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之下,老陸頭悄摸地去看商年,視線剛轉過去,就被逮了個正著。他幹笑兩聲,臉上的褶子都擠巴在了一起,“對不住啊。”


    看著老陸頭不甚走心還有些想笑的道歉,商年靜靜瞅他一眼,將視線落到旁邊懵懂的陸漁身上,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麽。


    既然沒事兒了,就得重新趕路。老陸頭心裏有愧,帶著陸漁默默跟在商年後頭上了車。


    五分鍾後。


    “小年,是車子壞了嗎?”都等了好一會兒了,怎麽就不見車子啟動成功?老陸頭,“要不你下去檢查一下?”


    商年手指蜷縮了一下,點點頭,聲音低沉,“嗯。”


    話落,他迅速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麽大型貓科動物追在他身後。


    下車,關門,掀發動機蓋,及至發動機蓋擋住自己,他低下頭,一隻手撐在上麵,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草根作用被削弱,顧得了手,就顧不了鼻眼……


    這個狀態下還想開車,絕對不存在的!


    陸漁上了車就窩在軍大衣裏慢慢睡著了,老陸頭這會兒給她掖了掖腿邊的衣擺,扭頭看向車頭處高大靜默的身影,把車窗打開了一些,低聲問,“小年,車子怎麽樣了?”


    商年看了看手裏那截草根,默了一瞬,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兒,“不怎麽樣……”


    他有些惡心想吐,也有些頭暈。


    老陸頭下車,走到他身邊兒,帶來了一點兒清爽,叫商年忍不住側目。


    “今天的異狀你看清楚了?”老陸頭緩緩開口。


    他身體的變化,野物的圍堵,都源自於那塊紫色的肉。商年不是個蠢人,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心裏估計已經有了猜測。


    商年聞言,點點頭,人不著痕跡地靠近了他一些。


    老陸頭:“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商年:“陸爺爺帶著那塊肉,是為了給我爺爺試試?”說著,人又靠近了一些。


    老陸頭歎氣,卻也點點頭,“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可現在……”


    商年掃了一眼車裏沉睡的陸漁,收回視線,“陸爺爺有心了,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止步於此。”


    他的意思便是保密了。


    老陸頭一下子放心了,卻也更加愧疚,捋了一下袖子,大步朝車頭走去,“雖說老頭子十多年沒有摸過車子了,可這修車的技術還沒忘幹淨。你去車上暖和暖和,我來檢查車子。”


    商年不動聲色,“車子沒問題了。”


    “沒問題了?”


    “嗯。”


    “那趕緊上車!咱們開快點兒,爭取早點兒到首都。”老陸頭催促著,迅速上了車。


    那速度帶起的風,竟然還有幾絲沁爽。


    “嗯。”商年應了一聲,慢吞吞地跟上,開了後車門,裝模作樣了一番,將陸漁脖子裏的圍脖解下來攥在手裏,“軍大衣是新的,再帶圍脖她可能會捂到……”


    說著,整了整軍大衣的領子,把她小臉給遮擋嚴實,發揮了圍脖的作用,才起身進了副駕駛。


    老陸頭側身一看,果然跟商年說的那樣,小丫頭額頭上還有些薄汗。


    他抬頭,滿是讚許地看了一眼商年。


    而扯了人陸漁圍脖給自己戴上捂住口鼻的商年,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徹底放鬆了憋得生疼的肺部。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這小丫頭的隨身物品能除臭!


    調整好狀態,他一腳踩下油門,車子便箭一般飛了出去。一夜未停,早上八點剛過,便到達了目的城市。


    本就是連軸轉後沒休息就來接人的,這一夜過去,商年熬得兩眼發紅,心跳都莫名快了一些,顫巍巍的,跟得了心悸一樣。


    一聲強過一聲的心跳,擾得陸漁茫然地睜開眼睛。


    嗯?什麽聲音?


    她眨眨眼,眼裏迷茫退去的瞬間,陡然被商年身上慢慢聚攏起來的黑色霧氣吸引住。


    這是什麽?


    陸漁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坐起來,扒著商年的座椅,身子前傾,在那黑色霧氣濃鬱的地方揮了揮。


    手甫一伸進黑色的霧氣,立時便有焦灼的痛感傳來,越是濃鬱的地方,就越是疼得厲害。


    陸漁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商年心髒處的黑霧,抿抿唇,忍著疼將手覆蓋在他後心的位置摳了摳。


    商年正開著車,冷不丁見她站起來,手還在自己後背亂動,臉色頓時一沉,怕發生意外,立即靠邊兒停了車。


    正欲出口教訓她,卻在視線觸及到陸漁的刹那陡然住了口,那沾了泥的手上,竟憑空出現了一層水泡!


    是的,就是一層水泡,像是被滾水燙過一樣,沒有一絲完好的地方!


    陸漁手掌虛握,吸吸鼻子,含淚看著老陸頭,“爺爺,阿漁痛。”


    這個東西壞,不能亂扔……


    老陸頭震驚莫名,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陸漁躲了一下,委屈巴巴地道,“不能碰。”


    如果說之前老陸頭還能騙騙自己黃鼠狼隻是通人性記仇,根本不存在什麽成精還是不成精的問題。那現在瞧見陸漁細瘦的爪子上憑空出現燎泡時,他怎麽都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


    沉默了一瞬,對陸漁的關心戰勝了一切,他心疼道,“那阿漁可以把它扔掉嗎?”


    剛才阿漁的動作,就像是從商年身上抓了什麽出來……


    “嗯。”陸漁坐回原位,探頭看向車窗外麵,眨眨眼,推開車門下了車,不等兩人說什麽,徑直往一個方向走去。


    已經改革開放六七年,馬路上汽車不少。正是車輛通行時間,可陸漁卻沒有紅綠燈的意識,隻自顧走著。


    商年臉黑得不成樣子,一個箭步過去,伸手拎起陸漁躲過一輛飛馳的車子後,抿唇瞪著她。明知道這丫頭可能救了自己一次,商年也無法給她好臉色,凶巴巴地道,“去哪兒?”


    陸漁有些懵,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生氣,明明都已經沒事了呀。


    “去哪兒?”商年又問了一遍,仍舊語氣不好。


    陸漁指指前方。


    商年舉目望去,除了行人和周圍的建築,最醒目的莫過於一座石牌樓。猜測她應該要去石牌樓,商年直接抓著她的胳膊,跟老陸頭交代了一聲,按照交通規則把人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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