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一死, 蕭樗與蕭虞兄妹二人皆鬆了一口氣。但一旁的溫白卻是再次露出了苦笑:如今是以一敵二,紅豆糕怕是要吃個大虧!


    果不其然, 他這個念頭還未落下, 那邊踏火麒麟與寶寶驟然間少了個對手, 都是士氣大震。


    這兩匹馬都是跟隨著主人上過戰場的, 反應極其迅速。幾乎是在黑馬倒下的一瞬間,就調整了戰術,將所有的攻擊力都對準了紅豆糕。


    反觀紅豆糕, 它雖也是一匹野馬王,而且比起被馴服日久的踏火麒麟和寶寶, 還更多了三分野性。


    但它畢竟不是戰馬, 也還沒來得及接受什麽正統的訓練, 那一身野路子的戰術雖然有些出其不意, 可都打了這麽久了,幾匹馬對彼此的戰術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紅豆糕那點兒出其不意, 也都不管用了。


    這個時候,踏火麒麟和寶寶先反應了過來, 紅豆糕卻還有些蒙圈兒。


    也幸而它亦是馬中王者, 警惕性極強, 在踏火麒麟的牙口和寶寶的前蹄將要一前一後攻到它身上時,它察覺到了危險, 以一種難度略高的橫向挪移的方式往左邊挪出了近半丈遠, 總算是險險地避開了另外兩匹馬的夾擊。


    而紅豆糕躲了, 踏火麒麟與寶寶卻因攻勢過於凶猛而收勢不及,撞到了一起。


    蕭虞與蕭樗皆是呼吸一緊,見各自的坐騎都無大事,這才放下了提著的心。


    蕭虞忍不住哼了一聲,道:“想是多時未上戰場,寶寶的應變能力退化了許多啊。”


    蕭樗白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哼”了一聲,就又憂心地看向爭鬥的馬兒們了。


    一旁的溫白卻是比這二人更提心吊膽,生怕那兩匹馬祖宗有了什麽大礙,兩位世子一怒之下,讓紅豆糕也跟著償命。


    這樣一想,他又覺得紅豆糕吃點兒虧不是什麽大事了。


    ——吃虧長教訓,總比沒命強啊!


    他憐憫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馬,見其屍身又被爭鬥中的三匹馬踏過,心裏更是同情:馬是好馬,隻是命不好,沒遇見個有權勢的主人。氣運更是不濟,竟遇到了這樣的場景裏。隻期望兩位世子大人大量,莫要再牽連它的主人了。


    而那匹黑馬的主人卻已是氣得臉色漲紅。他看著自己的愛寵被當場射殺,又看著其屍體被任意踩踏,隻覺得心都在滴血。


    這匹馬是他耗了大部分家資從草原商人手中買來的,平日裏照顧刷洗從不假手於人。


    原本他想著,這幾年草原諸部已不大安分了,西域各國雖有瑞王府震懾,可若草原一亂,他們也必然跟著蠢蠢欲動。


    到時候,他就可以帶著良駒參軍,重現祖上輝煌。


    可是,這一切美好的展望都在黑風倒下那一刻化為泡影。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黑風身上移開,慢慢地自蕭虞與蕭樗身上劃過,最後落到了站在兩人身旁的溫白身上。


    他小心地掩藏好了眸中的憤恨,隱於袖中的手關節已被握得發白:


    ——他們之所以敢隨意射殺黑風,不過是欺他家道中落,在朝中再無勢力而已!若不然,為何四匹馬爭鬥,隻他的黑風被射殺,延候世子的坐騎卻安然無恙?


    權勢,地位,果然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若他也擁有了這些……若他也擁有,又何須為了一匹馬而耿耿於懷?


    紅豆糕終究是四蹄難敵八蹄,再又抗爭了一刻多鍾後,被寶寶逮住機會,一口咬掉了一隻耳朵。


    淒厲的馬嘶聲驟然響起,聲音傳出老遠,驚得不遠處山林裏有數隻鳥兒騰飛而起,一邊鳴叫,一邊在枝丫間亂竄。


    溫白猛然握緊了拳頭,心裏期盼紅豆糕莫要發狂。若不然,怕是還要吃虧。


    但紅豆糕顯然不如它的主人一般識相,更不明白何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就在幾個月前,它還是一個馬群裏的王者,所有的馬兒都順服它。最肥美的草它先吃,最甘甜的水它先喝,馬群裏所有的母馬都是屬於它的。


    距離它被人套住,轉賣給南宛國商人,再被帶到京城賣給溫白不過區區四個月的時間,如何能祛盡一身的野性和傲氣?


    以一敵二,它並不懼怕,畢竟它馬王的位置就是撕打出來的。


    可它何時吃過這種大虧?


    畢竟人類之間還有“人不可貌相”這塊兒遮羞布,動物之間可沒有。


    往日裏它在馬群中及受母馬歡迎,除了它是馬王之外,就是因為身姿矯健、毛皮油光水滑。如今少了一隻耳朵,可是大大地破了相!


    吃了這種虧,紅豆糕不發狂才怪呢!


    但見它一聲憤怒的嘶鳴之後,便隻攻不守,完全是以傷換傷地朝著踏火麒麟和寶寶撕咬踢踏。


    蕭虞與蕭樗立時便對溫白怒目而視。


    溫白心裏歎了一聲,對二人拱手一禮,道:“還請瑞王世子借弓箭一用。”


    在場之人差不多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蕭氏兄妹二人的臉色皆緩了緩,蕭樗便將手中弓箭遞給了他。


    溫白雙手接過,狠了狠心,張弓搭箭,瞄準了紅豆糕的左前腿,一箭射出。


    紅豆糕吃痛,前蹄一軟,跌倒在地。


    踏火麒麟與寶寶趁機上前,八隻蹄子齊上,又踢又打,報方才被紅豆糕暴起而傷的怨氣。


    眼見勝負已分,蕭虞與蕭樗也無意再讓各自的坐騎再爭高下,各自甩開了拉扯的隨從,疾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韁繩,翻身上馬,一邊控馬胡亂奔馳,一邊俯身摸著馬兒的脖頸安撫。


    直到兩位世子都策馬跑遠了,溫白才丟下弓箭,跑上前去,查看紅豆糕的情況。


    紅豆糕見了主人,委屈地叫了兩聲,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沾濕了長而翹卷的睫毛。


    “乖,乖啊?”溫白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裏麵包了四五塊兒一寸見方的紅豆糕。他取出一塊兒遞到紅豆糕嘴邊,見它低頭吃了,才露出些許笑容,柔聲道,“幸好兩位世子大量,允我自己動手。若不然呐,你的小命就沒了!”


    紅豆糕聞言,再次委屈地叫了一聲,並用頭拱了拱溫白的胳膊。


    溫白連連妥協:“好、好、好,是我不好!喏,再給你一塊兒好不好?”說著,又喂了一塊兒紅豆糕。


    紅豆糕一口吃完,尤不滿意。可溫白卻不肯再喂了,將剩下的包好放回懷裏,虎著臉道:“獸醫說了,不能再由著你多吃了。”


    紅豆糕撒嬌般地輕嘶一聲,又拱了拱他的衣袖。


    溫白心頭一軟,可想起一開始給它吃了太多紅豆糕之後的後果,他還是狠下了心腸,嗬斥道:“你若再鬧,明日就沒有了!”


    紅豆糕雖還是不甘,卻到底不鬧了,委屈地垂下了頭。


    這下子,溫白又心軟了:“明日裏也給你吃兩塊兒好了。”


    旁邊已來了有一會兒的溫墨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吐槽道:“我說大哥,你平日裏待我也沒這樣耐心吧?”


    ——若說長兄如父,那溫白絕對是個嚴父,還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那種。


    溫白立時瞪了她一眼,不滿地說:“紅豆糕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溫墨十分無語:“我這不是帶著獸醫過來了嗎?倒是你,羅裏吧嗦的,到底還讓不讓獸醫給紅豆糕看傷了?”


    溫白聞言,果見溫墨身旁跟了兩個拿著藥箱的中年男子,連忙起身讓開地方,道:“兩位快給我這馬兒看看!”


    兩位中年男子皆頷首還禮,其中一個道:“劉兄擅長外傷,此事還是要勞煩劉兄了。”


    那劉姓獸醫謙虛了一句:“賴兄過獎了。”便不敢再耽擱,連忙上前查看紅豆糕的傷勢。


    片刻後,劉姓獸醫鬆了口氣,道:“還好沒有傷到筋骨,隻需將箭拔出,清洗了傷口,包紮妥當即可。”


    溫白亦是大大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而後,他對著紅豆糕露出一個笑容,對它說,“聽見沒,你沒事,傷好了以後照樣能跑能跳!”


    紅豆糕極通人性,聞言嘶鳴一聲,顯得十分愉悅。


    這時,一陣“嘚噠”的馬蹄聲傳來,卻是蕭虞二人安撫好了各自的坐騎,一先一後策馬回來了。


    那劉姓獸醫聽見馬蹄聲,連忙對賴姓獸醫道:“勞煩賴兄幫著將溫世子的馬移到安穩的地方,處理一下皮外傷。待會兒在下再去給這馬兒拔箭。”


    賴姓獸醫理解地點了點頭:“劉兄放心。”說完,便招手讓先前那婦人帶來的手下抬來一塊兒大木板,小心地將紅豆糕牽到木板上,八個人抬著走了。


    溫白倒是有心跟著走,但眼見兩位王世子已經近在咫尺,他不得不按耐住心思留了下來。


    蕭虞先到一步,一邊翻身下馬,一邊道:“可有獸醫,快給孤的麒麟兒看看!”


    幾乎同時,蕭樗也到了:“獸醫何在?快來看看寶寶可有大礙?”


    “來了,來了。”劉姓獸醫急忙上前,就被兩人一邊一個扯住,皆往自己那邊拉。


    “快過來吧!”蕭虞。


    “還不快點!”蕭樗。


    劉姓獸醫:“……”


    欲哭無淚。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獸醫而已,憑本事吃飯,為什麽要承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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