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鄭之南早早從床上爬起來,開始圍著這座院落的外麵慢跑, 這個時候公雞都還沒有打鳴, 天隻是微微有點亮, 是暗藍色的。


    鄭之南身上跑出汗後,躲得遠遠的衝了個涼才穿上衣服回到廚房開始做早食,他躲得遠遠的衝涼是怕洗澡的聲音驚動了正在裏麵睡覺的一家三口。


    這個繼母肯定就是那種一有點小不順就會打原主的人,為了少挨打, 鄭之南隻能越發謹慎小心。


    早食準備的比晚上多, 畢竟吃完就要去上地幹活了。


    餅子和饃饃都有,還有一些對於鄭之南來說很難吃的醃菜,炒了兩盤菜,然後煮了一鍋稀粥。


    做好後, 稠的都是一家三口的, 鄭之南照例隻有一碗最稀的米湯, 配著醃菜吃饃饃。


    饃饃又幹又黑,雖然餾了餾,可該硬還是硬。


    吃慣了精細白麵和晶瑩的大米,對於鄭之南來說,在這裏吃什麽都不怎麽樣, 隻是果腹而已。


    何況昨天還吃了烤肉, 一對比, 自然是味同嚼蠟。


    吃完了早飯, 鄭之南用陶罐泡了一壺竹葉茶, 扣上一個粗糙的茶碗,拎著茶罐和鄭北一樣扛著鋤頭往地裏去。


    早早的去地裏,趕在太陽還不怎麽熱的時候去地裏幹活,鬆土除草殺蟲。


    去芝麻地裏除草摘蟲後,兩人又去了水田裏看水稻,水稻也是需要除草的。


    鄭之南幹過許多事兒,唯獨沒有幹過農活,什麽農活都沒幹過,之前隻是學習一些理論知識的時候還不覺得,這真的親自上陣發現,單單隻是除個草,摘蟲子,這腰和手就像是廢了一樣,又酸又痛。


    一罐水,鄭北喝了大半,鄭之南隻喝了三碗,等他想再去喝一碗,鄭北已經把罐子裏的水全部喝完了。


    此時的鄭之南手發紅,胳膊發酸,腰更是快要直不起來,汗流浹背自不必說,臉也被曬的透紅。


    一開始鄭之南隻是覺得繼母姚雪芝是個反派角色,但看這鄭北也不怎麽疼大兒子,就看出來了。


    沒有鄭北的無視和默許,姚雪芝怎麽可能這麽囂張。


    所以啊,自己隻記著姚雪芝的仇是不對的,這鄭北,他也得好好的記著。


    一對兒狗男女。


    雖然水被喝完了,鄭之南也沒說什麽,因為抱怨是沒用的,還有可能被毒打一頓,用手抹了下臉上的汗,看了看高高掛著的太陽,他輕聲對鄭北說:“父親,要回去嗎?”


    坐在樹蔭下的鄭北掀起衣服擦了擦臉上的汗說:“我先回去,你再幹一會兒,反正中午不用你做飯,你半個時辰後再回去。”


    鄭之南看鄭北的態度,大概經常這樣,鄭北回家,原主留下來多幹一會兒,所以鄭北說的特別自然順溜。


    “好。”鄭之南應聲。


    鄭北扛著鋤頭起身就走,空空的茶罐也沒拎回去。


    鄭之南看著他的背影,繼續赤著腳到水田裏幹活。


    當鄭之南在幹活的時候,家裏此時是個什麽光景呢?


    鄭娘子今早上吃過飯,看著爺倆走了後,帶著兒子去張屠夫那裏切了點肉,鄭裕看到豬尾巴,要吃炒豬尾,鄭娘子管著家裏的錢盒,想著前兩個月剛把三畝地的花生給賣了,交了稅,家裏尚有盈餘,鄭娘子咬咬牙把除了帶著肥油的肉條買了外,又買了一根豬尾巴,特意讓張屠夫把豬尾巴給剁了,買了這麽多東西,讓張屠夫添了一小塊豬皮,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帶著肥油的肉條,鄭娘子回到家把肥油給片下來,煉成葷油放進罐子裏,然後把瘦肉切成塊,從前院那片菜園子裏摘了一把豆角。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鄭娘子炒了個豆角炒肉,然後把豬尾巴單獨炒了。


    等菜炒好後,悶了半鍋米飯。


    最後又做了一個蛋湯。


    等這些都做好,鄭北從地裏也回來了。


    他衝了個澡,換了套寬鬆的衣服,和媳婦孩子美滋滋的吃午飯,特意拿了半壺酒出來,喝著酒,吃著肉,快樂似神仙。


    兩盤菜,肉全部都進了三人的肚子,尤其是鄭裕,吃的最多,一盤豬尾巴,幾乎都是鄭裕吃完的。


    一塊肉都沒有給鄭之南留。


    鄭之南多幹了半個時辰後,在一旁的小溪水旁洗了把臉,扛著鋤頭和水罐回家。


    剛剛他做農活的時候,有村民看到他還在忙活,跟他打招呼,問他日頭都這麽毒了,怎麽還不回去。


    鄭之南靦腆的笑了笑回了一句敷衍了過去。


    本來想搭個話問幾句,但在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的時候,鄭之南還真不想問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惹人嫌疑。


    等他往家走,小徑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頭上蓋了一片荷葉才覺得好受點。


    周連義就是這個時候竄出來的。


    他從旁邊的芝麻地裏竄出來,把想著事情的鄭之南嚇了一跳。


    周連義看到鄭之南後退了幾步,哈哈大笑著說:“喏,我這裏有剛摘下來的蓮蓬,裏麵的蓮子很好吃,你還沒吃飯吧,先吃點這個墊墊肚子。”


    周連義是鎮上秀才家的孩子,鄭之南穿著短打,他還穿著長衫,衣服幹淨,布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穿得,身上戴著玉佩和放著草藥的香囊。


    鄭之南不認識他,但看周連義的一舉一動,兩人應該是相熟的,他把茶罐換個手拎,一隻手接周連義手裏的蓮蓬,正待去拿,周連義忽然擺擺手說:“算了,你不方便剝蓮子,我給你剝吧。”說著直接掰開蓮蓬,邊走邊和鄭之南說話。


    “聽說你生病了,我之前在學堂上課,一直沒空來外公外婆這裏,昨日學堂放了三天假,今日我就趕回來看望外公外婆,還有你,你好點了嗎?”說著把手裏剝好的蓮子全部放到鄭之南的手裏,看到鄭之南在吃蓮子,他把放在袖口的藥瓶拿出來說:“這是我家裏常用的藥,對傷很好。”


    鄭之南把蓮蓬塞在嘴裏,吃完後擺擺手對周連義說:“我的傷已經結痂了,不用上藥了。”


    周連義停下腳步對鄭之南說:“結痂了也要塗,這樣好得快,還淡化疤痕,總之是頂頂好的藥。”生怕鄭之南再拒絕。


    鄭之南看他的神情,想了想接受了,放在了衣服內裏的口袋中。


    “這麽熱的天你還跑出來。”


    周連義說:“我不是想來看看你嗎?可又不敢去你家,去你家兩次,你母親就要給我介紹她娘家侄女外甥女,太麻煩了。”


    聽到這話,鄭之南在心裏吐槽,是太嚇人了吧,可以想象鄭娘子看到這富家小公子的諂媚樣。


    “你吃了嗎?”


    “我吃過出來的,知道你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地裏幹活,吃完就跑出來了。”


    “謝謝小公子特意過來看我。”


    聽到鄭之南叫他公子,周連義神色一呆,立即拉著鄭之南的手臂說:“怎麽忽然叫我公子,是不是生我氣,怪我過年的時候沒有回鄭家村,你以前都是叫我連義的,肯定是生我氣了。”


    很好,知道了他的名,連義。


    “不是,隻是母親交代過,不能直呼其名,得叫你小公子。”鄭之南為了激出周連義的名才這麽說的,所以現在也隻能用鄭娘子的名頭揭過這事兒。


    “又是你母親,我們打小就認識,叫我名字怎麽了,你不要去管你母親,你若是怕她,當著她的麵可以叫我公子,但是我們私下裏見麵的時候就不用這麽叫了,我還當你是生我氣這麽久才來見你。”


    鄭之南點點頭說了聲好。


    兩人聊著聊著已經到了村口,周連義又陪鄭之南走了一會兒才和他分開。


    鄭之南往北邊走,周連義去了南邊。


    等走了幾步後,鄭之南回頭,看到不遠處衝出來一個書童打扮的男孩,愁眉苦臉的叫著周連義公子,說的什麽,鄭之南沒聽到。


    一看就是家境殷實的人家,連書童都有。


    關係匪淺,家境殷實,長得周正,老規矩,列為攻略者預備役成員。


    鄭之南回到家後,看到的就是隻有幾根豆角的菜碟,以及鍋底的鍋巴。


    鄭之南放下東西,把藥放到自己的床上用枕頭蓋上。


    這才去收拾殘羹剩飯,把菜湯還有幾根豆角倒進鍋裏,加了水,把鍋巴用鏟子鏟下來,燒火煮成了粥。


    煮粥的時候,加了點洗幹淨的青菜,然後把其他碗筷盤子都洗幹淨收起來。


    有他們吃剩下的菜湯拌在鍋巴裏,其實味道好多了,能吃出來這菜湯裏有葷油,這一家三口中午大概吃了肉。


    吃個肉而已,還躲著他吃,他稀罕啊?一會兒就去山上抓魚逮兔子吃。


    把一碗煮好的剩飯吃完後,鄭之南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權利午休,自覺地背起背簍,牽著羊和鐮刀往外走。


    其實一個人在外麵可比在家裏自在多了。


    這次出來,鄭之南還特意用樹葉包了點鹽巴,等烤肉的時候撒上去,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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