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政局出來,祁清懵呆呆的,恍如做夢,隻有手上鮮紅奪目的結婚證證實著,這一切都是真的。


    就這樣和暗戀了很久的人領證了。


    一個小時之前,她們什麽關係都不是,而現在,她們是領了證的合法妻妻。


    祁清壓著心底湧動的狂喜轉頭去看身側的人,歡喜被衝淡了許多,陸菀廷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看不出喜悅,好在,也沒看出難過。


    領結婚證就是陸菀廷提的,想想也應該不會難過。


    助理拎著一袋文件從車邊走了過來,提醒陸總半個小時後需要見一位客戶。


    祁清臉色垮了垮,沒有婚禮,沒有戀愛過程,就連領證都沒挑過黃道吉日,趁著見完上一位客戶和準備見下一位客戶的空隙來的民政局。


    陸菀廷點了點頭,回頭看著祁清,祁清很識趣,揚起笑臉主動說:“謝謝陸總,您去忙吧。”


    結婚證還在各自的手上拿著,陸菀廷指尖用力,很快又鬆開,“好。”


    沒有留下更多的話,和助理一起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助理開門,陸菀廷彎腰鑽進了車裏,沒給祁清期待中的一個回頭,助理倒是在關門的時候偷偷瞄了眼,人還在民政局門口的台階上站著,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們這邊。


    車慢慢駛離民政局,陸菀廷終於轉頭看祁清,有車窗玻璃擋著,她的眼神比方才溫和了許多,眸子裏多了一份柔情。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助理在這時候遞了一份文件過來,“陸總,這是張律師根據對方提出的修改意見擬定的新合同,第四項第二十三條修改了違約額計算方法,第六項第六十七條增加了甲方責任範圍……”


    陸菀廷斂去眼眸裏的情愫,施然接過文件看了起來。


    助理適時住了嘴,轉回頭看著前方。


    隻看了一小會兒,陸菀廷的注意力飄到了結婚證上。翻開結婚證,照片上的兩人喜眉笑眼,這是在拍了三次後才有的效果。


    第一次,兩人正襟危坐,中間保持著十公分的距離,麵無表情的看著鏡頭,一點看不出她們是來結婚的,倒像是為了夫妻買房國家補貼十萬的買房優惠政策來假結婚的。


    工作人員不滿意,直問她們是不是假結婚,不是假結婚就挨近一點,笑得開心一點。


    第二次,祁清向陸菀廷靠近了一點,腦袋向她肩膀上歪了歪,揚起唇角笑。陸菀廷勾了勾唇角,身體卻依然保持著筆挺的姿勢。


    工作人員還是不滿意,從相機後麵走出來,抬起手拍了拍示意她們身體靠近,然後左手和右手交握在一起,問她們:“你們能不能這樣把手牽在一起?”


    祁清轉頭看了看陸菀廷,不敢動。


    陸菀廷突然笑了起來,拉著祁清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滾燙的手心貼在微涼的手背上,十指交扣。


    兩人笑得像終成眷屬的小妻妻,哢嚓快門聲響,第三次,她們終於拍出了一張完美的結婚證照。


    掌心的餘溫仍在,陸菀廷合上結婚證,放進手提包的內袋裏,讓司機掉頭,“小良,回民政局。”


    結婚有多倉促,司機小良和助理小蘇最清楚不過。


    助理下意識多嘴,回頭問:“陸總,你要回去離婚啊?”


    看到陸總皺眉,助理小心髒一顫,趕緊轉回頭乖乖坐好,當做剛剛什麽都沒問過的樣子。


    車在紅綠燈路口掉頭,繞了一圈回到了民政局前。


    從離開到回來,已經過去了六分鍾,祁清還在民政局的台階上站著。雙手捏著結婚證頭微微垂著,陽光燦爛的落在她身上。


    沒有察覺離開的人又回來了。


    陸菀廷坐在車裏,一眼看到了祁清臉上的失落。


    “陸總,要下車嗎?”助理小心翼翼的問。


    陸菀廷沉吟,把文件遞給她,“和趙經理預約一下,下午兩點半我去銀行。”


    “好的,陸總。”助理把文件放回袋子裏,給銀行趙經理打電話。


    陸菀廷開了車門,在車邊猶豫了幾秒,向祁清走了過去。


    民政局門口上演的悲歡離合,像一幕幕默聲電影,陸菀廷置身其中,眼裏隻有那個低著頭的人。


    “祁清。”陸菀廷站在台階下方看著她,清澈幹淨的嗓音柔柔飄進祁清心間,如風拂過枝柳,祁清心蕩神搖,抬眸怔怔地望著陸菀廷。


    台階不多,隻有兩級,她們的距離很近,隻要一個跨步,就能貼近對方。


    但,誰都沒有再近一步。


    她們隔著台階說話,祁清眼神裏雀躍著笑意,努力控製著音調不要太開心,“你怎麽回來了?”


    陸菀廷看了眼她手裏的結婚證,祁清順著她的視線低頭,陸菀廷在這時候開口,“我們結婚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就像在說,我開完會了一樣,沒有感情色彩。


    “接下來有事嗎?如果沒有,我送你回家。”


    祁清一瞬間忘記了呼吸,陸菀廷要送自己回家?


    被接二連三的喜悅衝昏了頭,祁清呆呆地問了一句:“你家,還是我家?”


    感覺身體像油遇到了火星,一說完,整個身體轟地著了,滾滾發燙。


    “結婚後,應該同居吧。”陸菀廷依舊不動聲色。


    旁邊路過一對新婚燕爾的妻妻,聽到她們這令人窒息的純情對話,忍不住轉頭打量了她們一眼。


    結婚了還不住在一起,是要做雲愛過雲生活嗎?


    大學畢業以後,祁清從家裏搬了出去,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生活。


    想到同居,還是和自己暗戀很久的人同居,祁清腿有點發軟,想找個地方坐下來緩緩緊張的情緒。


    陸菀廷久等不到祁清同意,想起了助理的話。


    “你是不是後悔用自己做條件了?”


    怎麽可能後悔!她好不容易逮住這麽一個理由鼓起勇氣和陸菀廷在一起,當時聽到陸菀廷同意並且提出立馬領結婚證,她激動得差點控製不住自己上去抱住陸菀廷。


    現在聽到陸菀廷問自己是不是後悔了,祁清一激動,兩步並作一步直接跨下了台階,抓住陸菀廷手腕,“我不會後悔,我……”


    我很開心能和你在一起。


    看著陸菀廷沒有任何柔情蜜意的臉,祁清找回了一絲理智,把後麵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祁清鬆開了手,頓了頓,大義凜然,“為了公司,我不會後悔的。”


    白皙的手腕上出現了幾道紅色指痕,陸菀廷掃了眼被祁清抓過的地方,抬起眼眸說:“我知道,你和我結婚,隻是為了公司。”


    她的聲音輕輕的,祁清有一刹那錯覺,陸菀廷在不高興。


    錯覺就是錯覺,像流星劃過深邃黑暗的夜空,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


    祁清把結婚證放進包裏,轉移話題,“陸總不是要見客戶嗎?再耽誤下去,要來不及了。”


    身為陸氏集團繼承人,陸菀廷接管公司以後身心投入到了事業中,年至二十八,還未成家。


    在大家眼裏,陸菀廷是個一心隻在工作上的女人。祁清也是這大家中的一員,她眼裏的陸總,忙碌應酬於各種工作,對於其他閑事,比如談戀愛,約會這些,不會有半點興趣。


    陸菀廷沒說話,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祁清。


    祁清慌了,“陸……陸總,我……”她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對著陸菀廷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她的語言中樞斷線了。


    盡職敬業的助理撐著遮陽傘走了過來,為陸總和剛成為陸總夫人的祁清擋住漸漸曬人的日頭。


    陸菀廷從助理手裏接過了傘,走到祁清身側和她看著同一個方向,溫柔的說了一句,“回家吧。”


    在沒有任何防備下,心被回家吧三個字攻得潰不成軍。


    祁清緊跟在陸菀廷身側,上了她的車。


    車裏放著舒緩的音樂,心愛的人坐在咫尺之遙的身旁,祁清沒辦法放鬆下來,雙手緊張得攥成了拳頭。


    屏住呼吸,祁清用餘光偷偷瞥了眼旁邊,陸菀廷正在看文件,頭微微側向她這邊,眼神專注。


    祁清大起膽子,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的麵龐。


    挺立的鼻梁,輕闔著的恰到好處的櫻粉薄唇,勾人的側臉輪廓,白皙纖瘦如天鵝般美麗的脖頸,清晰可見的動人鎖骨。


    再往下,有衣服遮擋,她看不見了。


    祁清的目光又回到了陸菀廷的眼睛上,她最喜歡陸菀廷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


    很少笑,但是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睛特別迷人,讓人深深淪陷。


    就像現在。


    祁清心猛地一跳,陸菀廷的目光不知什麽時候從文件上抬起,現在正看著她,眼眸裏有一抹令人著迷的笑意。


    見祁清回過神,陸菀廷收起了笑容。


    祁清以為自己又出現了錯覺。


    “陸總……”


    陸菀廷收回目光低下頭,翻了一頁,繼續看她的文件。


    掩飾的動作不要太明顯。


    祁清抿唇遲疑,陸菀廷剛剛對自己笑了?


    肯定是看錯了,陸菀廷怎麽會對自己笑得這麽溫柔……


    聽著舒緩悠揚的輕音樂和翻頁的窸窣聲,祁清漸漸走神。


    就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一聲輕柔的叫聲,“祁清。”


    聲線幹淨嗓音柔和,陸菀廷在叫她。


    祁清心跳一漏,訝然轉頭,“嗯?”驀然對上一雙神采奕然波瀾平靜的眼眸。


    陸菀廷合上文件,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商榷的問她:“我們結婚的事,什麽時候告訴家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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