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想當天晚上就搬了進來。副臥室蘇沫一直當成了書房,所以兩個人合力把書架搬到了客廳。本來蘇沫想搬到自己臥室的,可陶想正好也有些書,於是兩人一商量,書架就成了公共設施。


    “《細節決定成敗》、《你沒有任何借口》、《戀愛營銷學》、《保齡球成功學》、《一桶金》……”蘇沫站在書架的右半邊,逐一瞻仰著陶想的精神食糧,“哥們兒,你將來要是不成億萬富豪我都替你喊冤……”


    “《子不語》、《周公解夢》、《再說□□》、《中國古代十大懸案》、《小學生十萬個為什麽》、《兩隻狗的生活意見》、《時間簡史》、《每夜一個鬼故事》、《論惰性氣體的應用領域》……”陶想站在書架的左半邊,想了半天詞兒,才憋出來一句,“哥們兒,你真是涉獵廣泛……”


    安頓完畢已經是晚上七點了,蘇沫泡了泡麵,問陶想要不要。吃飯的事兒租房子的時候沒談到,再來陶想對泡麵也沒有一點興趣,所以客氣的婉拒了,然後自己打電話叫了外賣。


    “喲,今兒周六啊,怎麽這麽老實家裏蹲呢?”當羅宇航絕對算不上動聽的沙啞聲音在耳麥裏茲啦作響的時候,他的人也沒閑著,占據了對話框的一半。


    “我說多少回了,光聽你那聲兒已經很辛苦了,咱非得活體展示麽?”蘇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然後毫不留情把對話框最小化。


    “我也說多少回了,你就弄個攝像頭能費多大勁,不知道我這一天天抓心撓肝的思念你啊。”羅宇航說得可謂字字真切。


    蘇沫瞄了一眼他的狀態,鬥地主新手區33房間17桌。


    羅宇航是蘇沫最鐵的哥們兒,也是第一個知道他是gay的。倆人高中同學,前後桌坐了三年,大學同校,雖說不同係,可還是親密無間的又混了四年。而且畢業後險些同居,如果不是倆人的工作地點實在差距忒大。算一算,認識小十年了。說實話,蘇沫到現在也不確定那家夥是直的還是彎的。說他彎吧,人家女朋友挨著個的換,可說他直吧,又總愛和自己開些亂七八糟的玩笑。


    不過這麽多年,蘇沫一直沒越過那條底線。


    隻有一次,剛畢業那會兒他們兩個係在同一家酒樓吃散夥飯,後來兩方就融合成了一大夥。每個人都喝得七葷八素,然後喝累了就吃,吃沒勁了再喝。蘇沫借著酒勁兒也是頭腦發熱,趁羅宇航端著盤子一人躲角落裏猛塞的時候靠過去,然後特鄭重的問,你小子是不是暗戀我?結果羅宇航一大勺八寶飯卡在嗓子眼,險些背過氣去。最後還是蘇沫把平時積攢的怨氣化為了羅宇航後背的猛捶,才總算讓他咽了下去。虎口脫險的羅宇航一臉哀怨的就說了一句,你冤死我了。


    打那之後,蘇沫再沒對羅宇航有過念想。


    “靠!你是地主派來的臥底吧!”電腦那邊的羅宇航顯然又向貧農階級前進了一步,鼠標摔得啪啪直響。


    蘇沫幸災樂禍的笑,然後一邊瀏覽雜誌社網站上的讀者留言,一邊和羅宇航閑聊:“對了,我這房子租出去了。”


    “真租出去了啊,什麽人,安全麽?”


    “還行吧,比我大一歲,應該是白領精英。”


    “哦,對了,是男的吧。”


    “廢話,我倒想找女的,也得有人樂意啊。”


    “彎的?”


    “看著不像,應該是直的。”


    “嗯,那你安全了。”羅宇航說到這頓了一下,然後又補充一句,“希望他也安全。”


    “大哥,同性戀不等於同性無差別,”蘇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照你那意思扔個男的擱我眼前我就得撲過去啊。也得講感覺,講心動的!你地明白?”


    “明白是明白了,關鍵是……”羅宇航拖長了尾音,好半天才笑著說,“我橫看豎看結合現實的看回顧過去的看,你都是位非常容易心動的好同誌。”


    “……我那是情感豐富!”


    羅宇航終於沒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蘇沫又怒又窘,最鬱悶的是還修理不到真人。正準備關對話框泄憤,羅宇航的狀態忽然從□□遊戲裏退出來了,蘇沫納悶的點開被最小化的窗口,結果對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上了特正式的表情。


    “蘇沫……”


    “你別這麽呼喚我,聽著都糝得慌……”


    “池磊回來了。”


    “……”


    “蘇沫?”看不到蘇沫的表情,羅宇航有些吃不準他的反應。


    蘇沫沉默了很久,然後說出的話差點讓羅宇航下巴磕鍵盤上。


    “咦,他不是要讀三年麽?”尤其是那個‘咦’,發音那叫一個俏皮。


    “我說,你關心的問題怎麽都不在點兒上!”羅宇航真有點急了。


    “嗬嗬,行了,嚼綠箭,放輕鬆。”蘇沫不在意的笑笑,“這都哪百輩子的事兒了,他回他的國,我照樣過我的日子。”


    羅宇航歎口氣,說了聲隨你,接著斷開視頻,徹底投身到對抗土豪劣紳的鬥爭中。


    蘇沫知道自己把羅宇航弄鬱悶了。他也知道,羅宇航最希望自己做的就是立馬奔到池磊麵前二話不說先賞他一拳。先不說蘇沫壓根就不是能揍人的人,單說這一拳,要擱兩年前或許還能有點氣勢,如今,早沒那勁兒了。


    池磊是蘇沫大學裏找的bf,從大二到大四,倆人好了三年。蘇沫第一次和一個人好這麽長時間,那會兒他甚至還想過以後怎麽怎麽長久,結果大四沒畢業,人家出國留學手續都齊活了。不隻有效率,還有質量。等蘇沫從羅宇航那兒知道池磊要出國的消息時,全校有一半的人都已經能背出他的gre分數還有獎學金的金額了。


    直到最後畢業,蘇沫再沒見過池磊。對方沒找過他,蘇沫很慶幸。因為他還沒找到怨夫的感覺,估計見了麵,肯定也是一臉慈祥的送對方一句,保重。


    池磊出國一個月,蘇沫收到了他的一封電子郵件。很長,卻很有條理。池磊從正反兩個方麵闡述了出國和不出國的利與弊,又從現實和理想兩個角度論證了其出國的必要性,最後才用一大段含蓄內斂卻又冷靜得有些冰涼的文字,表達了對蘇沫的不舍和對美好戀愛時光的懷念。蘇沫的回複隻有八個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但那封郵件,至今還在收件箱裏存著。


    陶想在臥室裏找了半個小時,最終終於確定,沒有網線接口。無奈下,隻好把自己那堅若磐石的華碩移到客廳去工作,好在客廳那張實木桌還比較舒服,陶想覺得這個原本的肯定是飯桌,隻是很少被主人光顧。


    新的工作還沒開始,陶想難得有時間可以在網上東遊遊西逛逛,當然最多的還是看看財經新聞和關心一下大盤狀況。近期股市走勢良好,陶想盤算著再等些時日就可以財源滾滾了。


    蘇沫的大門緊閉,陶想對他的印象分又高了點。本來就是陌生人,上來就生活交叉覆蓋,陶想覺得自己一定會很不自在。大學最好的室友曾經和陶想說,你看著和誰都熱乎,其實我們幾個裏,你最獨。對此,陶想不置可否。


    隱隱有說話聲從門縫裏傳出來,聽不真切,一開始陶想以為蘇沫在打電話,後來聲音有一搭沒一搭的持續了好久,陶想才明白,敢情語音聊天呢。陶想撇撇嘴,他覺得網絡交友甚至視頻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事件之一,純屬浪費青春時間和生命。


    關掉財經窗口,陶想上了□□。浩瀚的好友海洋被陶想分門別類詳細劃分,點開大學的類別,陶想挨著個的往下篩人,最終挑出來五個。很幸運,有四個是在線的。


    陶想先給那個唯一沒在線的同學留言:嘿,哥們兒,最近怎麽樣?別飛黃騰達的就不和哥們兒聯係啊。^_^


    然後,手指劈裏啪啦的開始了和那四個人的寒暄。內容很簡單,無外乎談談工作心得,回憶一下大學時光,然後說以後發達了都別忘了對方雲雲。熱熱乎乎聊了半個小時,陶想找個借口下了線。


    衝杯咖啡,陶想倚著窗口看外麵的萬家燈火。嘲諷的扯扯嘴角,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但沒辦法,這就是生活。那幾個同學都是畢業就在這個城市工作的,到如今,人脈必定不窄。先聯係著吧,你知道萬一將來用著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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