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凝撐著眼,坐著不肯去睡,趙芬芳勸她去睡,都被拒絕了,想到辛凝生病的原因,趙芬芳也默認下來。


    其實辛家被查辦,主因不在辛凝,而是那些人蓄謀已久,辛凝的事隻是給了他們一個理由,這道理,全家人都懂,但辛凝隻是個剛剛滿十八歲的小姑娘,聰明之餘,也會多想。


    趙芬芳心疼女兒,卻也知道不能再慣著女兒,辛家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們再寵著她,經這件事,辛凝也該成長了,日後的辛家,前途未卜……


    辛凝的情況,辛奶奶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得欣慰卻又疼惜,往日他們再怎麽寵小孫女,都說得過去,但這個年紀,也該知事了,辛奶奶看了眼眉眼裏含著擔憂卻極力鎮定的趙芬芳,心急如焚卻能坐住的辛正武。


    不管辛家將要怎麽樣,至少他們的心是緊緊連在一起的。


    到了淩晨一點,辛家人才陸陸續續從外麵回來,滿臉的疲憊也遮掩不住的失望擔憂,還有隱隱不發的怒火,辛凝將目光落在辛老爺子身上,他緊蹙著的眉頭已經顯示了結果。


    辛奶奶本來心裏還存了幾分期盼,看到老伴的神情,還有什麽不知道的?但她卻不急著問,而是上前去:“跑了一天,坐下來喝碗湯吧。”


    辛老爺子老而精明的虎目柔和地看了眼老妻,他掃了眼身後的兒子孫子,中氣十足道:“都給我提起精神來!好好吃飯!”


    而後,他看了眼站在老妻身後的辛凝,見她氣色好了許多,臉色更柔和了,“小凝,過來爺爺這裏。”


    辛老爺子向來認為孫子要粗養,孫女要嬌養,家裏兩個孫女他都寵著,大孫女辛雯已經嫁了出去,還小的辛凝被辛老爺子捧在手心疼著。


    辛凝隻看了眼辛老爺子,心裏便不由得心生歡喜,她明白,這是原身的感情,她向前抬了抬步:“爺爺。”


    拍拍辛凝的腦袋,辛老爺子臉上露出了笑容:“陪爺爺吃飯吧。”


    “好,爺爺。”辛凝隻覺得眼睛一熱,如此平常的話,卻讓她想哭,辛凝情商是不高,但她卻能真切感受到辛老爺子的喜愛和疼惜,她抬著頭,認真看著辛老爺子充滿疲憊卻依然精神的臉。


    辛凝心裏那股感動是無由來的,但她想,她大概是幸運的吧,雖然穿越了,身邊全是不認識的親人,他們卻依然疼她,即使是經曆了辛家被陷害那樣的事,辛家依然沒變。


    雖然她不是原身,卻確實被他們的感情觸動了。


    隔著一百多年的時間,辛凝在這一刻,終於放下懸著的心,她想,辛家還在,辛凝還在,那就,沒什麽可以害怕的了。


    辛爸辛建業倒是想上來安慰自家姑娘,但老爺子在前,他也不敢搶人,接收到妻子趙芬芳詢問的眼神,便向她投去安撫的眼神,隻是心裏還是忍不住歎氣,這一次,他們家恐怕真的躲不過了。


    大伯母孫麗敏向趙芬芳使了個眼色,妯娌兩人便去了廚房端東西,東西還溫著,可以直接吃,孫麗敏忍不住安撫趙芬芳道:“弟妹,小凝今兒怎麽樣了?我瞧著氣色好了不少?”


    趙芬芳笑了笑:“是好了很多。”頓了頓,有心想問孫麗敏什麽,卻是忍住了。


    孫麗敏拍拍趙芬芳肩頭,都是做姑娘媽的,孫麗敏也有女兒,換個角度想,也能感同身受。


    “正立正文怎麽樣了?”趙芬芳因為要照顧辛凝,這些天都顧不上其他,大侄子和大兒子的事並不是很清楚。


    “他們兩個在軍隊,倒沒什麽事,等事情定了再通知他們,不過憑他們兩的能力,恐怕也是知道了的。”孫麗敏搖頭。


    趙芬芳點頭,倒沒再問下去。


    辛老爺子坐在上首,看了一遍家人,才道:“好好吃飯。”


    “是。”


    辛凝並不餓,但她不想那麽快下桌,便捧著碗湯,慢慢喝著,辛家祖上本是書香世家,出了辛老爺子這個異類,扛起武器做了將軍,但辛家沒有那麽多規矩,隻是今晚所有人都安靜吃飯,雖未言語,卻也溫馨。


    吃過飯,家裏大人都趕辛凝回去睡覺,辛凝本就大病未愈,跟著守到這個時間點已是極限,那小臉本來就白,現在更是白了幾分,唇色也沒有往日的紅潤。


    “爺爺,我有事想與你說。”辛凝一臉認真,拒絕了家人的好意。


    辛老爺子也認真看著辛凝,見小孫女竟是難得的認真慎重,沒有多思考,便點了頭。


    趙芬芳看著兩人臉上的氣色,心疼得忍不住摸著辛凝的臉道:“小凝,早點睡覺,你爺爺也累了。”


    “我知道的。”


    辛凝和辛老爺子去書房談話,辛家其他人又怎麽睡得著?辛凝也明白,但她更明白的是,一旦她說出這件事,辛家眾人今晚是別想睡了,不過,比起躺在床上睜眼到天亮,辛凝忍不住想,這樣更好吧。


    辛老爺子的書房很普通,擺著的書都是軍事類還有某些思想類的書,那些“有害的書”是半點影子都見不到的,辛家的那些古董字畫也早已不見了,辛凝隻隨意看了眼,特意在軍事方麵的書停了停,才移開。


    習慣使然,那本書封麵上是一架威武的坦克,款式看著陳舊,但她看著很有些興趣,不過,事有輕重緩急。


    “小凝,你想跟爺爺說什麽?”在孫女麵前,辛老爺子一向和藹慈祥,對著孫子,則完全不同。


    “爺爺,家裏是不是?”辛凝不由得問出口,這句話一出,她自己也是呆了呆,然後釋然,她是真的將辛家放在了心上,雖然也有原身的感情影響。


    辛老爺子慈愛地看著辛凝,聽到這句話,臉色也未變,雖然辛凝是個姑娘,但他沒想著隱瞞,這個時候,更應該告訴辛凝實情:“我們家確實遭遇了難關,但這些,都與小凝無關,辛家該有這樣的一劫。”


    辛家前身就是貴族大家,祖上出過大官,底蘊深厚,辛老爺子本人是出國留學過的,辛奶奶也是留洋過的人,即使在抗戰期間,辛家出錢又出力,辛老爺子現在也是華夏八大將軍之一,戰功赫赫,地位甚重。


    但華夏如今動蕩未平,那些人早就眼饞辛家的家底,隻是沒搜出什麽,辛家行事謹慎,也沒被揪住錯處,現在有了借口,那些人總算是忍不住對辛家出手了,辛老爺子雖早有準備,卻也來不及反擊。


    辛家陷入困境,沒人敢伸手,辛老爺子早有預感,隻是昔日舊友,均是推三阻四,不肯見他一麵,辛老爺子也是心累。


    “爺爺,我之前認為都是我的錯的,但是,現在我沒這樣想了。”辛凝看著辛老爺子,說出自己的想法。


    “好!”辛老爺子知辛凝真的放開了,開心道。


    “我找爺爺,是因為我前幾天在電影院聽到了一些話。”辛凝想了想,電影院應該是最好的選擇,那裏人多眼雜,沒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到了這些話,但辛凝前幾天確實去了電影院。


    辛老爺子敏銳地意識到接下來的話很重要,接道:“什麽話?”


    “三月八日上午九點西山行動,劉家平許昌民……”辛凝將她看的資料原話,原封不動說了出來,隨著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辛老爺子的神色便凝重了一分。


    淩晨已過,今天就是三月八日。


    說完了,見辛老爺子沒反應,辛凝又道,“我當時是去上廁所的,不小心聽到,本不想聽,但那個人說了一串,竟然就記住了,先前沒覺得不對,這兩天躺在床上,腦子裏竟然想起了這件事,所以,我覺得應該告訴爺爺,或許,有用處。”


    辛凝狠狠鬆了口氣,她生平頭一次說謊,竟然是在這樣的大事上!事情真假,隻能等辛老爺子等人做了才知道,她也可以證實一下,她前世所在的華夏與現在的華夏是不是真的會在同樣的軌跡上前進。


    辛老爺子是戰場上過來的老將,他尤其擅長計謀策略,聽到辛凝那段話,心裏早就想開了,臉色凝重:“小凝,這些話,還有誰知道?”


    “隻有我知道,我也隻告訴了爺爺一人。”


    辛老爺子撫了撫掌,神情有些激動,克製地揉揉辛凝的腦袋:“這件事你埋在肚子裏,誰也別說,別擔心太多,小凝說的這些,爺爺一定會好好辦好,成功了,小凝就是咱們家的大功臣,失敗了,也沒什麽,辛家遲早要走這一遭。”


    辛凝見爺爺激動,卻忍不住打了個嗬欠,辛老爺子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心道,還是個小孩子啊,“先去睡覺,明天醒來,就什麽都好了。”


    “好。”辛凝乖乖點頭。


    辛家其他人見到從書房出來的一老一小,老的神情難掩激動,小的嗬欠連天,皆是疑惑,辛老爺子也沒多說,隻讓辛凝去睡覺,末了,才道:“建國,建業,你兩個跟我來一趟書房。”


    辛建國辛建業兩兄弟對視一眼,沒多問,跟著辛老爺子進了書房。


    大約一個小時後,辛建國辛建業也是難掩激動從書房出來,兩人見到各自妻子還坐在那裏等著,都忍不住心虛,辛建業拉著趙芬芳到一邊,悄聲道:“爸得了個消息,咱家應該是有驚無險,你先睡覺去,我跟大哥出去跑一下。”


    趙芬芳一聽,麵上也是一喜,雖然擔心,還是道:“嗯,你早點去,早點回來,我躺著也是睡不著的。”


    “睡不著躺一下也好。”辛建業心疼妻子,忍不住道。


    趙芬芳笑:“你快去,大哥等著你了。”


    辛建業一看,還真是,也不好膩歪太過,跟趙芬芳對視一眼,過去與辛建國匯合,兩人連夜出了家門,按辛老爺子的指示行動。


    辛凝一覺醒來,辛家果然徹底變了個樣。


    她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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