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袁樵是因朱寂一個玩笑而賭氣過來的,本來就不應該做這件不大體麵的事情, 如今不樂意教了, 誰也不能說一個不字。梁玉呆呆站在猴山上, 內心頗為悵然。在她的背後,自梁六往下, 梁氏子弟們仿佛過大年一樣,樂了。


    沒幾個學生是愛上課的!尤其是梁家這樣的,本來沒想過要讀書、賣力氣就行, 現在也不需要靠讀書發家——已經捆裙帶上了,吃喝不愁。且讀書也不能叫世家瞧得起他們。那還要讀書幹什麽呢?他們看不到任何能夠激勵自己的回報。生命早早地沒了盼頭,讀書是因為親爹壓著, 菜刀逼著。


    一聽不用上課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來宣布這個消息的是陸誼,掃一眼梁六等人, 心裏歎了口氣, 這梁家還是不行啊。宣布完了, 他也沒做停留,叮囑一句:“既然如此, 梁翁也準備一下為好,再兩、三日, 咱們就到京師了。京中已有賜宅, 屆時諸位先安頓下來, 自有人來教府上演禮。再等宮中宣召, 就能入宮覲見了。”說完抬腳便走了。


    梁滿倉一拍桌子, 猴山安靜下來。梁滿倉道:“都去收拾包袱。”


    梁大郎在一邊小聲提醒:“阿爹,咱沒啥好收拾的。”老家那兩畝薄田幾間小屋,還有壇壇罐罐,連根針都沒能帶出來。上船的時候他們都隻有身上的衣服,以及張縣令贈的一點為錢帛——錢帛都在梁滿倉這守財奴床板底下了。別人沒有任何東西需要收拾。


    梁滿倉咳嗽一聲:“衣裳不要理啊?娃不要帶嗎?紙筆也都帶上!老大、老二、玉,都跟我過來。”


    把這三個子女帶到了自己的艙房裏,點家當。


    南氏正在艙房裏,一麵壁上掛著梁玉給她畫的菩薩像,她就在那兒點著香嘀咕。見丈夫帶著兒女來了,她也隻當沒看見。梁滿倉發號施令:“你兩個,把床板揭了,箱籠搬出來。玉啊,你來點數。”


    要是他自己還年輕,能搬得起大箱子,連兒子他都不想帶!錢,還是攏自己手裏放心,哪怕是親兒子呢,不到自己蹬腿兒了,還是別叫他知道老子有多少身家的好。


    梁滿倉現在的全部財產包括,老妻一名,兒子七個,閨女一個,另一個閨女那是皇帝的財產,不歸他。另外有從屬於兒子的兒媳婦(也算他戶頭能支配)四個,以及孫子、孫女若幹。以及大木箱三口,張縣令所贈金帛若幹、蕭度等對梁玉的賠禮若幹。幾付妝匣之類,是日常要用的,暫時不收到手中。


    人,不好拿繩子捆一串,東西是可以統計的。梁玉很快點清,記好。梁滿倉拿著隻記了一頁的賬簿非常滿意地道:“嗯,識個字真好!”


    梁玉還惦記著袁樵,見梁滿倉抱著賬本一臉滿足,忍不住提醒他:“爹,這些錢來的快,花的也得痛快。”


    “啥?”


    “小先生說的那些,我對你說過的。書得買吧?新的書生,你得請吧?”


    “哦哦,”梁滿倉想了一想,道,“上京再說,上京再說。”他打算先看看情況,要是能用別的方法搞到書,就能省去一筆開銷。能借別人家的書回來抄也不錯,總比買抄好的書省錢。家裏兒子七個,孫子一堆,人多好幹活,抄起來也快。


    梁玉猶豫了一下,又說:“還有小先生,人家是貴人,教咱們一大家子這許多人,不得酬謝人家?他是見過世麵的,謝禮就不能寒酸了。再說了,京裏的事兒,咱還得請教他呢。”


    梁滿倉心疼得臉都白了:“那你說,得給多少?”


    梁玉想說個數,又怕自己說得不準:“您看呢?”


    “……老子哪知道?!”梁滿倉本來想說,比給吳裁縫的多些就行了,又覺得不大對頭,心煩地道,“我再想想。”


    梁玉雖然見他不開心,還是追了一句:“還有啊,咱家以後咋辦,這事兒您可得拿定主意哈。”


    這個梁滿倉就想得太明白了:“想屁!咱是能跟當官兒的比心眼兒還是能跟他們比翻白眼?你們一個個才識幾鬥字呢?人家拔根寒毛比你咱腰粗,咋比?咱巴著你姐你外甥的腳別放就對了!有空多琢磨琢磨他們!別人都是虛的!”


    南氏這時候插話了:“他爹,你說啥呢?親閨女親外孫,咱實誠些。”


    梁玉馬上讚成:“還是阿娘說的對,實誠些的好!京城裏人尖子恁多,琢磨這些不比咱強?”


    她本想反駁梁滿倉,想到梁家的現狀又將話咽了下去。她家兄弟侄子,確實不大如人。就算是最討人厭的朱寂,生得也不錯,學問也不錯,舉止更是帶一股瀟灑貴氣。連他們家的仆役們,有一多半人比梁家人有樣子。


    【精明比不上人家,那就實誠些,貼心點兒,找自己的長處去顯擺。明白了。】


    梁滿倉才要發脾氣,想說自己沒那麽涼薄,又覺得妻女說得有理,問道:“大郎、二郎,你們看呢?”


    梁大郎慢吞吞地道:“娘說的對。”


    梁二郎也說:“妹妹說的也有理,裝傻比裝聰明好。”


    “你們那傻,還用裝啊?!”梁滿倉罵了一句,“行啦,箱子給我放好,都滾,看著就來氣!一個頂用的都沒有。”


    梁玉臨走前便說了一句:“在家常念叨,要不是大姐進宮,咱家得多出人上番服役,這是大姐的好處。咋穿了兩天綢衫就全忘了呢?這個好不得念著呐?心裏常念著這些好,不就行啦?”


    她心裏想的與梁滿倉的也差不太多,不能給姐姐、外甥幫場麵上的忙,關心體貼一下還是能辦得到的。好處一類,倒還真不曾想到,但也不能否認親爹畢竟多活了幾十年,也是說中要點了。


    ————————————————


    梁家這頭收拾完之後,沒兩天就都得下船上車了。梁家男丁依舊是不會騎馬的,袁樵就不一樣了,將母親、祖母扶上車之後,他鞭馬過來告別。陸誼等三人對他也很有禮貌,尤其是朱寂,大約是被教訓得狠了,白眼都沒敢拿出來。


    看到他過來,再想起來自家還沒給謝師禮,梁玉湊上前把梁滿倉的鞋跟都踩掉了:“阿爹!你愣著幹啥?上去,問問他家住哪兒!你別是想賴賬了吧?”


    “你老子就這麽摳嗎?該花的我啥時小氣了?”梁滿倉單腳立著,把被踩掉的鞋跟提好,拍拍手上的灰塵,上去問袁樵的住處。


    袁樵報了個住址。又是什麽什麽坊,又是什麽街第幾戶的,他也記不大清,梁滿倉幹脆手背在背後,招呼女兒過去:“你腦子好使,給我記住了。”


    袁樵站得像根標槍,僵硬得也像根標槍,仿佛一個木偶,一節一頓地動作。他將腰間的佩刀解下來,力圖做得風輕雲淡,好像真是一位師長一樣:“這個,給你,菜刀,咳咳,進京,不好。”


    朱寂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你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嗎?你還給她凶器!


    梁玉愣了一下,開心地接過了刀:“都沒有東西給先生,先饒了先生的好東西。這個好看。”


    刀身不長,埋在鞘裏,鞘與柄錯金,花紋古樸。整把刀也就小臂長短,非常合宜。梁玉笑著接過了,又防賊似的看著梁滿倉。梁滿倉老臉一紅:“這個不扣你的。”


    梁玉這才滿意了,一臉笑地對袁樵道:“謝謝先生,我一定好好用它。”


    【我隻盼你沒有需要用到它的時候。】袁樵點點頭,淡漠的表情一如初見,同手同腳回了自家車上。梁玉看著他的背影,才意識到,就此要與小先生分別了,也笑不出來了,心裏一陣難過,差點也要哭了。捧著刀站在那裏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心道,隻求老天保佑他能重振家聲。


    朱寂小聲給蕭度咬耳朵:“這就送信到京裏,給這婢子做窄袖襖!她要在京裏再來個袖裏乾坤,咱們誰都受不了!”


    蕭度低聲道:“噤聲。”


    那一頭,袁樵爬進了車廂,迎上楊氏關切的目光:“佛奴,你這是哪裏不舒服嗎?”


    袁樵默默地搖了搖頭,倚著車壁不想說話。楊氏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就是心裏不舒坦?”


    袁樵側了側身,擺出一個拒絕的樣子來,心裏難過極了,隻怕自己一開口就要落淚。


    楊氏自打死了丈夫,心思就在兒子身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準是心裏有人了,兒子十五了,對男女之事開竅並不奇怪。她也沒急,盤算了一下,對麵都是什麽人呢?她雖沒見過梁氏,但是想來小門小戶,兒子是看不上的,多半是看上陸、蕭、朱三人的侍女一類。這就更好辦了,兒子放下了,隻當無事發生,放不下,求一婢女,還是不難的。過兩年,兒子出仕,為他求一賢妻,年輕時的什麽綺思就都能放下了。


    楊氏便也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閉上眼睛,她也假裝休息了起來。母子倆各有心事,一路沉默,到了下一座驛站的時候,袁樵才睜開眼,心中難過,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哪裏了。】


    能到哪裏呢?兩刻之後,鸞鈴響起,陸誼一隊人馬也過來了。


    梁玉先從車裏跳下來,然後扶南氏下車,一抬頭,正看到袁樵,頓時無語。再想不到,分別半天,又遇到了!可不是麽?上京就這一條道,前後腳的事兒!


    【我剛才那樣傷心,是為了什麽呀?】梁玉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麽蠢過!


    袁樵也是一樣的想法。


    兩人心裏先為自己尷尬了一回,都不好意思說話。梁滿倉倒是大大咧咧,跟袁樵打了個招呼:“哎,小先生,才告別就又見麵了,我老漢白難過了一回。”


    沒奈何,兩隊人馬一又並合而為一了。因為有了這一番波折,遠遠見到京城高大的城牆的時候,兩邊再分開,都覺得有些氣弱,傷感被尷尬衝得七零八落。雙方訥訥地道了別,各奔東西。


    皇帝給梁家賜了宅子,梁玉他們第一站就是去“自己家”。


    便說女兒:“書也不討兩本來。”


    梁玉打起精神,她發現父親今天尤其的不滿,估摸著是因為出的帛太多,答道:“我和大哥開了眼了呢。是吧?大哥?”


    梁大郎飄著點了點頭,一改沉默的習慣,對梁滿倉道:“阿爹,貴人就是貴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梁滿倉擺擺手:“行了行了,先吃飯。”


    梁家的夥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在縣衙、跟著陸誼等人,吃飯是不用自己花錢的,全家甩開了腮幫子拚命吃個肚皮溜圓,到了“自己家”一應用度都得是自己花錢,梁滿倉的舊習性又回來了。主人家的肉食減到了兩天一頓,仆人們的肉食他已經給停了,且很有理由“又不幹力氣活,要吃那麽好做什麽?”


    今天的飯桌上,有孫輩以哼唧哭扭不肯吃來抗議。梁滿倉心氣正不順,冷冷地垂下了眼:“還是不餓!我看小崽子們就是吃太撐了!餓他三天,我看他吃糠都香!”


    嚇得四嫂惡狠狠把兒子扯到身邊,恐嚇:“你再鬧,狼來把你叼了吃了!”


    一家人戰戰兢兢吃完了一餐飯,梁滿倉咳嗽一聲:“都早點睡!別他娘的點燈熬油的!你們點的都是老子的血!老大,跟我來。”


    梁大郎急忙站起來,跟梁滿倉回了正院,南氏也慢慢起身,扶著使女回去了。梁玉幾個哥哥打哈欠、咳嗽的都有,懶洋洋各自回屋,一天演禮,比鋤地都讓人焦躁。嫂子們還不能很快的離開,碗筷如今不用她們收拾了,她們卻得收拾好孩子。


    大嫂趁機問梁玉:“玉啊,今天出了啥事?爹咋脾氣又上來了哩?”梁大嫂娘家姓南,是婆婆的娘家堂侄女,親上做親,與梁玉還是表姐妹。她嫁過來的時候早,梁玉小時候她還奶過,兩人說話也就沒那麽講究。


    梁玉道:“我還想問大嫂呢,今天家裏沒啥事吧?”父親這態度變得非常奇怪了,她就猜是她離家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麽事兒。


    大嫂搖搖頭:“一天淨學磕頭走路說話了,能有啥事哩?咱隻跟阿家一道學,不知道他們男人那裏有啥事。”


    其餘幾個嫂子都站住了,想聽她們說的什麽,又忍不住,七嘴八舌跟梁玉抱怨。


    二嫂說:“有啥事也不對,咱這不是到京城了嗎?咋吃的一天比一天差哩?”


    四嫂接著說:“一路上不是好好的嗎?咋晚上燈也不叫點了呢?”


    五嫂問出了一句梁玉能回答的話:“是沒人管咱們了嗎?”


    梁玉道:“為啥要別人管呢?咱自己靠自己,不好嗎?”


    “好是好,可你看這……就快要不給吃飽了吧?不說是太子是咱外甥嗎?咋還有外甥做了太子,舅家受窮的呢?”


    大嫂一句話,又勾起其他三個嫂子肚裏的不滿了,一齊嘮叨上了。她們都是生長在鄉間的婦人,縣城都隻去過一次,既沒見過世麵,又因年紀不夠大還沒積澱出生活的智慧來,便顯得急躁淺薄。人人都想一件事:以後還能過上好日子嗎?


    梁玉啞然,她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她失算了,家裏人現在隻要生活安逸,並不想其他,也還都來不及想。梁玉試探地問:“那,要是咱家再這樣使勁兒幹,好過好日子呢?”


    還是大嫂有麵子,反問道:“舅爺家,還用咋幹?哎,那一路管吃管住的幾個郎君,不管咱了?為啥?這當了舅爺,咱不是得翹起腳來樂了嗎?”


    這個問題就複雜了,算來是她的鍋。梁玉頭痛了,她現在想知道,梁滿倉又是怎麽想的。匆匆丟下一句:“等我問問爹,你們趕緊回屋吧,再晚多點燈,爹又要罵人哩。”


    守財奴的名字還是很好使的,嫂子、侄子們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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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回房必須經過正院,在正院門口與梁大郎擦肩而過。梁玉一把拉住哥哥:“大哥,爹生氣了沒?”梁大郎道:“哪回往外搬錢爹心裏痛快過了?”


    梁玉心道,恐怕不是錢的事。


    這世上第一個對梁玉悉心栽培的人是吳裁縫,吳裁縫曾說過,梁玉在爭鬥上的本事是天生的。就在剛才,梁玉從梁滿倉的沉鬱、嫂子們的不滿中嗅到了危險的信號。


    梁滿倉這不滿,絕不止是因為花錢。梁滿倉摳門,但該花的錢也是不含糊的,一個子兒都不會少給!


    梁玉趕緊問梁大郎:“爹說啥了沒?他白天遇著啥事了沒?”


    梁大郎一猶豫,梁玉就知道有事兒,手抓得更緊了,搖著梁大郎的袖子:“大哥?”


    梁大郎低聲道:“白天那兩位郎君跟爹說了點……咳咳,爹就想聽蕭司空的了。”


    好的,明白了!他媽的!你們拿的好處還是我給的呢,就來拆我的台!梁玉心頭躥火,對兩個禮官極其不滿。低下頭來,鬆手放梁大郎走了。


    深吸口氣,堆出個笑臉來,梁玉快步到了房門外,揚聲道:“阿爹、阿娘,你們睡了沒?”


    屋裏燈還沒滅,裏麵梁滿倉的聲氣:“進來吧。”


    梁玉推門進去,當中堂屋是黑的,西屋沒住人,也是黑的,隻有東屋臥房裏一盞孤燈與小炭盆的光亮在跳動。梁玉撩開簾子進去,南氏對著壁上掛著的菩薩像在念叨,梁滿倉則在踱步轉圈兒。


    看到梁玉過來,梁滿倉道:“今天過得咋樣?”


    “還行,”梁玉小心而急切地說,“爹,我今天算是開眼了。”


    梁滿倉讚同地點點頭:“嗯,你爹今天也開眼了。”


    梁玉安靜了一下,捏捏拳頭:“您遇著啥事了?”


    梁滿倉此時對閨女不需要兜圈子了:“今天聽說了些事,咱以前想錯了,都得改過來。我已經想好了,這一大家子,在京城咱都不算,不能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咱還是得依著貴人,可你姐、你外甥那是在天上,到現在還沒見著哩。以後也不能就當親戚走。他們是幫襯不了咱們多少的,得另找個靠山。”


    “您說啥?!”梁玉是沒想到,就出門這一會兒功夫,她爹整個人都變了!


    梁滿倉這話說得太明白了,就三條:一、咱在京城日子不好過;二、跟蕭家掰了太傻了,你這主意太餿;三、得再重新抱蕭家的大腿。


    “我還沒說完,你叫什麽?你這丫頭,就是太性急啦,以後得改!說你多少回也不聽,啥事都緩緩,別那麽急就叫出來!白得罪了蕭郎君,”梁滿倉一鼓作氣,“咱依著陸郎君幾個的時候,日子多麽舒心?如今呢?你想做個人,也得自家是個人物才行!現在人家不管了,咱咋辦?!”


    梁玉也就擺明了車馬問了:“您這變得也忒快了,您今天到底經了啥了?”


    “經了啥?人家兩位官人給我掰扯明白了哩!你一個縣城學徒的見識,咋能拿到京城來跟做官的人比呢?”


    “您在路上不是這樣說的!”


    “我那是不知道把咱全上秤賣了,也不夠人家看一眼的!”梁滿倉斬釘截鐵。


    梁玉的規劃看起來挺好,自家挺起腰杆來做人。可現實呢?上袁家一次門兒,四十匹布沒了,袁家都不帶翻一下眼皮的。他梁家現在就不配跟老戶人家平起平坐講價錢。


    白天,兩位禮官收了他的布帛,便好心暗示他,京城如何難混,太子、梁才人、梁家都沒有聖寵,你們是不可能有舅爺的威風的。這樣的情況下,你們怎麽還要與蕭司空生分了呢?朝廷裏多少官員想抱蕭司空的大腿都得排隊。尤其是眼前,蕭家兩眼一抹黑,如果蕭司空表個態,梁家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官員們也會更盡心。


    【那咱還尥什麽蹶子?】


    想明白了這些,梁滿倉就有了決斷——閨女太冒失!咱家這樣的蝦米,還是得抱個大腿的!跟貴人們差這麽多,咋叫板?做人就得識趣!神仙們打群架呢,你沒個靠山,還擠在中間,不是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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