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月去了聽風樓, 繞過前麵的屏風就往後麵走。


    還是上次的書童,隻見過一麵的, 可他一眼就將人認了出來, 快步走到薑明月的身邊, “薑姑娘,是您約了要看玉影畫的嗎?”


    薑明月有些驚訝,隨口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我?”


    “姑娘,小人不是吹噓的,但凡是見過一麵的人,我準是不會認錯的。”書童仍舊低著頭, 態度是好的, “這聽書樓是開門做生意的, 若是認錯了人, 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薑明月心裏一動, “那你可還記得玉影畫是從誰的手裏拿到的?”


    “這個真不知道。”書童恭謹地說:“聽書樓裏麵的貨有些是拿了底下當鋪被存了死當的東西,姑娘要是想知道的話,小人可以差人去問問。”


    一般這做生意的,都講究“保密”二字, 薑明月見人意外的配合,心裏不由地產生了懷疑。不過她也沒有拒絕, “有勞了。”


    “這是小人應當的。”書童在前麵引路, “要不姑娘現在就上去瞧瞧。”


    書童將人引入了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裏, 門窗的四周像是蒙上了幾層黑布, 屋子裏麵見不到一點光亮。


    宛秋的聲音有些發虛,“小姐,怎麽看畫還需要在這麽暗的房間裏?”


    萬一發生了什麽好歹怎麽辦?


    她這句話沒有說,書童卻是聽懂了的,他笑了一聲,絲毫聽不出惱意,“這位姐姐就放心,旁的我不敢說,要是論安全,我們聽風樓絕對是數得上號的。”


    他熟練地在黑暗中走動,薑明月隻聽見了箱子打開的聲音,隨後就見人碰了一個拳頭大的夜明珠放在了一個凹糟裏,屋子裏瞬間明亮了不少。


    這才見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鎖,取出一枚古玉放在夜明珠的前頭,右側的白牆上出現了一副山水畫的影子。


    有些沒見過的丫鬟驚呼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鋪滿了整個牆麵的高山流水,無一不讚歎起玉影畫的巧妙來。


    薑明月隻是一眼就看出了,這正是丟失的那一塊,“可能去外間談談?”


    “成嘞。”書童答應地爽快,動作利索地收拾了所有的東西,將人請到了外間。


    “我要是想收這塊玉的話,需要多少?”薑明月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不收錢,我家主子說了,若您想要的話隻管拿了去。”書童捧了古玉的盒子,連同夜明珠的錦盒,絲毫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薑明月沒有動作,“你家主子是誰,可否請出來見上一麵。”


    書童笑了一聲,“那可真是不湊巧,我家主子前些天才去了遠門。他隻是留了話,說您托他的那些東西未必能夠親自給您了,這就當是謝罪的。”


    這麽一說,薑明月瞬間就明白了,這家店鋪果真就是顧和的,隻是瞞得這樣深,怎麽單單就現在說了出來?


    她凝了神,也沒有說話,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隨便扯了一本書過啊裏翻閱。


    書童知道人已經明白了,就知道眼前這年紀尚小的姑娘也是個厲害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尷尬,熱情地衝人笑著:“我家主子還說了,有些難尋的物件他也未必能確定,到時候還要問上姑娘一二。”


    薑明月瞬間就明白,顧和怕是在懷寧的地方遇到了麻煩,這麻煩隻怕是不小的,不然也不會找到自己的身上來。


    “這東西,你開一個價錢,我買了,隻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出手的是什麽人。”


    書童是個能說的,“姑娘這我真的不能收您半分銀子,您若是想知道前頭的賣家是誰,我今日就給您找到了之後,就差人送去給您。您若是不想要這個玉影畫,隻管選了旁的東西,千八百件,隻要我這裏有的,您隨便拿去。”


    “倒是新奇的事情,你這聽風樓什麽時候做起了這虧本的買賣來。”突然有個聲音插了進來,打斷兩個人之間的談話。


    六皇子站在門口處,右手裏撚著佛珠。他今日穿了一件湖藍色的長袍,顯得有幾分清瘦。


    書童迅速反應過來,將東西呈到薑明月的手邊,才低步走過去給人行禮,“薑姑娘這件東西特殊了些,我家主子交代了,隻送不賣的。六爺想要什麽東西是沒有的,您若是瞧得上我們樓裏的東西,想要拿去也是可以的。”


    他這句話既然給了人麵子,又悄悄地回絕了人。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也沒有幾個能比得上。


    薑明月心裏輕笑,等顧和回來一定是要問一問人,是從什麽地方挖出這麽一個活寶來。


    一個穿著粉色繁複繡花長裙的小姑娘隨後出現在他的身邊,見到薑明月之後有幾分詫異,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眉尾的黑痣隱隱跳躍,“薑姑娘,好長時間也沒有見到了。”


    她看了一眼薑明月身邊的東西,詢問著:“薑姑娘也是過來買東西的嗎,要不要一起看看?表哥,你不是說要我給明月挑選一份禮物,現在人剛好在這個地方,不若就讓人挑選了怎麽樣。”


    “也好,明月你可還想要什麽東西?”六皇子順著她的話往下麵說,特意隻喚了薑明月的名字,有意想要拉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見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就準備要將事情決定下來,薑明月眸光有些冷,見人今日隻穿了常服,也沒有行禮,隻是站了起來,眉眼彎彎地回絕了,“六爺,我已經買好了,正準備要走呢。”


    “也無妨,我送你去馬車上吧。”六皇子站在樓梯的旁邊,擺足了架勢,衝後麵的人挑眉,“怎樣,現在不走了嗎?”


    他這半是強迫的態度讓薑明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幾分,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身後的丫鬟被六皇子的侍衛擋著,離薑明月有些遠。


    在等車夫將馬車趕來的時候,六皇子突然開了口,“懷寧出了事情,十七叔在那裏查到了堤岸建出了問題,現在正在追查參事人員呢。隻怕懷寧的官員,要發生了一場地震了。”


    “懷寧是我哥哥去的地方嗎?”薑明月臉上帶著著急,咬著下唇,想問又不敢問,幾經猶豫之後才小聲開口,“那我的哥哥會不會也有事情。”


    六皇子側過頭看人,眼神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貼著人的每一寸皮膚細細看著,隻看見小姑娘的身子往後麵縮了縮,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害怕,並沒有其他。


    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弟弟妹妹所說的,現在的薑明月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富貴人家被養的有些嬌氣的小孩。


    可是懷寧確確實實是出了事,在這期間,麵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姑娘也著實給顧和寫過一封信。


    雖然說一個七歲的女孩參與到這場政治鬥爭中,聽上去有些滑稽,可是他從來都不相信什麽偶然。


    “你哥哥既然在懷寧,自然免不了要受一些牽連。”六皇子慢聲說:“但是也不知道那邊具體的情況,什麽事情也是不好說的。”


    他好心給人建議,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些,“你不是和十七叔有些聯係嗎?不若你寫信過去問了人,也好讓自己安心下來。”


    薑明月的心裏重重一沉,知道他果然是懷疑到自己的身上來了。可麵上有些糾結,盡量往孩子的樣子裝,“可是我隻讓恭親... ...十七爺幫我帶一些東西,我也可以問他這些的嗎?”


    六皇子的眼神幽深,“當然可以。”


    他伸手去摸著人的頭,“十七叔向來人好,他肯定會告訴你的。”


    薑明月鼓著一張臉,看見馬車過來之後,立刻就提了裙子要往上麵走,“我現在就回去寫信告訴恭親王去。”


    她身量還是小了些,上馬車的時候差點將自己絆倒,幸好六皇子在後麵扶了一把。


    他身後去撥弄薑明月額前的碎發,“這件事情不著急,我和你說了這些已經是出格了,在十七叔的麵前切莫提起。”


    “我知道的,謝謝六皇子。”薑明月慎重點頭,學著孩子的樣子,要和人拉鉤,“我答應你了,就不會變了。”


    六皇子的表情有些鬆動,露出一個笑容來,“好。”


    在馬車裏麵,薑明月幾乎要將自己的手擦破,她將帕子扔了出去,“等回了府裏,就將這個帕子給燒幹淨,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


    她身子坐得筆直,似乎能夠感覺到身後有個目光穿透馬車,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


    顧弘盛可是要比她想得機警得多,那就看看最後誰死在誰的手上吧。


    ——


    陸勇覺得自己在那都能遇上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在聽風樓的門口,他居然瞧見了顧允之心心念念的妹妹和六皇子攪和在一起,難不成顧允之那家夥說對了,六皇子居然也要認薑家的姑娘當妹妹?


    他覺得自各是顧允之的拜把子,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要瞞著人,於是立即竄到了顧允之的院子裏,看著人抱著一封信傻笑,恨鐵不成鋼地吼著,“你的妹妹都要被人搶跑了!”


    顧允之愣了愣,下一秒瞬間反應過來,眼睛微微眯起,語氣不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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