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虞拔回紅纓槍,槍尖帶出的鮮血被槍頭的紅纓阻截,未曾濺到她的身上。


    可此時四周皆是廝殺,到處鮮血飛濺,她一身紫色的衣袍已經被鮮血浸染成了近乎黑褐色。前胸、後背處的衣物皆有被利刃挑破的地方,露出了裏麵的玄色軟甲。


    她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身後緊隨的百十人,衝向瓦剌軍中唯一一個頭戴鐵盔的人。


    那人必定就是這群人的首領,隻要拿下了他,戰事很快便能結束了!


    這樣想的不止蕭虞一人,蕭林與蕭璿也都各自帶人圍了上來。


    那首領身上穿著皮甲,手中揮舞著鐵骨朵,雖是坐在馬上,也看得出來身形高大。他的雙臂十分粗壯,看著就知其臂力不凡。


    蕭璿先趕到的,他自知在力量上難以與對方抗衡,便思以巧破拙,瞅準了鐵骨朵的著力薄弱處,以槍尖連點。


    那首領本是力大無窮之輩,招式大開大合,最適合於戰場上拚殺。如今遇見蕭璿,每每拚盡全力揮出武器,卻都被他以巧勁兒給卸了去,憋屈得簡直要吐血!


    “啊——”他嘶吼一聲,鐵骨朵上的力量竟然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有餘。


    再怎麽以巧破拙,能破得也是有限度的。當拙的那一方的力量強到一定程度,以巧破拙便不成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力降十會!


    現如今,蕭璿便遇到了這種情況。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力震得手臂一麻,竟是整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他心頭一驚,不敢再戀戰,迅速用左手接過紅纓槍,僅以雙腳控馬,在親衛的掩護下退出了戰圈。


    那首領被他憋屈那麽久,好不容易翻身了,又豈容他輕易退去?當下催馬便追。


    恰在此時,蕭虞與蕭林前後腳趕到了。


    眼見蕭璿被追得狼狽,蕭虞二話不說,挺槍就刺。


    這一槍又迅又急,夾雜著風聲呼嘯而至,直取那首領背心,逼得他不得不回身來擋。


    見蕭虞搶先一步接下了,蕭林便在一旁替她掠陣,順便指揮兵士們繼續與瓦剌軍廝殺。


    蕭虞縱然身姿高挑,可畢竟是個女孩子,比起蕭璿來可瘦弱多了。


    那首領自負勇力,看見對手這樣羸弱,不屑地“哼”了一聲,露出鄙夷之色。


    蕭虞卻並不氣惱,以槍做棍,一棍揮出,直取他脖頸。那首領不慌不忙地抬起鐵骨朵去架。


    兩兵相擊,火花四濺。那首領措不及防,身形一晃跌下馬來。蕭虞這才露出得逞的笑意,催馬上前,馬兒前蹄高高抬起,一下子便踏在他胸口上。而後,又抬起,再踏下……


    直到那首領口吐鮮血,死不瞑目,蕭虞才用紅纓槍挑起了他的屍首,用瓦剌語喊道:“首領已死,首領已死!”


    因著她此前從未單獨帶兵,如今名聲不顯,很多人都不知道,燕王世子天生神力。曾經有很多人都被她的外表蒙蔽,死於她的槍下。


    瓦剌軍本就死傷過半,如今見首領已經戰死,軍心立時潰散,無心戀戰,四散奔逃。


    大晉軍士又追了一段,蕭虞便下令收兵,快速打掃戰場。將死去的晉軍就地掩埋,留著瓦剌軍屍體喂飽野狼。滿地的財貨他們也不要了,迅速集合了剩下的三百多人,快速往南方奔馳。


    這群瓦剌士兵明顯不是衝著財貨來的,他們的目的是殺人。


    不用猜就知道,這些是野力部落的兵。而打掃戰場時,那個首領用的鐵骨朵上,也確實有著野力部落的圖騰。


    恐怕,野力部落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商隊不簡單,派人追襲他們,為的就是將商隊的人都留下來,以防他們打探到的消息被傳回燕王軍中。


    從他們隻派出了五百人推測,他們應該不知道燕王世子就混在商隊之中。若不然,怕是派一千人都嫌少!


    若是能一舉擒獲燕王世子,那可真是抵得數萬大軍了!


    就因為想明白了這點兒,蕭虞才會下令迅速撤離。


    畢竟,他們如今還沒出野力部落的勢力範圍呢,萬一後麵還有追兵來襲,憑他們這剩下的三百來人,能撐幾個回合還真不好說!


    一行人馬不停蹄地往前趕,隻盼著到蘭氏部落這段路程再不要有什麽變故。


    可惜,事與願違,就在天色剛剛擦黑的時候,野力部落追兵又至。聽著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紅鸞臉色有些發白:“世子,這一回來的人,不下千人。”


    一千人,又是一人雙馬,兩千多匹駿馬一同奔馳,卷起滾滾煙塵。借著黃昏殘餘的微光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大片黑壓壓的雲,貼著地麵,迅速飄來。


    三百對一千,又是在空曠平坦的草原上,勝算……那就是沒有!


    但蕭虞卻是異常冷靜,揚聲道:“全軍聽令,自此刻起,不許再提‘世子’二字。孤死則死矣,絕不可成為敵人手中的籌碼!”


    沉默了片刻,蕭林率先應道:“諾!”


    而後,士兵們才齊聲應諾。


    “好!”蕭虞再次舉起了紅纓槍,“傳令,將箭枝射盡,與敵軍決一死戰!”


    “諾!”


    這一聲整齊劃一,沒有半絲遲疑。


    三百人組成的隊伍再次衝鋒,麵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也毫不膽怯。


    這是大晉軍人自武帝朝傳承下來的精神:軍令一下,雖死不退!


    曾經,他們的先人帶著這樣的精神,掃滅了橫行百年的突厥。現如今,他們照樣不懼瓦剌這群跳梁小醜!


    箭枝射空時,敵軍也近在眼前。蕭虞抿著唇,衝在隊伍的最前,紅纓槍如椎尖一樣刺入瓦剌軍中。三百人緊隨其後,氣勢如虹,一時間竟然將瓦剌軍衝成了兩半。


    一個對衝過後,雙方均有死傷。蕭虞一拽韁繩,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這一聲仿佛是一個信號,晉軍整齊劃一地調轉馬頭,再次衝向同樣調轉了馬頭的瓦剌軍。


    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地拚殺!


    天很快就黑透了,夜風淒寒,高懸的皎月卻是異常明亮。雙方就著月光分辨衣甲,判斷敵我,殺得難解難分。


    三百對一千,敵人數倍於己,便是晉軍再怎麽能征善戰,也逐漸陷入了敵軍的包圍,被人圍著屠殺。


    蕭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了,她自來力氣大,耐力也持久,身體上倒是不覺得累,神經也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


    再次揮槍挑飛一個敵軍,她抽空瞅了一眼天際的明月,自嘲一笑:縱有多少雄心壯誌,奈何命盡於此!


    便在這時,南方突然出現了零星的火光,很快便連成了一片。隆隆的馬蹄聲再次響起,比之瓦剌軍來時聲勢更盛。


    蕭虞精神一陣,回身看了看,但見其中一束火光以某種規律閃爍了數下。她心下一定,大喊道:“援軍來了!”


    再沒有比這個更能鼓舞士氣的了。


    這會兒圍在蕭虞三人身邊的,隻剩下了數十人,個個都疲態難掩。


    但蕭虞這句話傳入耳中,眾人都重新打起了精神,戰鬥力竟在一瞬間重新恢複了巔峰狀態!


    那群人馬很快就到了,為首的是個二十上下的少年人,玄甲紅袍,麵目英挺俊美,眼神堅毅卻又藏著一抹叛逆不羈。


    他手中持著一柄橫刀,近得前來,二話不說,刀鋒一揮,便帶著人馬衝了上去。


    這少年將軍帶了有兩千多人,而瓦剌軍經過這一陣拚殺,戰死了有三四百人,場中形式立時逆轉!


    少年將軍帶著人奮力砍殺,直直衝進了瓦剌軍的包圍圈裏。待看到蕭虞尚在,他鬆了一口氣,揚聲道:“阿虞,快過來。”


    蕭虞對他點了點頭,說了聲:“走!”帶著剩餘的人馬與少年將軍匯合,一同衝殺了出去。


    而後,晉軍與瓦剌軍迅速完成了從包圍到反包圍。


    此時此刻,瓦剌軍力戰已久,疲態已顯,晉軍卻是新至,銳氣正盛,與以逸待勞也差不了多少。


    少年將軍一聲令下:“殺!”戰場中立時便出現了近乎一邊倒的屠殺。


    蕭虞總算鬆了口氣,笑道:“宋潛呐宋潛,若你再晚來個一時半刻,就隻來得及給我收屍了!”


    “瞎說!”宋潛瞪了她一眼,自馬上解下水囊遞過去,“快,喝點兒水吧。”


    蕭虞也不與他客氣,接過來拔開塞子,仰頭便灌了幾大口。而後,她甩手便將水囊拋給了蕭林,一邊觀戰,一邊問:“你怎麽來了?”


    宋潛睨了她一眼,突然促狹一笑,道:“我麾下的兩個校尉都來了,我能不到嗎?”


    蕭虞一怔,這才想起來她這回隨商隊出來,一路上都與蕭璿打著“栗候世子麾下校尉”的名號,一時有些訕訕。


    ——這還不是因為栗候世子戰功赫赫,名頭好用嘛!


    不過……


    “你……”她狐疑地看向宋潛。


    宋潛得意地瞥了她一眼,笑道:“日前祖母已經請下了聖旨,將爵位傳給了我爹。現如今,栗候世子就是區區不才在下了!”


    蕭虞:“……”


    ——嗬嗬,瞧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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