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舒悅還是堅持錄完了《我愛大自然》這檔綜藝。


    事實證明,她的經紀人祁美文的眼光並沒有錯, 這檔綜藝節目在播放時, 真如她所說的那樣,火遍了全國,而舒悅與陸瑉野兩人更是在這檔綜藝節目中脫穎而出。


    當然, 這些都是後話了。


    《我愛大自然》播出一個月後,舒悅的片酬直奔從前的三倍之多,她倒是沒多大感覺,就是樂壞了祁美文,一拍大腿,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就說吧, 這節目肯定能火!”


    舒悅並沒有告訴她拍攝時的那些鬧心事兒, 隻是衝著祁美文但笑不語。


    祁美文斂了斂自己的笑容, 話鋒突轉,“對了,《豐收》下個星期開拍, 你劇本都看熟了麽?”


    舒悅點頭淺笑,“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那劇本我倒著都能背出來了。”


    “也對,你每次拍戲比誰都認真。你不火也真是沒天理了。”


    舒悅托著腮幫子, 思緒卻飄到了很遠。


    今天星期四, 她下午還要去看舒逸, 裴譯和她約好了十二點來公司樓下接她一起吃午飯,過後再一同去看舒逸。


    自從兩人在一起後,裴譯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幼稚又粘人,巴不得她天天陪在他左右,哪兒也不去,什麽也不做,就這麽傻傻地待在他身邊。


    誰能想到堂堂的裴氏集團太子爺,每天就和個小孩一樣,得讓舒悅各種哄著才肯放她走。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裴譯心底裏其實是不想讓她當演員的,畢竟,這個圈子太亂,一不小心,就容易行差踏錯,而他又不可能無時無刻地陪在她的身邊,擔憂也是常有的事。


    當然,裴譯也曾提出過,等她與經紀公司的合約期滿,就簽到裴氏集團去,有他罩著,自是沒人敢動她分毫。


    但舒悅卻婉轉地拒絕了。


    一來是因為祁美文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經紀人,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能有今日的成績,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勞。做人不能太忘本,一火就過河拆橋的事,她實在是做不來,也不屑去做。


    二來,是她自己去了裴氏,多多少少還是對裴譯有些影響的。她的資源若是太好了,其他人明麵上不說,但私底下還是會覺得他偏私;但若是讓她回到從前那十天半個月都接不到一部戲的日子,她又不甘心。


    這麽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拒絕了裴譯的提議。


    裴譯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舒服,但看在她堅持,也沒過多的勉強她,便隨著她去了。


    祁美文見舒悅半晌沒回話,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揶揄打趣道,“怎麽?想你家裴大總裁了?”


    裴譯去荒島探班的事情,不知被誰給傳了出來,爾後一傳十十傳百,現在公司裏大部分的人都知曉了她與裴氏集團太子爺的關係,對她的態度奉承巴結了不少。


    舒悅起初還有些不習慣,總覺得這人一個個的都熱情得有點過頭了,時間長了,也任由他們去了,想多了,費腦不說,還容易庸人自擾。


    舒悅這才回了神,下意識的“啊”了一聲,“怎麽?你說什麽了嗎?”


    祁美文搖頭失笑,無奈歎道,“舒悅,你和誰在一起我不管。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如果哪一天,他對你不好了,你得及時抽身,不要泥足深陷,害了自己,知道嗎?”


    對舒悅而言,祁美文一直就像她的姐姐一般照顧她,關心她,為她好。


    她當然知道祁美文這是在關心她,遂點頭笑看著她,“放心吧,我知道。”


    她的尾音俏皮上揚,顯然是心情極好,並不被祁美文的擔憂所影響。


    祁美文猶記得她第一次遇見舒悅的情景——


    女孩眼神怯怯的,雙手死死地攥著裙擺的兩側,展現出的害怕與膽怯顯而易見。


    但就是那般怯弱的眸子,卻亮得出奇,幹淨純粹,不染一絲雜質。


    那時她問,“小姑娘,你有什麽才藝,可以展示一下嗎?”


    女孩撲閃著一雙大眼,笑得極為靦腆,“我……我會唱歌算不算?”


    祁美文眼眸含笑,點頭,讓她開始。


    女孩唱的歌曲很普通,幾乎是大街小巷都耳熟能詳的《蟲兒飛》,技巧一般,試聽效果也一般,算不上有多麽的出色,一切都太過普通。


    一曲畢,祁美文蹙眉,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桌麵,又問,“那你為什麽要當演員?”


    女孩眼神真誠,帶著絲懇求的意味,“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給我的弟弟治病。”


    那時的她對於金錢並沒有太多的概念,因為窮慣了,她隻知道舒逸的這個病是個無底洞,父母為了給他治病,已相繼勞累過度而去世了。


    現在,舒逸唯一能依靠的隻有她了,她必須替父母擔起這份擔子,不然,舒逸真的有可能會死。


    祁美文從未想過舒悅的理由,竟是這般的直白,卻又令人為之動容。


    若是這話擱在別人的身上,她有可能還會思忖下話語的真實性,但看著女孩那纖塵不染的眸子,她竟是半分的懷疑也沒有,鬼使神差地,就這麽點頭答應了,“好,我給你這次機會,但你要記住,每個人的機會隻有一次,你若是不努力,誰也幫不了你。”


    舒悅高興壞了,捂著嘴,又哭又笑,不斷道謝,“謝謝……謝謝姐姐,我一定會努力的。”


    一年年過去,女孩已長大,事實也證明了她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舒悅就是個天生的演員,不做這一行,真的是可惜了。


    女孩長大了,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歸宿,祁美文自是替她感到高興的,她也看得出,舒悅很是相信裴譯,並不擔心兩人的未來會有何過不去的難關。


    這樣便好,她也能安心了。


    ——


    中午十二點,裴譯的車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


    兩人去了他們第一次吃飯的西餐廳,舒悅突然就感慨頗多,“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吃飯就在這裏。”


    裴譯點頭,靜待著她的下文。


    “一晃眼就是大半年了,算算時間我們的一年之期還有三天就要滿了。”


    裴譯右手一頓,睫毛顫了顫,大手覆上了她的芊芊素手,爾後,緩緩地道,“這有什麽?合約作廢便是。我們本就是真實夫妻,有沒有那份合約都不會改變些什麽。”


    舒悅長長地歎了口氣,托著腮,思緒萬千,“你說,這個世界有多麽的神奇,一年前,我認都不認識你,一年後,我卻成了你的老婆。”


    裴譯輕笑不語,握著她的手,久久不放。


    ——


    去醫院的時候,裴譯一路買了很多新奇的東西,準備帶給舒逸解悶。


    每每此時,舒悅總要無奈搖頭,“裴譯,你如今倒是比我更會哄他開心了,每次你沒去,他都要向我詢問半天,這下好了,我弟弟算是被你完全收買了,每次見了你,連我這個姐姐都可以不要了。”


    “怎麽?吃醋?”裴譯揉了揉她的發頂,故意逗她,“放心吧,我最愛的還是你。”


    舒悅簡直被他給氣笑了,“少自作多情了,我要吃也是吃你的醋,誰讓你把我弟弟給搶走了?”


    裴譯笑而不語,兩人買好了東西,相攜去了醫院。


    舒逸最近的身體狀況倒是不錯,氣色也好了許多。


    一見到兩人來了,興奮得眼角彎彎,別提有多開心了。


    “姐,姐夫,你們終於來了,我都等了你們好久了。”


    舒悅將裴譯買來的東西拎在手中,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看,我們給你帶什麽來了?”


    舒逸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來,雙手搓了搓,興奮不已,“姐,你就別賣關子了,快給我看看吧。”


    舒悅聞言,也不再逗他,將手裏的東西盡數給了他。


    舒逸開心壞了,一會兒拿拿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嘴裏還時不時地冒出“十萬個為什麽”,裴譯全都耐心地給他一一講解,一個下午的時間也因此而過得飛快。


    這個午後,陽光灑進病房,明明一室的白,但舒悅就是感受到了滿室的絢爛繽紛。


    兩人回去的時候,舒逸仍舊念念不舍,“姐夫,姐姐工作忙那是沒辦法,你可不能像她一樣,一個星期就隻來看我一次。”


    舒悅朝天翻了個白眼,不禁歎道:這小子,真是越來越胳膊肘往外拐了,虧她含辛茹苦十年把他養大,怎麽一著不慎,就成了別人的弟弟了?


    最終,裴譯點頭說好,答應了他會常去看他,舒逸這才肯放兩人走。


    那模樣真是像極了裴譯每天早上纏著舒悅親密,不讓她走時的那股子無賴勁兒。


    ——


    兩人回到裴家,剛好飯點。


    舒悅本打算親自下廚,犒勞犒勞裴譯的胃。


    可誰知,門一打開,隻見薛祁薇與寧嫂二人,麵色凝重地望著他們,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媽,寧嫂,你們這是怎麽了?”舒悅出於擔憂還是問出了口。


    寧嫂不斷搖頭歎氣,嘴裏還莫名地念叨著,“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舒悅不解,側頭與裴譯對視了一眼,男人搖頭,表示不知。


    “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裴譯見薛祁薇臉色微沉,右手緊緊地拽著沙發的扶手,眼底的怒氣顯而易見,不禁眉頭緊鎖,心底裏升起了一絲不安。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薛祁薇了,這些年來,她總是對什麽都不甚上心,早就已經做到了心如止水,更何談生氣動怒。


    事出反常必有因,裴譯倒是有些擔憂了。


    薛祁薇半天沒說話,胸口卻因為怒氣而劇烈地起伏著,緩了許久,她才滿臉可怖地站了起來,指著兩人厲聲質問,“怎麽?你們還想瞞我到何時?”


    舒悅更是不解,心底裏升騰起一絲恐慌,“媽,您這是怎麽了?別嚇我啊。”


    薛祁薇眼眸輕抬,一聲冷笑,“舒小姐,別,你這一聲媽,我可承受不起。不過,你這演技可真是爐火純青,令人歎服啊。”


    說罷,她從茶幾下抽出了一摞文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盛怒地指向了裴譯,“裴譯啊裴譯,是不是這些年我這個當媽的沒有管好你,一再縱容你,才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竟然連這種荒謬的事都做得出來了?”


    舒悅顫抖著手,一點點撿起了那散落滿地的紙張,餘光瞥了眼,將其全數抱在了懷裏,眼淚頃刻之間便掉了下來。


    那淚水似是自責,似是悔恨,不斷侵蝕著她的靈魂,讓她遭受著一次又一次的良心拷問。


    裴譯側目,定睛一看,瞳孔急劇微縮——


    舒悅手裏抱著的正是他們僅差三天便要過期的婚前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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