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瓶八度的哈啤,高如蘭徹底醉倒。


    宋薑沉默了會兒,認命地把人扶起。


    現在這世道,要真把人撂這兒就等著讓人撿屍吧。


    家裏除了床什麽都是一人份,於是她隻能下樓去便利店給高如蘭準備新的洗漱用具。


    晚上的風涼快,把身上的煙火酒氣都吹的散了不少。宋薑不由自主的慢下了腳步,伸了個懶腰。


    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站在便利店門口的風口子上舒展,餘光瞥見數米開外有星點火光上下移動,是根煙,夾在男人的指縫尖明明滅滅,莫名有點寂寥。


    前麵似乎是在打電話,風裏隱隱約約傳過來聲音。


    “爸。”


    音調有點奇怪,聲音也耳熟。


    宋薑側過頭,捕捉到的聲音低沉暗啞,稍嫌冷淡:“……冇事,都幾好。”


    是粵語,口音純正。


    夜風夾帶著股煙味送過來,也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煙,隔遠了還嗆人。宋薑沒防住,聞到咳出了聲。


    那紅光忽然熄滅,對方掐掉煙,站著停了下便馬上轉身走開了。


    便利店眼看就快要打烊,店員已經開始收拾打掃。宋薑連忙進去買東西,回家後又去看了眼高如蘭,高如蘭睡得很沉,喝醉了依然端莊,隻是眉頭一直緊蹙著。


    安排好洗漱用具,她從口袋裏摸出發*票,扯出來一看才發現,收銀員把上一個顧客的發*票也撕下來了。


    “水果刨,都寶香煙。”她念,香煙居然四塊一盒。


    回想了一下之前見到的那個男人,還有那古怪而又廉價的煙味,宋薑猜測,對方應該就是在自己之前的那個顧客,發*票的主人。


    她躺上床,繼續看發*票上的商品,忽然想起柯南查看購物發*票,通過購買商品中透露出的蛛絲馬跡發現顧客是犯人的情節。


    繼續往下看:打火機,一對紅色蠟燭,一斤高級煙台蘋果,徐福記糕點,德芙巧克力,還是草莓味的,一共五大盒。


    打火機的話可以用來點煙,至於蠟燭,最近也沒聽說要停電,而且男人通常也不會有這麽細膩的心思。還有散裝糕點和昂貴的水果,考慮到鬼節才剛過幾天,也許是為了祭拜而為之。


    不過會在深更半夜出來買巧克力的人,有可能是個隱藏甜食控,畢竟盒裝德芙一買幾百也算是大手筆了。


    宋薑仔細思索,還是沒能回憶起對方模樣,她隻記得那個男人身姿挺拔,還有拎著便利店手提袋走遠的背影。


    明明有錢,卻隻買了包四塊的煙。她摩挲了一下紙麵,放棄繼續探索答案。


    真是謎一樣的男人。


    ***


    第二天周末。


    東區又發現一具無頭屍體,廳裏已經派出警力封鎖現場。可好事者趕在警方封場之前拍攝了視頻和照片並且上傳網絡,現在上了微博熱度排行榜,排名還在不斷上升。


    “這幫孫子幹的都是些什麽事兒!”負責網絡這塊的警察怒捶桌子,對著一台電腦忙得焦頭爛額。


    過來拿點東西的劉警官接嘴:“你也知道現在的新聞嘛,都是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誰的標題嘩眾取寵,誰編的聳人聽聞誰就贏了。”


    大概是為了吸引更多點擊率和流量,各種即時的新聞標題都變成了:“南京市區現驚天殺人魔!凶手頻頻割頭為哪般?”“恐怖!巷口竟然發現這樣的屍體”……


    她把資料拿到刑五辦公室,剛放下東西,抬頭就看見陳飛鷹大步流星地邁進房間,麵沉如水。


    一水兒行色匆匆的警察隨後走進來,隊末尾巴稍還綴著一個步履蹣跚的瞿英。


    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劉警官用手拱了下瞿英:“怎麽了,一副腎虛的樣子。現場情況怎麽樣?”


    瞿英壓低了聲音:“又是一個被割頭的。”


    上頭才施壓勒令快點結案,結果凶手沒找出來被害人又多了一個,巴掌簡直啪啪啪往臉上打。


    怪不得,劉警官努努嘴:“第一次出這種警,被嚇著了吧?”


    瞿英搖頭。


    作為一個新進隊的小菜鳥警察,剛進隊沒多點時間就看到屍首分離那麽重口的血腥場景,說慫也好,她腿發軟的差點沒直接給跪了。


    不過臉色不好倒不完全是被嚇出來的,早上接警接的急,連早餐都還沒來得及吃,眼下頭一陣一陣的暈。


    這會兒的功夫,陳飛鷹已經把任務分配好了,前頭的人紛紛散去做自己的事。


    瞿英有點不知所措,剛想說點什麽,對方就已經從她麵前走過去了。


    “……劉姐,”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陳隊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啊?”


    劉警官也拿不準,見她緊張,安撫的笑了笑:“沒事,既然沒安排你做什麽事兒,那就去休息會兒吧。”


    瞿英鬆了口氣:“那好吧。”


    “對了。”劉警官叫住她。


    “怎麽啦?”


    劉警官笑:“你不是還沒吃早餐嗎?走吧,我倆一起去。”


    ***


    死者趙全有,年三十八歲。未婚。家裏隻有一位古稀老母親。


    警察把該路段封鎖,大張旗鼓地搜查了一番,幾乎把街口耗子祖宗八代的底都摸了個清清楚楚,可惜所得不多:死者趙全有生前住在鎖石巷,今早六點被人發現死在鎖石巷的巷子口斜坡下。


    被發現時,屍首尚未完全分離,魚線從前至後切斷脖頸,頸後的皮膚連接著屍體的頭顱和身體。


    “行了。”


    宋薑輕輕擺弄了一下屍體,確認頭顱縫合穩當,不會再掉下來。


    然後向陳飛鷹最後確認:“死亡時間約為昨晚二十三點,的確是割頭致死,造成的傷口也和之前的那幾位一致。你們確定魚線材質了嗎?”


    他點頭:“嗯。”


    “那問題就棘手了,”宋薑擔心:“凶手之前的作案周期差不多是每兩周一次,而這次離上次過去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星期,看來凶手更猖狂了。”


    “你說的沒錯。”陳飛鷹忽然說了句。


    宋薑不解:“什麽沒錯?”


    沒有再解釋更多,他拿起報告匆匆離開。趙全有的案件全權由刑五隊負責,陳飛鷹召來主要負責人開了個小會。


    並且宣布:趙全有一案與7·29案件無關。


    劉警官問:“怎麽說?”


    “鎖石巷雖然每天都有人經過巷口,但是集中在固定的時間點。”陳飛鷹說。


    鎖石巷裏居住的都是外來戶,因為偏離市中心且房子又老舊,租金相對便宜,過來居住的都是打工的離鄉客或者附近建築的農民工,每天定時出門,定時回來,因此鎖石巷也被稱作為“民工巷”。


    住戶歸來的最後一波高峰在晚十點半,十點半之後,路上基本就空了。


    “趙全有一共兼了三份職,最早也是在十一點之後才回來,因此,凶手想要布置現場,就隻能利用中間這短短的數十分鍾,還要避開有可能的幹擾因素。”凶手需要對環境情況相當熟悉。


    陳飛鷹沉聲道:“作案者除了要了解趙全有的作息時間,還要掌握當地住戶情況,所以凶手更傾向於附近住民。”


    當地租客都成天忙碌,鮮少有過深的交情和來往,趙全有更是一天三班倒,幾乎沒誰和他交談過,眾人對趙全有這個人的了解也不深。


    “了解。”孫良說:“我再去重新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


    大概是受魚線割頭連環案的影響太深,隊裏另一個新進的小警察還是有點執著,突發奇想道:“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個凶手,但是改變了觀測方法?”


    瞿英小小聲說:“事發小路下午還有人經過,魚線是當夜綁上去的,如果凶手是同一個人……那這種做法也太冒險了,一點都沒有之前謹慎。”


    她偷偷的看了一圈旁邊的同事,手心裏冒出細細的汗。


    陳飛鷹問:“還有嗎?”


    “沒,沒了。我暫時就想到這個。”瞿英失落道。


    這種挫敗感仿佛上課老師提問時躍躍欲試,結果被點到卻答不出問題,難受的抓心撓肺。


    陳飛鷹說了句不錯,然後解釋道:“從凶手的作案周期來看,這次作案和上次行凶的時間相隔太短。如果從現場遺留痕跡出發,魚線在電線杆上的捆紮方式有顯著不同。連環作案的凶手一般不會輕易改變案件中的某些特性。”


    “一隊在三名死者案發現場附近的樹上檢測到了攝像頭安裝過的痕跡,以及幾枚灰塵指紋。但趙全有死亡現場在清查後,沒有發現可疑痕跡。”


    抽絲剝繭地一分析,其他人頓時豁然開朗,瞿英甚至產生了“辦案好像也沒什麽難度”的錯覺。


    會議將散,陳飛鷹最後提點孫良:“重點調查那些有過捕魚經驗,或者曾經在浙江海區待過的人。”


    “為什麽?”瞿英好奇。


    其他人也都看過來,期待下文。


    他掃了一眼幾人,開口解釋:“魚線綁在電線杆上的繩結,是浙江舟山常用的漁繩結,沒學過的一般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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