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見紅了,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薑明月和許姨娘進去的時候,柳姨娘看著自己的手,不停地搖頭,哆嗦著:“不是我,不是我幹的,我什麽都沒有做。”


    剛剛在房間裏的人隻有兩個姨娘,況且兩個人素來就不對付,若是方氏這個孩子沒了,隻怕柳姨娘就算是長了十張嘴也是說不清楚的。


    這就是要看看,兩個人的手段誰高些了。


    傍晚薑修玉和李氏回府的時候,就聽下人傳來了消息,方姨娘的孩子沒了。


    兩個人匆匆趕到了方姨娘的院子,等見到了人,方姨娘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見到薑修玉的第一句話就是在哭,“侯爺,不是妾身無能啊,是有人想要害這個孩子。妾身的孩子啊,還沒有能夠出來就走了。侯爺,這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方氏眼淚和鼻涕都和在了一起,鼻頭通紅,樣子說不出來的狼狽,將一位驟然失去孩子的母親,演繹的淋漓盡致,薑明月幾乎都要跳起來給人鼓掌。


    原本以為方姨娘是個蠢笨的,可現在看來,人還是有些手段的,就憑著這顛倒黑白、栽贓嫁禍的本事,也沒人能夠越得過她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薑修玉震怒,淩厲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人。


    看見薑明月的時候頓了頓,招手讓人過來,他的聲音放得緩慢,“明月怎麽在這個地方?”


    “姨娘在我院子裏說肚子疼,我讓人將姨娘送了回來,擔心姨娘有事,就一直待在了現在。”薑明月沒有將與方姨娘爭吵的事情說出來,也算是告訴了方姨娘。


    這件事情與我沒有什麽幹係,隻要不牽扯上我,黑的白的,仍由你說去。


    “你姨娘現在身子有些不好,你等改天再過來看她的吧。”薑修玉叫了張嬤嬤,“將小姐送回去。”


    薑明月原本還想要留下來看看事態的發展,但是看著薑修玉的臉色不對,也樂意扮一個乖巧的女兒,牽著人的袖子,“爹爹不要生氣了,生氣會容易變老的。”


    “爹爹沒有生氣。”薑修玉摸了摸人的頭,哄了幾句。


    薑明月出門的時候,聽見裏麵杯盞雜碎的聲音和薑修玉的暴怒聲,她抬頭看向天空。


    現在正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日頭已經沒有那麽強烈,天幕上輕輕柔柔地披上了一層淡色的霞衣。


    因為早先下過一場雨的原因,空氣裏是冷冽的土腥味和花草香,看著周圍熟悉的一草一木,薑明月此刻才真正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薑明月讓宛秋出去打聽了昨天的事情。


    薑修玉下令讓知道的人都封了口,宛秋還是從李氏房裏的一個丫鬟處打聽到的。


    “方姨娘一直哭著說,與柳姨娘發生了口角上的爭執,她氣不過要起身去前廳讓許姨娘評理,誰知道被推了一把,孩子才沒有的。院子裏的丫鬟剛好在外麵取水,沒有瞧見的,但是聽人說,確實是聽見了兩個人在爭吵,許姨娘也聽見了呢。”


    許姨娘當時都和她站在前廳,她什麽都沒有聽見,就許姨娘比旁人多長了一個耳朵聽見了不成。


    薑明月笑了笑,又問,“父親就這樣相信了嗎?”


    要真是這樣的話,柳姨娘的手段可是有些不夠看的。


    “侯爺一開始也沒說什麽,”宛秋頓了頓,猶豫了一番,還是壓低了聲音說了出來,“但是柳姨娘為了給自己開罪,直說方姨娘從我們院子出去,就已經不好了,和她沒有什麽關係,她沒有推人。侯爺才大怒,下令讓人跪在祖宗祠堂想清楚。”


    “跪到了後半夜,人就暈了過去,是被抬出去的呢。”


    真是個蠢的,薑明月倒是有些好奇起來,這樣不入流的手段她前世是怎麽做出那麽惡心人的事情來。


    難不成是身後有人?


    她來了興趣,想著那一天的時候,要好好查查柳氏和那些人有過交集。


    她正這麽想著,便聽見了外麵的丫頭叫了一聲“夫人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有嬤嬤挑了簾子,一位婦人了進來,拉著女兒的手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才放下心來,柔聲地問著:“昨天可嚇著了?”


    她穿著一身深紫暗花藤紋妝花緞石榴裙,頭發高高挽起,用足金穿花戲珠簪子固定。她眉眼清秀,或許是出自書香世家,身上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讓人過目不忘。


    看見記憶中熟悉的眉眼,薑明月眼眶有些熱,嘴角不自覺得往上彎,內裏已經是快要三十歲的人了,卻笑得有些傻,“不怕的,我知道有娘親在的。”


    她笑著笑著也就哭了出來,


    當年李氏受後宅婦人毒手,本就纏綿病榻。後來定遠侯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出,她因傷心過度,沒幾日之後,便跟著父親一起去了。


    一晃就是十幾年,薑明月萬萬沒能夠想到,居然還能夠見到自己的娘親。


    你經曆過身邊親人一個個離世的感覺嗎,就像是用一把鈍刀慢慢地將你地四肢卸下來,讓你苟延殘喘的獨自在這個世界生活。


    在那無數個漫長而又冰冷的除夕夜裏,薑明月守著一大桌飯菜,看著別的府上熱熱鬧鬧的在一起,自己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隻有真正失去過所有的人,才能夠深刻地體會到,失而複得這四個字意義有多麽重大。


    李氏見女兒哭得厲害,隻當人是被昨天的事情嚇著了,輕拍著人的背部,哄著:“明月,不哭了,我們明月最乖了。”


    她哄了好久才將人哄好,用帕子浸了熱水,給人淨麵。看著人紅腫的眼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點了點人的鼻子,“都多大的人了,還哭成這個樣子。”


    雖是這樣說著,可還是心疼得緊,親了親人的臉頰,親自替人梳了頭發,讓夏桑替人換一身衣服,自己則喚了張嬤嬤去外間問昨天發生的事情。


    張嬤嬤一一說了清楚,李氏秀眉蹙在一起,眼光淩厲,已經是氣急了。


    “膽子也太大了些,她若是真的敢將這件事情牽扯到明月的身上。我就算是背了善妒的名聲,也要將她送到莊子上去。我倒是要瞧瞧,在這府中,那些人還能翻出什麽花樣不成!”


    “昨天下午的時候方姨娘來的時候,我瞧著人的臉色已經不好了。”張嬤嬤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說,“怕是這孩子原先就是保不住的... ...”


    “她吃了那麽多損陰的東西,還望著能夠平安將孩子生下來。”李氏言語中有些不屑,“左右都牽扯到我們身上去,就看看兩個人能鬧到什麽程度。老太太已經護了一個薑成祐了,也不在乎多護著一個人。”


    這話張嬤嬤是不能夠接的了,李氏也沒細說。


    太平的日子過多了,這府裏的牛馬鬼神也就越來越多。她總是要下手處理一番,以佑她的孩子平安長大。


    薑明月換了一身杏色掐花對襟緞麵外裳出來,烏黑細軟的長發挽成了兩個髻,綴了一圈羊脂色茉莉小簪,在發辮的末尾係了兩個銀色的小鈴鐺。


    她繼承了父親的好容貌,又生了一雙和李氏相似的笑眼,就像是年畫上的白嫩娃娃,讓人看著都歡喜得緊。


    李氏看著女兒,心裏的怒氣也消失了不少,逗著人一會之後,才牽著人的手去前廳用飯。


    前廳的人已經到齊了。方氏還在修養,柳氏被禁了足,三個姨娘中隻有許姨娘過來了。


    薑修玉隻穿了常服。他已經四十多歲的年紀了,卻依舊目光清朗,劍眉斜飛。許是才經曆了喪子之痛,眼下有一層黑眼圈,顯得有些疲態。


    下方依此坐著兩個相貌相似的少年,仔細看看卻能夠看出區別來。


    著白色雲紋長袍的男孩稍長些,身量纖長挺直,動作散漫,狹長的眸子時常時笑著的,自有股風流韻致的意思在裏頭。


    這是她的二哥薑成遠,年僅十四就以一手草書見長,不知受了多少人的追捧。卻性子散漫了些,每日做的便是與人上茶館,做些吟詩賞花的風雅事情。


    三哥薑成朗與薑成遠性子幾乎完全不同。


    薑成朗穿了一身湖藍色錦袍,劍眉星目,五官與薑明月有些相似,卻更加硬朗。


    他性子急躁,喜好習武,每天都在外麵亂竄著,動不動就要與人比試一番。薑修玉為了這麽一個兒子,也不知道向賠了多少歉。


    最後將人扔進了軍營裏揮霍多餘的精力,倒是讓人安分下來不少。


    先前已經有了準備,再見到親人的時候,薑明月沒有之前的失態,隻是眼眶還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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