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用過飯,薑明月惦記著顧允之說的話,跟在薑修玉的身後溜進了書房。


    薑修玉看見跟在後麵的小團子,將人一把抱在了懷裏,去捏人的臉,笑話這:“今日怎麽過來了,你不是賭氣說再也不練字了嗎?”


    上一世薑修玉罰了薑明月的字,薑明月就賭氣說不來了。後來又發生了方氏的事情,薑明月心裏就存了氣,後來當真在也沒有來過。


    薑明月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呆在這副小身子裏受了影響,說話也有些孩子氣了,“我偷偷練了好久的字,現在覺得差不多了,特地過來問你要賞的。”


    “有什麽賞賜,這不是你應當的。”薑修玉輕輕敲了一下人的頭,“女兒家書文讀的少都是沒有關係的,隻是這個字一定是要練好的。你說你寫好了,倒是寫出來讓我看看。”


    “看就看。”薑明月隨手抽過一張紙,用小狼毫蘸了墨水,一筆一劃的寫了“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是標準的簪花小體,隻是筆鋒鋒利,有著女兒家少有的大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腕力不夠,顯得有幾分軟綿。


    薑修玉將紙張拿起來,細細的看了一遍,“倒真的是進步了很多,最近偷偷練習了不少。隻是為何選了這首詩句?”


    “我想大哥了,算算時間,我也快有兩年的時間沒有見到人了。”薑明月趁著這個機會旁敲側擊著:“爹,今年大哥什麽時候回來。”


    “九月份的時候他應該就要回京述職,你大哥這兩年在懷寧頗有政績,回來職位也是不低的。”


    薑明月小的時候,薑修玉就帶著人在書房裏看邸報,現在自然就沒有什麽避諱,拿了最新的邸報給人看,“懷寧新開辟了一條水路,說是要和西洋那邊的人做生意。等這件事情結束了,你哥應該也回來了。”


    他摸著人的頭,“那邊多是你沒有見過的新鮮玩意,你若是想要什麽,寫信去告訴了他,讓他給你置辦了。”


    薑明月故意做出了支支吾吾的樣子,問:“那要是開辟了一條水路,一定能掙許多的銀子吧,萬一有人貪了墨,會不會也連累到哥哥的身上。”


    “官員哪裏是有不貪的,更何況懷寧本就富饒,底下人做的那些小動作上麵又不是不知道。這麽多年都沒有查過,怎麽會在現在動手?


    薑修玉解釋了一番,後來又笑話自己,和孩子說這些事情幹什麽,“小小年紀就憂心這些事情作什麽,難不成真像成朗那小子說的,府上還要出了一個女狀元不成。”


    “可是小王爺說,上麵很快就要對懷寧下手了,他還說這次派了恭親王親自過去督察。”薑明月小聲地說:“爹,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薑修玉收斂了笑容,表情也變得又幾分凝重,“他真是這樣說的?”


    “嗯,但是他也說了,若是真的有人在懷寧,什麽都不做是最好的。”


    薑修玉沉思片刻,這雖然是孩子之間的玩笑,可他也不得不慎重對待。都知道敬親王家的世子爺經常在皇宮出沒,能夠知道這些也不是什麽稀奇的。


    隻是皇上怎麽突然選擇了在這個時候動手?


    薑修玉讓薑明月不要將這件事情聲張出去,讓人將孩子送了回去之後立馬召集了幕僚,共同商議事情。


    見目的已經達到了,薑明月也放了心。他父親能夠在官場上混了這麽多年,也絕非等閑之輩,仔細想想就能夠中間的彎彎繞繞。


    北方邊境頻頻受擾,什麽時候打仗都是說不清楚的。而戰爭最要緊的是什麽,自然是糧草。


    可現在官場腐敗,收上來的賦稅經過一層層的削減,能夠衝入國庫的大略隻有十之五六,可支出的銀子可不止這個數,那裏能夠準備得了那麽多糧草。


    以前皇上坐上這個位置,少不了各方的支持,他不敢對勳貴之家動手,可現在天下大定,他又將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怎麽還能忍得了手下的勳貴之家比皇宮還要富饒。


    懷寧是杜國公府的地盤,杜家這些年行事囂張,對懷寧下手不過是一個警示,警示杜家,也是警示他人。你們的繁華富貴都是我給的。我能夠給得起,也自然能夠收回來。


    但是皇上也不會做得太過分,寒了老臣的心。為了安撫杜國公府,六皇子將會是所有皇子中第一個冊封為王爺的人。


    杜家不僅不會有抱怨,還會感恩戴德地感謝天子之恩。


    這是一個彰顯皇權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卻讓人心生忌憚。


    難怪人人說,伴君如伴虎,誰知道這個上一刻對你笑的人,會不會在下一秒鍾就要了你的性命,


    然而薑明月卻不擔心這些,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她的大哥能否在這場政治清洗中,全身而退。


    ——


    紅玉回到自己屋子裏的時候,腿上已經沒有了多少的知覺,趴在桌子上,想著連日來的遭受的事情,放聲哭了出來。


    嬈蘭是和她住在一個院子裏麵的,聽見人哭,趕緊將手中的繡籮放了下來,忙著去捂住人的嘴,“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要是被別人聽見了,隻以為你對小姐不滿呢。”


    連日來紅玉也少了銳氣,將人的手扒拉了下來,“我現在還怕人說嗎,你也不瞧瞧小姐對我是什麽樣子的。我侍候了她多少年,沒有功勞總是有苦勞的吧,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別人的不是,不還是為了她著想,她就將我送到了教管嬤嬤哪裏。”


    她扯著人的手,指了指外麵,哭道:“你看看那外麵,都是在看我的笑話呢!”


    “誰讓你在她麵前搬弄了是非。”嬈蘭見人哭得厲害,也忍不住勸說,“若不是小姐的話,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會在什麽地方,哪裏還有現在安穩的生活。我們既是在她身邊的大丫鬟,代表的是她的體麵,理應更加謹言慎行,更加不能生出口舌的事端來。”


    “等過一段時間小姐不生氣了,你說些好話賠罪,她不會怪你的。”


    “我才不去的。”紅玉繞過她坐了下來,“我看你成天捧著她,也沒有見你撈到什麽好處,人家現在可正中用隔壁的兩個呢。”


    她們隔壁住著的正是宛秋和桑青。


    嬈蘭神色之間有著淡淡的失落,低著頭去扣手上的纏枝銀鐲子。不可否認的是,紅玉的話的確是戳到了嬈蘭的心坎裏去了。


    不是沒有不滿的,半天訥訥做聲,“那也是命。”


    紅玉神色動了動,隨手抹了兩把眼淚,去拉人的手,“我可是不信命的,就算是有,我也要逆天改命。憑什麽我們活該了就下人一等。”


    她附到人的耳邊誘惑著,“嬈蘭,你真的就甘願嗎?”


    “甘願如何?不甘願又當如何?”


    “不甘願的話,總有人能夠讓我們如願。”紅玉塞給人一個紙包,“你同桑青的關係好,找個借口下到小姐的吃食裏麵。”


    嬈蘭手一抖,根本不敢接,瞪大了眼睛,整個身子都在發顫,“你瘋了是不起,我要去告訴小姐。”


    “你去說啊,說了我就告訴小姐,這件事情你也有份!”紅玉扯過人,威脅著,“你和我是住在一間屋子裏的,你看看小姐會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我告訴了你,我不想好過了,你也討不到好!”


    “你……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嬈蘭猶豫了,小姐會相信她說的話嗎?


    紅玉知道人被自己說動了,咬了咬牙,將藥包重新塞進人的手,告訴了她另一件事情,“這裏麵就是普通的巴豆粉,柳姨娘看不過小姐,想要教訓教訓而已。柳姨娘答應了,事情成功的話,就會幫我們向婦人討要了恩典,除了奴籍。”


    “真的就是巴豆粉嗎?”


    “我騙你作什麽。”紅玉軟了聲音,勸說著:“現在這麽好的機會放在你的麵前,難不成你想做一輩子的奴才不成!”


    嬈蘭低下頭,不再言語,算是將這件事情默認了下來。


    她心裏藏著事情,一連幾天做事情都有些恍惚。


    桑青看著滾燙的茶水都從杯子的邊緣沒出了,人卻沒反應,趕忙推了人一把,將銅壺從人的手中奪下,“你這幾日到底是怎麽了,做事情都心不在焉的,要是被張嬤嬤看見了,她一準是要說你的。”


    嬈蘭的手上一片火辣,幾次都想要將事情說出來,可最終還是放下來,蒼白的臉上扯出了一個笑容,“沒有的,就是有些沒睡好。”


    “我來吧,院子裏沒有事情,你就先去休息會吧。”桑青接過人手裏的茶,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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