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虞忙了一夜, 雖精神健旺,身體卻難免疲憊。這又不是打仗的時候,不需要她日夜不停地調兵遣將或急行軍, 她便讓人在無逸齋告了假,回去蒙頭睡了一覺。


    大約午膳時分, 她迷迷糊糊地醒來, 還未睜眼便問道:“阿青, 什麽時辰了?”


    然後, 她便聽見一道清朗的男聲答道:“不過巳時正, 你再睡會兒吧。”


    蕭虞一驚, 睜開眼便看見徐澈正坐在床前的腳踏上,手裏拿了一本書, 注意力卻明顯不在書上。


    蕭虞秀眉微挑,調侃道:“你這是許了我那親隨侍女什麽好處, 她們竟許你登堂入室了!”


    徐澈嘻嘻一笑,得意洋洋道:“本公子也得了她們主子的芳心, 她們哪敢得罪我?”


    “狐假虎威!”蕭虞笑罵一句。


    徐澈是不以為恥, 反以為榮:“別人想狐假虎威, 老虎還不願意呢!”


    兩人笑了一陣, 蕭虞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麽在這兒?”


    “咳,”徐澈掩飾般地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 “我一共才四個學生, 今日告假的便是兩個, 我自然要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呀!”


    “哦,是嗎?”蕭虞眸光流轉,撩起肩頭的一縷碎發,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尖,聲音又軟又綿,“那太傅大人可是探望過瑞王世子了?”


    徐澈的目光隨著她的發絲移動,隻覺鼻子癢癢地很,口中卻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瑞王世子經常因病請假,下官已經習慣了,反倒是世子請假,不同尋常,下官自然是要先來探望世子的。”


    蕭虞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雙手捏著她的臉頰往兩邊拽:“且讓我看看,太傅大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徐澈順勢握住她一雙柔荑,以拇指輕輕摩挲她掌心薄繭,隻衝著她盈盈而笑。


    這時,阿青端著水盆進來了,見兩人尚在打鬧,便笑著提醒道:“世子,該用午膳了。”


    兩人急忙分開,徐澈掩唇咳了兩聲,低聲道:“我出去等你。”便急急避了出去。


    阿青秀眉一挑,不解地問:“世子,你說這徐太傅究竟是真君子,還是裝君子啊?”


    你要說他是真君子吧,她們都說了世子在休恬,他還硬要進來看看,且這一看便是近一個時辰;你要說他是裝君子把,世子要更衣,他也曉得要避出去。


    蕭虞抿唇一笑,似嗔似怒:“有賊心,沒賊膽!”


    阿青一聽,還真是,也笑了起來。


    不多時,蕭虞穿戴整齊,出門匯合了徐澈,便一同往前殿去用膳。一路上,徐澈被阿青那揶揄的眼神看得渾身都不自在,幾番向蕭虞求助,卻都被她給無視了。


    因著今日蕭虞要在午朝上奏事,兩人簡單地用了一些,便又一同入宮。


    兩人到的不早也不晚,反正該來的都來得差不多了,徐澈環視一周,發現今日來的朝臣不多,反倒是宗室裏舉足輕重的人物來了個齊全。


    這讓他不禁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今日午朝,原本是沒有專門通知他來的,隻是他與蕭虞雖同在京城,卻聚少離多,他想與她多處一時,這才跟了來。


    蕭虞則是一眼便看見蕭樗,不由秀眉一蹙,走了過去,問道:“你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到這兒幹嘛?”


    雖然回去之後便及時用了藥,但蕭樗帶病熬夜,臉色青白青白的,時不時發出幾聲壓抑的低咳,看得人揪心扯肺的。


    被蕭虞沉著臉責問,蕭樗一陣心虛,陪笑道:“大夫看過了,我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蕭虞卻不放他,追問道:“哪個大夫說的?”


    蕭樗咳了一聲,眼神亂飄:“唔,吳大夫。”


    一看就是在說謊。


    礙於人多,蕭虞也沒有拆穿他,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將他按在座位上坐好,又招手讓宮人給他端了碗薑糖水,看著他喝了,這才做罷。


    蕭辟低頭吹了吹茶盞中漂浮的茶葉,掩去了眸中的若有所思;蕭琛笑著搖了搖頭,看蕭辟的眼神頗有些憐憫。


    徐澈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兒,他實在是不喜歡這個老是找他茬,挑撥他與阿虞關係的瑞王世子。


    在場的官員、宗室們卻是麵麵相覷,覺得這皇室的水果然很深,這兩位世子才當眾分道揚鑣幾天呐,這可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了。


    正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檔口,內殿傳來通報聲:“至尊駕到,群臣恭迎——”


    蕭樗連忙起身,與蕭虞一同站到了眾臣之前,拱手下拜:“臣等拜見至尊。”


    不多時,蕭澄便帶著一群女官自內殿而出,擺手道:“都起來吧。”


    “多謝至尊。”


    蕭澄在上首坐定,開門見山地說:“昨天夜裏,燕王世子與瑞王世子入宮覲見,跟朕說了一件事,令朕很是震怒啊!”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突然,以至於除了當事人之外,所有人都處於茫然狀態,就算絞盡腦汁,也理不出半點兒頭緒來。


    到最後,還是敬國公蕭翰出麵,拱手道:“請至尊明示。”


    蕭澄冷笑連連,出口的盡是反話:“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前任成國公乃是為人所害而已。”


    披香殿內一時寂靜,針落可聞。唯有成國公蕭楠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蕭澄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今日弄死一個,明日再弄死一個,隻要手段高超,便都可算作是意外。如此一來,十年二十年之後,我大晉皇室就差不多死絕了!這種兵不刃血的謀國手段,比之生靈塗炭,何止高明了千百倍?”


    “噗通!”


    “噗通!”


    “噗通!”


    ……


    在場的,凡不是蕭家宗室的,有一個算一個,皆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刑部左右侍郎齊聲道:“臣請求徹查此事,還成國公府一個公道。”


    其餘人也七嘴八舌地說:


    “不錯,賊子如此囂張,若不揪了出來,臣等寢食難安呐!”


    “是啊至尊,這賊子連宗室國公都敢謀害,何況我等?”


    “請至尊下令徹查,已安眾臣之心。”


    “……”


    至於直白地為自己辯解的話,是誰都不敢說一句。若不然,無論是在至尊那裏掛了號,還是被成國公惦記上,都不是啥好事兒。


    成國公蕭楠見此,冷笑連連。她情知這群人的最終目的是為自己開脫,不過是借著為她父親申冤的借口,但她卻一個字都不能反駁,甚至不能有一句斥責之言。


    如若不然,她便要被人蓋上“不孝”的標簽。


    父親死的時候,她才十二歲,一切內務外務皆是由母親打理。她依稀還記得,母親那時跟她抱怨過,說是這麽多的親戚,沒有一個是真心幫他們的,就唯有榮國公叔父幫著忙裏忙外,叫她以後多聽榮國公叔父的話。


    當年的情況具體如何,她並不清楚,今日回去,還要問一問母親。


    蕭楠打定了主意,便冷眼看著那些大臣們跪在地上惺惺作態。


    一直等他們跪求了有一刻鍾,蕭澄才大發慈悲地開了口:“此事,著宗人府、刑部、大理寺共同嚴查,務必要揪出真凶,以慰朕那皇侄在天之靈!”


    宗人府左右宗正、大理寺正卿、刑部左右侍郎一同出列:“臣等遵旨。”


    蕭楠連忙跨出一步,請求道:“至尊,請讓臣也為此事出一分力。”


    見是她,蕭澄歎了一聲,道:“準了,你便跟在你姑母身邊吧!”


    蕭楠有很多姑母,但她知曉,至尊此時說的,隻可能是燕王世子蕭虞。


    她曾因榮國公叔父的緣故,對燕王世子表達過不滿,兩人卻並沒有實際上的過節。


    因此,此時為了能親自弄清父親逝世的真相,向燕王世子低頭,對蕭楠來說,一點兒都不難!


    “阿楠年輕,經事少,還請姑母多多提點。”蕭楠轉過頭便向蕭虞表達了善意。


    榮國公蕭夙見此,微微眯了眯眼,卻並沒有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他第一次向燕王世子露出了善意,一臉誠懇地將蕭楠托付給了蕭虞。


    蕭夙道:“阿楠還年幼,若是有什麽不當之處,還請世子憐惜她少年喪父,不要太過計較。”


    這話說的,好像蕭虞是那種愛斤斤計較的人似的。


    蕭虞笑了笑,道:“阿夙堂兄說笑了,阿楠聰慧謙遜,若有不懂之處,也自會詢問,哪裏會有什麽大過失?便是真有什麽差錯,諸位大人又豈會與一個小孩子她計較?”


    蕭楠微微蹙了蹙眉,衝蕭夙安撫一笑:“叔父放心,我不會擅自行動的。”


    蕭夙憂心忡忡地歎了一聲:“但願如此吧!”卻是擺明了對她不大信任。


    蕭楠見此,心中不服,卻不知為何,竟不想向平日裏一般肆意反駁他。


    ——或許是因為他一直不將我當大人看?


    蕭楠想。


    而為自己找到了這個理由之後,她便丟開了此事,站到了蕭虞身側。


    蕭澄道:“眾卿還有何事啟奏?”


    今日出了這麽大的事,群臣哪裏還敢多說什麽?


    “既如此,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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