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撕破暗夜的外套, 讓這個沉睡在黑暗中的城市蘇醒過來。街上的行人還未出來走動,小攤小販就已經升起了灶。


    紅色的火焰舔著銅鍋, 濃稠的湯在咕嚕咕嚕冒泡, 雲吞便挺著自己薄嫩的肚皮慢悠悠地浮起來。盛起在白瓷碗裏, 就著繚繞升騰的霧氣,撒上一把青嫩的小蔥,淋上幾滴麻油,雲吞的香氣就在安靜的巷子裏兀自撩人。


    攤主用勺子舀了一個,剛要送到嘴邊,猛然抬頭看見對麵殺過來一群人,手上皆是拿了手腕粗的長棍, 個個凶神惡煞, 像是要將不順眼的人都亂棍打死了。


    他嚇得一哆嗦, 根本就不敢動彈, 眼睜睜看著一群人走他的攤子前路過, 一直往南邊去了。


    嘖,不知道誰家又要倒黴了呢。


    定遠侯府的小廝才將偏門打開,就看見丹陽公主領著一群家丁過來,立馬上前攔著, “參見公主,公主... ...”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立刻就有人抓住他的胳膊往地上一扔。


    丹陽公主雙眼赤紅, 一路帶著家丁闖到了垂花門就被管家攔了下來。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 搬起身邊的花盆就砸了過去, “給本公主讓開,讓薑成朗出來!”


    管家是個四十多歲的人,額頭的血往外直冒出來,半張臉都染上了血,卻仍舊挺直身子,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煩請公主移步前廳,等我稟告了侯爺和夫人。”


    “我要是不呢!”丹陽公主聲音尖銳,往人的耳膜裏鑽,“不長眼的直接給我打死,本公主就不信,今天連門都進不去!”


    家丁得了命令,也就都不管,掄著木棍見人就上,也沒個章法。定遠侯府這邊也沒有個準備,漸漸就落了下風。


    眼看著垂花門就要被打開,一個家丁鑽著頭就要往裏麵衝,管家一手揪住人的衣領,猛得往後一扯。家丁吃不住這個勁道,直接往後一仰,連滾了幾圈才撞到牆上停下來,渾身就像是散架一般,痛苦地哀嚎著。


    丹陽公主抬手就是一巴掌,“給本公主讓開。”


    管家悶聲哼了一聲,拱手,提高了音量,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楚,“煩請公主移步前廳!”


    此時侯府的侍衛帶著護衛趕到,將丹陽公主府上的眾人團團圍住。


    眼見著失了勢,丹陽公主瞬間就變得有些癲狂。她衝上去拽著管家的頭發,抬手對著人的臉上打,“定遠侯府怎麽就養了你這麽一條狗,隻有狗才這麽護著主人!你是怎麽吃飯的,不會是和那些狗東西一起搶東西吃!”


    連連抽了幾個巴掌,才看見垂花門從裏麵打開,薑修玉目光瞬間就變得銳利起來,“住手!”


    “怎麽,養這條狗還花了不少嗎!現在倒是心疼起來了!”丹陽公主將人放開,她穿著華貴的錦服,頭發因為剛剛的衝突早就淩亂不堪,衝著薑修玉嘶吼,“把你兒子薑成朗給我交出來!”


    “不知道丹陽公主找小兒有何貴幹!”薑修玉隱隱有些不耐煩。


    “我能找他有什麽貴幹,嗬!薑修玉,你怎麽不去問問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麽!”丹陽公主突然笑了出來,眼眶中突然湧出淚水,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胸前,眼珠子凸出,“我兒子死了!死了!就是你養的小畜生幹的!我要讓他替我兒子陪葬!”


    薑修玉心裏一振,神情嚴肅,“成朗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公主慎言,先將這件事情查清楚,如是小兒所為,薑某絕不會有半分的姑息。”


    “我兒子現在就躺在家裏!”丹陽公主抹了一把眼淚,激動地指向後麵,“你去看看啊,去看看啊,就是你兒子做的好事!薑修玉,如果你今天不將人給交出來,我一定會進宮。殺害皇親是株連九族的死罪,我要整個定遠侯府都給我兒子陪葬。”


    薑修玉深知道自己的三兒子,空有一身武藝卻過於心慈。若是說他將人給打傷了,還是有幾分可信的,可殺人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為人父母,沒有一個不偏袒自己孩子的。


    薑修玉沒有半分的退讓,“等事情查清,真要是小兒過錯,薑某定是認罪!”


    “好好好!”丹陽公主連說了幾聲好,眼神裏充滿了怨毒,“行,你們等著!”


    薑修玉麵不改色,直到人離開之後,所有的火氣才發了出來,厲聲問:“三少爺呢!”


    “在... ...在院子裏,不一定是起來了。”小廝戰戰兢兢地回話是,生怕這怒火燃燒到自己身上去。


    薑修玉怒不可竭,如玉麵修羅,在場的人無不夾緊了兩腿,都多少年沒有見過侯爺動這麽大的火氣了。


    他奪過小廝的棍子,抬腳就往薑成朗的院子裏麵去。


    管家麵不改色地捂住自己的傷口,聲音和煦地對身邊的丫鬟說:“快去稟報了大少爺。”


    薑明月早上起來的早,正想著過一段時間是霍妙的及笄禮,該送什麽樣的禮物才好,就看見宛如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小姐不好了,三少爺怕是惹了事情,侯爺去了人院子裏了!”


    她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在路上地時候聽宛如將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衛風死了,那個讓她覺得惡心無比的男人,昨晚被人發現倒在巷子裏被抬了回去,說是她的三哥打的。丹陽公主準備隔天到定遠侯府來討要個說法,可早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兒子沒了呼吸。


    可是三哥為什麽會同衛風起衝突?兩家原本結為秦晉之好,三哥和衛風的交集不多,怎麽就圖突然起了衝突。


    兩三下一想,八成是為了自己。可薑明月仔細想了一番,中間定是有什麽古怪。


    她三哥雖然性子衝動了些,可絕對不會動手要了人的姓名。她本以為是衛風想出的新花樣,可現在人都已經死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心上亂糟糟的,直覺怕是會發生某件大事。


    到了院子裏的時候就看見薑成朗正直挺挺地跪在院子的中央,盛怒中的薑修玉揮著棍子直接往人的背部上砸,斥問,“衛家那小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再問一遍,是不是!”


    “不是!”


    又一棍子落下,薑成朗悶哼一聲,嘴角都滲出了血。可卻依舊背部挺直,死死地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薑明月立即跪到人身邊,“父親!明月相信三哥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讓開!”薑修玉顯然是氣急了,喘著粗氣,“站著幹什麽,還不趕快將小姐扶起來!”


    說著,對著薑成朗的背部又是一下,力道明顯比之前都重了許多。


    薑明月知道自己要是再勸下去的話,薑成朗說不定要吃更大的苦頭,也沒敢反抗,站到了一邊,心都揪在了一起。隻是聽著那聲音,都知道薑修玉下手有多重的。


    索性的是薑修玉還知道給人留一個活口,眼角的餘光瞥見有隨從進來,像是有要事稟告,將棍子砸到人的身上,“你給我跪在這裏好好想清楚!”


    薑成安自從成親之後就搬到了東南方向的院子裏,離薑成朗的院子還有些遠,因而來的時候薑修玉已經離開了,隻剩下明月留下這個勸說薑成朗起身。


    他走了過去,眉間有些凝重,“你起來,我有些話想要問你。”


    “父親讓我跪在這裏的。”薑成朗咬著牙說,才說了一句,口中就有鮮血湧了出來,光是看著都覺得有些嚇人。


    薑成安的視線在場上每一個仆人臉上掃過,聲音不大不小,卻能夠讓每一個都聽清楚。“誰回去和爹說?”


    作為這一輩中最出色的嫡長子,薑成安牌子早早地就被送到宮裏,立為定遠侯府的世子,是定遠侯府的下一任的繼承者,在家中的權力僅次於自己的父親。


    “槐陽,將你家少爺扶到房間裏來。”


    薑明月本欲跟著一起進去,卻被薑成安阻止了。“你嫂子現在怕是知道了,你過去看著人別鬧出什麽事情來,也照看一下至哥兒吧。”


    這便是不讓她聽了,薑明月也沒有堅持,隻是和人說了,“有什麽一定和我說了。”


    薑成安點頭,她心裏也是不放心,留下了宛如在這邊看看情況,自己去了合喜院。才踏進了院子的門,就看見衛琳琅抱著孩子要往外麵走。


    兩個人差點就撞上了。


    見到是她,衛琳琅急急忙忙地問著:“明月,她們說我弟弟... ...”


    她才開口,就已經是泣不成聲,五指陷進錦衣裏頭,“這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他們在和我說笑呢,是不是。”


    可是哪裏有人會拿生死這種大事開玩笑的?、


    薑明月沒有出聲,她不知道怎樣開口,縱使她厭惡衛風,可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死去了。


    衛琳琅忽然想起昨天薑成朗見到她時古怪的表情,領悟到什麽,“是薑成朗對不對!一定是他!我當時為什麽就不攔著他,攔著衛風就不會出事了!”


    “你冷靜一點,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


    衛琳琅已經全然聽不進去了,抱著孩子就要往外麵衝。眾人攔著不讓走,孩子許是受了驚嚇,一直哭鬧著。


    “放開我,我要去問問薑成朗,為什麽殺了我弟弟!”衛琳琅嘶吼,掙紮了幾下忽然暈倒了。


    薑明月的眼皮一直跳著。


    突然有丫鬟尖叫了一聲,指著衛琳琅的下身,哆哆嗦嗦地說:“見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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