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月回到院子裏的時候, 桑青過來稟告,“二少爺出府去了, 留下話說是知道錢大夫在什麽地方, 現在已經帶著人找過去了, 請你不要憂心。”


    “什麽時候的事情?”薑明月解下披風,宛秋立即接過。


    “才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二少爺說這幾日有些不太平,讓您出入的時候多小心了。”


    “我知道了。”薑明月點點頭,心裏則稍微安定了些。


    隻要找到錢大夫,能夠證明衛風的死和三哥無關,那麽最多就是打人的過錯, 薑成朗很快就能夠被放出來。


    這些天為了這些事情, 一直忙碌著沒有個停歇的時間。晚間沐浴之後, 薑明月半靠在春凳上, 濕漉漉的頭發散開, 發尾的地方還冒著水珠。


    宛秋拿了一張幹淨的帕子給人絞發,等頭發幹得差不多之後,倒上一點玫瑰花油在手上,等抹勻之後再塗到人得頭發上去。她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 一邊和薑明月說話,“大夫人也真是狠心, 至哥兒都這麽大了, 也舍得就這樣離開。我今兒看至哥兒, 一下子瘦了許多下來。等他日後知道事情了, 少不了又是一樁麻煩。”


    “說這些都是沒用的,我現在隻是怕丹陽公主要鬧到宮裏麵,讓至哥兒過繼。”薑明月閉上眼睛養神,“我聽人說董氏這幾日帶著孩子在倚暉院陪著,可是真的。”


    “是的,那幾日至哥兒一直哭鬧,二夫人帶著兩個孩子去給人作伴,這才好一些。”宛秋對董懷素的印象不錯,每次和人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溫和得很。於是提了一句,“方姨娘在背後說了閑話,還是被二夫人說了一頓。要我說還是二夫人拎得清楚,知道分寸。另一位一直在自己院子裏呆著,過問都是不過問的。”


    董懷素哪裏是沒有企圖的,衛琳琅不在,現在是她在掌管中饋。可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難不成出嫁之後還能將手伸到娘家來不成。到時候隻要她的三個哥哥都是沒有娶親,或者嫂子是個手段差的,她就有機會在裏麵分一杯羹。


    薑明月對人說:“可你也得想想,她說了方姨娘的話是怎麽傳出來的,她未必就是那樣與世無爭。要是我說,真正想得開的還是屬沈氏。”


    沈氏說得是沈平眉,柳姨娘的兒媳婦。


    沈平眉是商戶之女的,原本薑承翰想要求娶的人並不是她,可柳姨娘不知道從哪裏聽說沈氏的陪嫁不少,就鬧到老太太那裏去將親事給定了下來。


    她最開始對人的確是不錯的,漸漸發現人雖然看起來柔弱,卻也是個厲害的,半分錢都摳不出來的,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後來又看人生的是一個女兒,就更加瞧不上人,沒少找人的麻煩。


    沈平眉早年也是在市井長大的,什麽蛇鬼牛神沒有見過。一開始還能忍讓,但看見夫君對自己半冷不熱,婆婆又是蠻不講理的,也就死了心。自各帶著女兒過著自己的日子,誰也不去招惹,可招惹到她頭上的,也是分毫不讓。


    薑明月昏昏沉沉的想著,不一會兒半倚著軟枕睡了起來,模模糊糊聽見宛秋說,誰要回來了。


    隔天薑成朗的案子開始審理,丹陽公主又是哭的又是鬧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薑成朗的頭上去。在定罪的最後一刻,薑成遠帶著錢大夫趕到,才使案件一下自扭轉過來。


    薑明月早早地去了李氏那裏,等著人回來,可是到最後也隻有薑修玉帶著兩個兒子回來,並沒有看見薑成朗的身影。


    李氏走了出去,直接略過屋子裏的男人癡癡地往外麵走去。


    薑修玉眼神中充滿了愧疚,拉住人,李氏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將人一下子摔開,“我要去接成朗去,他這孩子從小就沒有吃過苦頭,這幾日都不知道瘦了多少下來。我要去接人回來,讓小廚房給人做一些愛吃的東西。”


    “成朗不會回來了,明早就會跟著軍隊出發去涼城。”


    “胡說!”李氏秀眉輕蹙,雙眼頓時紅了,死死地看著自己的夫君,如同在看陌生人一般。她喉頭上下翕動,低著頭就要出去,“我不相信,都說了衛風的死和成朗沒有關係,憑什麽將人關著不放。”


    “夢蘭,皇上已經下旨了,明天就出發了。”薑修玉將人抱住,麵上閃現過愧疚、自責和不忍,艱難開口,“成朗本來就是要上戰場的,隻當人是提前去了。涼州守城的將領是蔣進,和我還有些交情,我修書一封於他,讓人多加關照。”


    薑明月心裏一驚,朝向自己的哥哥看過去,隻看見人輕微點了頭,將這件事情答應下來。


    “胡說,薑修玉你就是在胡說。”李氏眼眶中湧出熱淚,在人的懷抱中掙紮,昔日裏沉靜自如的貴女此刻也隻是一個擔心孩子的母親,哽咽失聲,“我知道你不喜歡成朗,但是他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啊,你為什麽就不能救救他!”


    “我怎麽沒有,但是他將衛風打成重傷是事實,這樣的處罰已經是輕的了。”薑修玉閉上眼睛,沉聲對著薑明月兄妹三人說:“我同你們母親有話要說,你們先回去。”


    三個人對視一眼,一同離開去了二哥的院子。


    薑成遠常年不在家,院子比較旁人的倒是顯得有幾分簡陋,丫鬟上了茶後就在外麵守著。


    “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是都已經找到錢大夫了嗎?怎麽三哥要去涼城?”薑明月問。


    薑成遠懶懶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提了一壺酒往嘴裏灌了幾口,有清酒從嘴角流下,“能有什麽,不過是被人陰了一把。”


    他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狠色,不願多說,最後還是薑成安接話了,“我們是找到錢大夫,一開始都說好了,誰知道在堂上就突然變卦,咬死了是成朗將人打成重傷的。本來是想要驗屍的,可沒有想到人早早地就下葬了。”


    薑成安輕輕點過,並沒有說薑成朗貶去涼城還是定遠侯府罰俸一年和自己降職的結果。


    就因為這麽一件事,定遠侯府幾乎是元氣大傷。薑明月莫名想到了那天在酒樓時,六皇子冰冷陰沉的目光,這就是人的報複嗎?


    她垂眸,低頭去撥弄茶蓋,她本來就不是什麽純善之人,今日之仇,她必千百萬倍地報複回去。


    因著薑成朗明日就要出發,定遠侯府這邊準備好了東西,準備去牢裏探望。薑修玉和李氏不知道在裏麵說了些什麽,突然發了心疾,由薑修玉陪著,未能成行。


    最後去地隻有薑明月兄妹幾人,誰知道卻在牢房裏看見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人。


    “微臣參見七公主。”薑成安行了一個禮。


    顧寶瀾這幾年出落的越發好看,完完全全是挑著雙親的優點來長的。又因為是皇後唯一的嫡女,管教要比旁人嚴厲許多,身上帶著不可侵犯的貴氣。


    這麽多年來,沒有了顧允之在中間湊局,她和薑成朗的來往實際不多,可每次在薑成朗的麵前總會顯示出小女兒家的嬌態來。


    薑明月聽顧允之說,這次她三哥出了事情,顧寶瀾曾經跪在昭陽殿前,求著要嫁給薑成朗。盛京城中不是沒有向男子表示愛意的,可這樣直白求嫁的也是要被人笑話的,更可況是一國的公主。


    皇後立即將人軟禁起來,不許這件事情傳出去,薑明月不知人今日怎麽突然出來了。


    就算是身出在超市陰暗的牢房裏麵,身上的氣度半分不減少,顧寶瀾虛虛扶住薑成安,絲毫沒有在乎臉上哭得亂七八糟的妝容,“成安哥哥喚我寶瀾便是,我也是聽說薑成朗即將前往涼城,過來為他送行罷了。”


    身邊的宮女適時地說了一聲,“公主,現在已經不早了。”


    “我知道了。”她點頭示意,“待會宮門就要關上了,我留在這裏有諸多的不便,就先行離開了。”


    她轉身的瞬間,臉上已經是一片冰涼,聲音卻出奇的平靜,沒有絲毫的起伏,“我明年開春大婚,你就算不在盛京,看在我兩相視多年的份上,也記得給我送一份禮物過來,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薑成朗在聽見“大婚”兩個字時,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後站起身子來,直直地跪了下去。


    薑明月一驚,剛要上前將人扶起,就見人雙手做楫疊放在胸前半臂長處,然後撲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沉穩有力,“罪臣預賀公主大婚之喜,願公主歲歲年年,喜樂安康,萬事順意。”


    “謝了。”顧寶瀾微微點頭,端直地走向獄門,像是不帶有一點留戀地從薑成安的世界中消失。


    自此之後,她是華魏最為尊貴的公主,風風光光地嫁給成國公府的大公子,喜怒哀樂具這個男人沒有關係。


    隻是在轉角的時候她身子一下軟了下來,全身被抽去了力氣,蹲在了地上。她捂著自己的嘴巴,將那些哭泣聲全部都鎖在喉嚨裏,淚水不斷地從指縫中湧出,周身壓抑著濃重的悲傷。


    怎麽會沒有關係呢,畢竟我喜歡你那麽長的時間。在不為人知的無數夜裏,你是我唯一想守在心裏卻眾人皆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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