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了長興宮之後,蕭虞才知,至尊病了,正臥床修養。


    據小圓子所說,自那晚蓬萊閣夜宴之後,至尊便有些頭重腳輕。雖然及時命太醫診治了,卻到底是沒有截住,以致臥病至今。


    蕭虞聞言,心頭登時又驚又急。驚的是至尊對長興宮的掌控力之強,還有燕王府在京城的勢力之弱;急的自然是至尊的身體狀況。


    ——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要爭位,若是此時至尊有個三長兩短,以藩王們在京城的勢力之單薄,他們這四個被召入京的藩王世子,一個都沒戲了!


    非但如此,他們很可能還會淪為威脅各藩王的質子。


    更有甚者,到時候京城一團混亂,若有人混水摸魚,趁機解決了他們,幾位藩王再怎麽惱怒,還能因著“意外”造反不成?


    “怎會如此?小圓子公公,能否走得快些?”蕭虞越想越急,忍不住催促起來。


    “世子客氣了,世子請。”小圓子說著,加快了腳步。


    蕭虞隨著他疾步往前走。但走了一段之後,卻發現,這並不是去萬安宮的路,便問道:“至尊如今在何處修養?”


    小圓子道:“在景陽宮。景陽宮裏有一眼熱泉,暖而不燥。至尊是風寒入體,禦醫建議挪至景陽宮調養。”


    景陽宮是一處距離建章宮極遠的宮殿,當初建的時候,其屬於後宮的範圍。


    蕭虞跟著小圓子一路穿過了禦花園,又繞過了近三十處宮苑,這才看到了“景陽宮”字樣的匾額。


    或許是熱泉的緣故,剛一靠近景陽宮,蕭虞便覺暖和了許多。再加上走了這麽遠的路,她竟是出了一身的薄汗。


    她到的時候,見春和殿前正有一青年女子候見,便低聲詢問小圓子:“這位是……”


    看朝服應是一位國公,可無論是大朝會還是小朝會,蕭虞都未見過此人。


    小圓子眼觀鼻鼻觀心,低聲道:“這是英國公,先前一直在外做郡守,近日再次任滿,這才回京述職。”


    “原來是英國公。”


    蕭虞是知曉英國公的,這個爵位也是開國時傳下來的。說起來,燕王府與英國公還是姻親。


    第一任英國公便是開國大將宋軼,而他的次子宋勳便是燕王蕭太平的王妃。宋勳與太平相輔相持,外抗突厥,內治邊地,夫妻恩愛,伉儷情深,一直都是北地流傳的佳話。


    雖然已經隔了這麽多代了,燕王府與英國公府的聯係早沒有一開始的緊密的,卻從來都沒有斷過。


    不說別的,就這次年節走禮,禮單上便有英國公府的一份兒。


    而現任英國公宋霏本是先英國公的次女,正是至尊當年的陪讀之一,也是唯一一個非是出身宗室的陪讀。


    按照慣例,宋霏便是皇後的人選。隻是後來因著一場意外,先英國公的長子早夭,宋霏要繼承爵位,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但也由此可見,英國公府簡在帝心。


    隻是,看樣子宋霏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了,至尊怎的還未傳召?


    看見她臉上的疑惑,小圓子卻避而不談,隻是道:“世子稍待,奴婢這就前去通報。”說完,對宋霏無聲行了個禮,便小跑進去了。


    看樣子,這其中必有緣故。


    難不成,是這位英國公在任上出了紕漏,至尊這才冷了她?


    蕭虞正暗自猜測,那廂的宋霏已是上前與她見禮:“不知是哪一位王世子當麵?下官宋霏,見過世子。”


    因蕭虞陛見,特意換了常服,故而她認得這是王世子的品級規格。但如今帝都之中有四位王世子,她又久不在京城,具體是哪一個她卻是不知了。


    蕭虞忍著心頭的焦灼,連忙還禮:“英國公不必多禮,小王蕭虞。算起來,還要喚國公一聲表姑。”


    無論宋霏是如何惹了至尊不快,蕭虞都不準備疏遠她。撇開英國公府的人脈勢力不談,兩人身上到底還有一部分同樣的血脈。


    “原來是燕王世子。世子折煞下官了,下官當不得世子的一聲表姑。”話雖如此,宋霏臉上卻是露出了一抹親近的笑意。


    隻是,或許她心中藏著愁緒,這笑意就顯得有些蒼白。


    蕭虞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就是如此了。


    這會兒她自己也是一肚子的心事,比亂麻還亂,哪裏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因而,她隻說了一句:“國公客氣了。”便不再言語。


    而宋霏亦是心事重重,無心多言。兩人一時靜默,各自候召。


    過了片刻,小圓子出來了,對蕭虞道:“世子,至尊喚世子進去。”


    “有勞公公了。”蕭虞頷首還禮,整了整衣衫,便要進春和殿去。


    “世子稍待。”英國公卻突然喚住了她。


    蕭虞頓住身形,回眸問道:“不知國公有何事喚孤?”


    “請世子稍等片刻。”宋霏對她歉然一笑,轉而去問小圓子,“至尊還是不肯見我?”


    小圓子露出為難之色:“國公還是請回吧。至尊說了,他如今身體不適,無暇顧及公務。”


    “我知曉了。”宋霏露出失望之色,卻也不再強求,自懷中取出一支三寸見方的小匣子,遞到了蕭虞麵前,“勞煩世子替下官將此丹藥進與至尊。”


    “這是……”蕭虞並不去接,隻是疑惑地詢問。


    宋霏扯了扯嘴角,道:“這是下官自蜀郡得來的靈藥,想必此時春和殿中自有禦醫隨侍,世子可令禦醫看過,若是對症,便給至尊用了吧。”


    她也深知至尊用藥,自有出處,若冒冒然讓蕭虞獻藥,不免令其為難。


    可是,至尊明顯是不樂意見她,當麵獻藥是不可能了。而此時伴駕的侍讀學士翁紅自來與她不對付,若是由他人轉交,那翁紅怕是根本就不會讓這藥出現在至尊麵前。


    這藥乃是她千辛萬苦求來的,正對至尊的病症,若是不用,太過可惜。


    如此,便隻能對不住燕王世子了。


    蕭虞雖不知宋霏心中所想,卻明白這其中的門道。若此藥由她獻上,出了問題,她便要擔大部分的責任。


    可是,見宋霏滿臉的誠懇,眼中還帶著祈求,不由令她心生惻隱。


    再者,至尊消息封鎖的嚴密,如今的情況究竟如何,蕭虞也實在是不知。萬一,這藥就用上了呢?


    “罷了,”蕭虞伸手接過,“孤會將此藥交給禦醫的。至於用不用得上,便不是孤能管的了。”


    “多謝世子。”宋霏大喜過望,拱手深深一禮。


    蕭虞側身,算是受了她半禮,對她點了點頭,便托著那匣子入了春和殿。


    景陽宮的建築與別處不同。因著熱泉的緣故,正殿春和殿並不如別處的正殿莊重。殿內整個地麵幾乎都被挖開,用漢白玉砌成了九個池子,引了熱泉活水入池,又有暗道引了出去。


    蕭虞早便聽過景陽宮之名,這還是頭一次見。


    她進正殿的時候,蕭澄並不在此處,而是在內殿之中。


    “這便是那有名的景陽宮池?”她路過之時側身看了幾眼,卻見池子呈九宮格分布,中間的那個最大,差不多是周圍一圈兒小池子的三倍。


    池內白氣繚繞,弄得整個大殿都如仙境一般。隻是,空氣中彌漫的硫磺的味道讓蕭虞不太喜歡。


    小圓子道:“正是景陽宮池。世子若有興趣的,可稟過至尊,在此沐洗一番。據禦醫所說,多泡湯池,可使女子肌膚更為柔嫩。”


    聞著空氣中的硫磺味兒,蕭虞果斷拒絕:“不必了。”


    小圓子隻是隨口一提,聽她拒絕了也不以為意,輕聲道:“至尊正在內殿修養,有侍讀學士翁紅伴駕。翁學士乃是祁候次女。”


    蕭虞聞言,心下疑惑:至尊不是不理政務嗎?怎麽還要侍讀學士伴駕?


    但她並沒有問出來,隻是微微頷首:“多謝公公告知。”


    因著數次打賞都被推脫,蕭虞便也不再多此一舉,隻是在心裏承了情,待這小圓子的態度溫和了許多。


    對此,小圓子是欣喜不已,比得了萬兩黃金都要高興。


    畢竟,據他師傅鄭公公透漏,這位世子,說不得日後便有大造化了。


    “份內之事,當不得世子的謝。”他連忙謙虛。


    而蕭虞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寄與了何等的厚望,這會兒她心裏也的確是憂心蕭澄的病情,腳下不覺更快。


    小圓子連忙跟上,隨著她進了內殿。


    或許是正殿占地太廣的緣故,內殿不甚寬敞,隻被一架紅木雕花隔斷隔成了內外兩間,中間綴著黃水晶穿的珠簾,使人難以窺見珠簾後的情景。


    還未進門,蕭虞便聽見了一個女聲怒斥:“你們不是說至尊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嗎?這又是怎麽回事?”


    接著,就是男男女女解釋的聲音。


    “這些我都不想聽,”先前那個女聲又道,“至尊一定不能有事,若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蕭虞腳步一頓,挑眉看向小圓子:“這就是那位翁學士?”


    ——好大的威風!


    小圓子點了點頭,低聲道:“最近一直是翁學士伴駕。”


    蕭虞心裏有了數,便道:“走吧,進去看看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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