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想在新住所居住一個禮拜了。除了不爽,沒有第二個感覺。這房子照比蘇沫那兒條件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除了價格。


    其實他一直在找房子,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事兒,他也許真的還會拖上一陣子,陶想也鄙視自己,可別說,他還真好意思這麽幹。如果不是發生那事兒……


    蘇沫當時的眼神,陶想一直記到現在。就像根針紮在他心裏的某個地方,一回憶,就疼。他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別的什麽。蘇沫開口直接要他換地兒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確實把人傷了。不然依蘇沫的性子,死也不會下逐客令。


    這房子超過預算n多,陶想愣是一咬牙交了三個月的錢。


    “靠,這買賣虧大發了……”躺在狹小的沙發裏,陶想望著天花板歎息。


    冰箱空空如也,滿室塵土飛揚,僅一個星期,對以前生活的懷念幾乎把陶想淹沒。他經常會想起蘇沫,想起那個總是一聲不響保持冰貨量充足的家夥,想起那個一到周末就喜歡東擦擦西掃掃雖然效果一般但好歹清理了大半灰塵的家夥,想起那個笑起來二愣子似的傻乎乎的家夥。


    視線飄到茶幾,單薄的兩個鑰匙栓在簡單的鐵扣上,正安靜的躺著。


    “嗯,鑰匙總歸是要還的……”陶想念叨著,不承認自己其實就是故意找茬想見某個家夥。


    星期日一大早,陶想愣是睡不著了。索性起床草草的洗漱完畢,揣好鑰匙熟門熟路的摸到了蘇沫家樓下。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陶想終於上了樓。


    結果,開門的是個陌生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可陶想一時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因為他現在基本上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抓不住,除了一絲微妙的刺痛感外,灰蒙蒙一片。


    “你是……”池磊出聲詢問,一臉溫和。


    “哦,蘇沫原本的房客。”回過神兒的陶想,很快便一派從容,“來還鑰匙的。”


    “這樣啊……”池磊微微笑著,“蘇沫還沒起床,要不你把鑰匙給我,回頭我和他說。”


    擋在門口,池磊的姿態並不強硬,但立場明顯。陶想聳聳肩,露出一個無所謂的微笑,掏出鑰匙遞到池磊手上:“那麻煩了。”


    “好說。”池磊接過鑰匙,淡淡的應著。


    “再見。”陶想微微頷首,轉身離開。步調再不是之前的緊張淩亂,取而代之的是些許坦然和瀟灑。陶想終歸是陶想,算明白了,想清楚了,得失利弊一分析,該舍的舍,該留的留。


    目送陶想轉身下樓,池磊輕輕的關上了房門,嘴角揚起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他一直以為這人是蘇沫的現任,如今看來,似乎是自己太想當然了。輕輕把鑰匙放到蘇沫的枕邊,池磊轉身走到陽台的落地窗前。陶想正好剛走出來,池磊看著他優雅的把手裏的塑料袋丟進了垃圾箱。如果沒看錯,那袋子上印的logo應該是一家挺出名的蛋糕店。


    蘇沫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那串鑰匙。鑰匙圈還是他給陶想翻箱倒櫃找出來的。那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嗬,蘇沫忽然想到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顯然,陶想又看見他混亂的泡沫了。蘇沫苦澀的扯了扯嘴角,這事兒誰也怨不著,陶想沒錯,池磊更是無辜,說到底是他蘇沫自找的,活該。況且就算沒有池磊,就算今天陶想當麵還的鑰匙,又能如何?他倆壓根兒就沒戲不是麽。


    “蘇沫,趕緊起來刷牙,粥馬上就好了……”池磊在客廳裏呼喚,蘇沫望過去,人家池先生正圍著圍裙忙活得不亦樂乎。


    終於有了絲笑模樣。蘇沫撓撓頭,伸個攔腰,聽話的起床刷牙洗臉。


    吃飯的時候,關於陶想來還鑰匙的事兒池磊隻字未提。本來蘇沫還有心問問當時的情況,可見這情景,又不好開口了。最後便什麽也沒說。


    晚上八點,蘇沫和池磊靠在沙發裏看dvd,最新好萊塢大片,視覺效果讓人驚豔。蘇沫正跟著劇情跌宕起伏呢,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拿過一看,是條新信息。


    陶想很少做這麽幼稚的事兒。確切的說,在十八歲以後,就壓根兒沒幹過。況且他白天明明已經想通了,那氣兒也順了。所以當晚上忽然間又鬱結難耐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毛病抽的哪門子風,就算是後反勁兒,這反射弧也忒長了吧。


    道理都明白,可幼稚的事兒還得幹。


    【陶想】:房子的鑰匙我給你男人了,如果他是的話。還有,盡量找個固定伴兒吧。


    蘇沫拿著手機的指尖都幾乎顫抖起來,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人家陶想說的話句句在理,文雅得不行客氣得不行甚至不帶一個髒字兒,然後輕而易舉的把蘇沫捅得鮮血淋漓。蘇沫按住胸口,無聲的一下下吸著空氣,似乎心髒忽然被人緊緊的攥住,氧氣怎麽都傳遞不進去。


    忽然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池磊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溫柔的摟著蘇沫,然後一下下摸著他的頭發。


    蘇沫把收件箱清空,然後緊緊的抱住池磊,不說話,隻是安靜的呼吸。


    池磊一個星期會過來兩三次,偶爾他們會做愛,但更多的時候,隻是相互依偎。池磊說在國外其實很孤獨,蘇沫聽他這麽說的時候特想問,是不是隻要能取暖,是誰都無所謂。


    但最終沒問。


    周末晚上池磊沒來,蘇沫就坐電腦前跟羅宇航聊天打遊戲。順便說了下這半個月來的近況,比如某人搬走了,再比如和某人複合了。


    結果是羅大帥哥當下摔了鼠標,砸了鍵盤,隻留著耳麥和攝像頭對著蘇沫咬牙切齒:“蘇沫,你能不能別這麽聽話啊,你就偶爾折騰一下怎麽了!他說複合就複合,他上帝啊!”


    蘇沫被羅宇航那語氣神態逗得哭笑不得:“暈,頭一回聽見鼓勵別人折騰的。”


    “你別給我打馬虎眼。”羅宇航眉毛皺成了一字型。


    “折騰到最後,累的還自己……”蘇沫歎口氣,“好不容易他提了,我對他也不是沒感覺,幹嘛要拒絕?”


    “那你就一點脾氣沒有?”羅宇航不信的眯起眼睛。


    “有,但脾氣不能當飯吃。”蘇沫的笑溫和而無奈,“時間一長,也就想開了。”


    羅宇航恨鐵不成鋼的歎口氣,悶悶的問:“那個直的呢?”


    “我不是和你說了麽,終於發現自己是正常人,趕緊閃了,嗬嗬。”蘇沫一副困擾的樣子,大大咧咧的撓了撓頭。


    羅宇航憋了半天,才扔過來一句:“蘇沫,你他媽就一聖人!”


    “別,昨兒還有人勸我找個固定伴兒呢,”蘇沫苦笑著斂下眼眸,輕聲叨咕著,“得,這濫交的帽子注定扣上了……”


    羅宇航把嘴唇抿了又抿,好半天,才一字一句的說,“蘇沫,你別讓我看見他,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


    蘇沫這回是真笑了,看著羅宇航,蘇沫特想抱抱他。


    “算了,這事兒先放那兒,我現在和你說池磊,”羅宇航很快抓住了主要問題,“蘇沫,你想清楚,我不是說池磊這人不行,大學都一塊過來的他什麽樣你我都知道。問題是他家,你心裏也明白吧,他家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帶一男的回去。”


    “我知道,”蘇沫淡淡點頭,眼神忽然飄渺起來,“我沒想那麽遠,能走到什麽時候算什麽時候吧。”


    羅宇航不說話了。他就那麽看著蘇沫,難過,心疼,還有生氣。


    “這不是你的風格,”好半天,羅宇航才啞著聲音低聲的說,“蘇沫,你是我認識的,活得最認真的人。因為你從不胡鬧,也不折騰,你知道生活就得認認真真的過踏踏實實的活,這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別人。所以當年你媽拿自殺逼你你都要出櫃,你說這樣你才能真正活下去……”


    “喂,咱不興曆史回顧的……”蘇沫有些困窘的開口,可還沒說完,就被羅宇航打斷。


    “蘇沫,你是不是愛上陶想了。我不是說喜歡,我是說愛。”


    “……為什麽這麽問?”蘇沫歪著頭,神情複雜而困惑。


    “因為上一次你的生活得過且過論出現在池磊剛剛出國的那幾個月,”羅宇航沒好氣的翻白眼,“你沒發現嗎,你一旦真愛上誰,就會因為對方的一些欠扁行為反過來折磨自己。”


    “暈,哪有那麽誇張……”


    “那你現在幹什麽呢!”


    “……”


    蘇沫對著電腦眨了眨眼,就像柯南發現真相的那個瞬間,一道閃電劃過,蘇沫忽然悟了。綻開笑靨,蘇沫拍拍顯示器:“宇航,回頭燉排骨給你吃啊。”


    “得,你就沒燉好吃過,還是外麵請我吧。”羅宇航憋著笑,沒好氣的說。


    斷了視頻,蘇沫靠在椅子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就像終於跑完了一萬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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