在蕭繹的營帳裏頭待多久,她擔心一會兒會有人過來拜見。


    蕭繹也知道不能留人,蜻蜓點水一般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之後,便鬆開了人。


    阿年心情甚美地出去了,邊走還便哼著不成調子的小曲兒。才出了營帳,便發現那高行還在外頭守著。


    碰了麵,阿年對著他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高行留在原地,望著阿年遠去的背影出神。他從來也沒想到,這個陳家村出來的姑娘,竟然真這麽有本事。


    各種方麵的有本事。


    阿年走得不急不緩,快要到自個兒的住處時,忽然迎麵遇上兩個熟人。


    瞧著他們直直朝著這邊走的模樣,阿年心頭一緊,知道他們肯定是過來找她的。


    顧晗和石禎也確實是過來尋阿年的,隻是在她的營帳裏頭沒尋到人,等了好久都沒看人回來,本來都打算放棄了,誰想回程的時候偏又遇見了。


    顧晗思及阿年的隱私不好開口,石禎卻沒有那麽多的顧慮,直接問道:“陳姑娘,你方才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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