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多少?”宋時風很能屈能伸的問。


    “我自己賣就夠了,不用多你一道手啊。”


    “弟啊,好三弟,你看你多忙啊,又要上學又要練字,還要進貨,你才十歲,萬一忙的不長個了怎麽辦?還有小四天天念叨你都顧不上搭理他了,你說幹這個什麽都顧不上了多劃不來不是?我幫你賣你還能騰出手來幹別的不是?”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那倒不用,這也是三弟你給哥哥掙零花錢的機會不是?咱們親兄弟,自然要守望相助。”


    “還守望相助,那你純幫忙唄。”


    “那不行。”


    “看看,話也不用說得那麽好聽,你想賣不是不可以,但是隻能得十分之一。”


    “這也太少了。”


    “那就一件提一毛,不能再多了。”


    “行。”


    宋時雨把貨一交,頓時感到無事一身輕,什麽煩心事賭沒了。一下又回到過去上上學寫寫字帶帶娃的悠閑日子,也就是偶爾跟著去進個貨,日子不要太滋潤。


    顧衛峰卻忙得不可開交,李師傅病還沒好利索,修理鋪他得跟著盯著,自己那份兒節約領也得跟著賣,還得去上貨,這陣子錢是賺了一些,可人卻更瘦了,但是,精神頭兒足得不行,關鍵是吃得飽,有盼頭兒。


    至於上學倒是沒再提不上的事,就是有一搭沒一搭了,得空就聽兩耳多,好歹混個畢業證。


    宋時雨雖然覺得他們倆關係好,可他把貨給二哥賣這事還是跟顧衛峰講了一遍,說明白他那份兒錢從自己部分裏扣除,不能損了合夥人的利益。


    顧衛峰完全沒放在心上,不僅如此,還覺得他太見外了。


    可誰讓這小家夥就是那麽個人,不說清楚都得不跟他好了。


    節約領又買了一個月後,宋時雨發展生意明顯變得淡了,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老二拿出去多少貨,回來基本還是多少,一晚上買不了幾件。


    他覺得淡也正常,不可能有人天天買這東西,總有一天不需要。


    可當他看到顧衛峰那裏的生意,發現根本不是什麽淡了。


    “宋時風,你可真行啊。”宋時雨練二哥都不叫了,直接大號伺候。


    “我,我怎麽了。”宋老二心虛的強嘴。


    “你現在一件買多少錢?”


    “七,七毛。”


    “明天你不用賣了。”


    “別,別啊,我就是提了五分錢,七毛五,比商店裏還是便宜啊。”


    “我讓你提價了嗎?”


    “可你給的太少了,我不能跟你要,想辦法多賣錢還不行?”


    “不行!”


    “就五分錢,又不是很多!”


    “是不多,可你沒生意了,還影響了我聲譽。”


    “哪,哪有那麽嚴重。”什麽應影響聲譽?他完全聽不懂。


    “我說有就有,明天你不用賣了。”


    “別別別,我降下來還不行?”嚐試過手裏有錢的滋味,他怎麽可能放棄這個下蛋的母雞,趕緊說好話:“我這不就是一時沒想明白,下次肯定不會了。”


    “不行。”宋時雨還是那句話。


    宋時風左求右拜就是等不來弟弟鬆口,氣的把貨往地上一摔:“不賣就不賣!我還是你親兄弟呢,你寧願跟外一塊兒掙錢也不帶我一起,我沒你這樣的兄弟!”還誇下海口:“沒有你,我也一樣幹得好!”


    然後,宋時風就單方麵的跟老三劃清界限。


    可是自己幹又哪裏是那麽容易的,起碼貨源就不是那麽好找,就算想自己做領子城裏都人沒有那個手藝,而且他還沒有本金,最後隻能怏怏的不了了之。


    宋長河夫婦根本不管他們小哥倆的事,他們愛怎麽鬧怎麽鬧,鬧夠了就不鬧了。


    宋小三沒了二哥賣貨,又得自己親自上陣,生意是又回來了,可卻忙了很多,一時間特別不適應,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就在這時,鄰居家的一個孫二哥找了過來,問能不能從他這裏拿貨去賣。


    “你也知道,我退伍回來到現在也沒找到個正經工作,臨時工也沒掙著什麽錢,連自己都養活不了,我這麽大人了,總不能老這樣。”孫二哥說得很實在,也完全沒有把他當小孩子看,“前一段時間看是你二哥在賣看著就挺眼饞的,說實話,我也去找過貨源,可真沒有什麽合適的,再說手裏又沒有什麽本錢,就厚著臉皮想來你這兒問問,能不能勻給我點節約領,能讓我掙個零花養活自己就行。”


    宋時雨一聽這是瞌睡來了枕頭,可也沒立時答應,“這個原來我二哥是幫我忙,我自己一個人是忙了點兒。這樣,我們商量商量,明晚孫二哥你來找我,我給個準話,你看行嗎?”


    孫二哥哪有不行的道理,沒被一口拒絕就表示有希望,高高興興的走了。


    宋時雨想了一晚上,大致定下一個章程二天就去找顧衛峰商量。


    “你看,我們隻管進貨,三毛八進的,我們賣五毛八給他們,雖然沒有原來掙得多,但完全可以在數量上找回來,而且還不那麽累。”


    顧衛峰還是舍不得,一件就少掙一毛二,一毛二夠買一斤細糧了,對於前段時間還吃不飽的他真是跟割肉一樣。


    “我能顧得過來。”他悶悶的說。


    “你身體不要了,天天一根蠟燭兩頭燒,病了怎麽辦?”宋時雨這會兒超級看不上他這小家子氣,怎麽就這麽不開竅?


    宋小三這話看著是心疼人,其實有種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不落實地,窮人家哪家不是搶破頭的掙那麽三分一毛的,他說讓就讓,顧衛峰沒意見才怪。


    “我好著呢,天天吃得飽睡得好,這麽點兒事累不著我。”他笑笑,明明是劍眉星目的底子,硬是讓他笑出了憨憨的感覺。


    “你就給我裝傻吧。”宋小三沒好氣的說,“你想想,要是我們能大批大批的進貨,多找幾個人來賣,我都算過了,隻要多一倍的貨我們收入半點兒不會減少,這不比咱們自己賣強?”


    “可是沒有那麽多人要買節約領,現在都沒以前那麽多人買了,你說的那個量根本不可能有。阿雨,你想過嗎?萬一我們進了大批貨沒人買了怎麽辦?”顧衛峰也有自己的顧慮。


    “為什麽沒有?天下難道就隻有一個禹城?”宋時雨理所當然的說。


    “啥?”顧衛峰被驚呆了,難道他還想買到外頭去?


    “那麽看著我幹什麽?我說的不對嗎?除非大家都不用節約領了,否則就有人會買!”


    宋時雨天生就有那麽一種小城人沒有的大局觀,自自然然的就能著眼於天下,半點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了不得的大話。


    顧衛峰張張嘴,他可從來沒想過那麽遠的事……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不是不對,是太大了,大得我都不敢想。”顧衛峰苦笑道:“現在的日子雖然忙,可是對我來說已經是不敢想的好日子,你突然說這些,我一時間真的不敢想。”


    “那就現在想,我等著。”說著,他就坐在一邊看李師傅修東西。


    他們說這些完全沒有避著李師傅,但李師傅半句話沒有插嘴,看他氣咻咻的坐在自己身邊,笑了:“你跟他犯得上嗎?你們的事不都是你說了算?”


    “我哪有那麽獨|裁,李先生你可不能冤枉我。”宋時雨堅決不承認自己一言堂,他哪次沒有征求阿峰的意見?不過是他都會被自己說服而已。


    “你都是打哪來得那麽多新鮮花花兒?你爸爸可不像知道買賣事的人。”


    “這還用教?想想不就知道了。”宋時雨擺擺手:“這些東西沒意思的很,還是李先生你這個有意思,能讓我試試嗎?”


    “你?看看就行了,啥時候搞清楚那個是進線哪個是出線再說。”李師傅直接打擊道。


    “李先生你也不相信我。”宋時雨傷心死了,他是真喜歡這些,看到就想上手碰,可誰也不讓他動。等他攢夠了錢,自己買!


    其實他的錢也差不多了,可是都壓在了貨上,自己要是這時抽出來剛剛說的事就成了屁話,隻能忍著眼饞暗暗流口水。


    “顧衛峰,你想好了沒有?”想到一時半會兒不能買錄音機宋時雨心情就不好,說話口氣也帶了怨念。


    “快了。”顧衛峰去裏屋轉了一趟,往他手裏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吃糖。”


    他把一顆糖塞嘴裏,又給李師傅塞一顆,嘴裏嘟囔著:“我又不是小孩,糖哄不住。”


    “不哄你,讓我再想想。”顧衛峰好脾氣的說。


    “那你快點兒。”宋時雨對他總是不自覺的帶著跟別人沒有的不見外,就是對爸媽都沒有這麽放肆。


    “嗯。”答應著,顧衛峰就坐在了街口,看著人來人往的行人。


    又過了一會兒,他主動問:“要是外麵的人也不買了呢?”


    “不買就想辦法讓他們買,白領子穿煩了穿花領子,舊的破了穿新的,除非是布料不再緊俏,襯衣降價,否則節約領且能買幾年呢。”


    “要是大家都在賣呢?”


    “怎麽可能?就是賣得人多,我們還能賣別的呀,節約領賣不動賣襯衣行不行?有本錢賣收音機行不行?”


    “不行,那些要票。”顧衛峰故意板著臉說。


    “我就打個比方!”宋小三氣結。


    顧衛峰的腦子也不是不夠用,完全是見識把他局限在了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從他看兩遍就會修理電子機器完全可以看出來,這家夥聰明得很。


    宋時雨的話給他再次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原來還可以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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