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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計劃是等到過完年, 就承包山頭種果樹。


    安山村之所以叫安山村,就是因為背靠一個小土坡,那小土坡叫安山, 但事實上根本不算山。


    安山上的植物比較雜, 當然也有些果樹,比如說常見的桃樹,梨樹還有杏子樹, 每年秋天都會有孩子去山上摘果子吃, 葉為安前期的目標就是這些天然的果樹。


    這些果樹結出來的果子比較澀也比較小, 並不好吃, 所以從來沒人想過要摘了賣,但葉為安可以幫助它們改善。


    這是葉為安進入這個世界看到安山村的情況時就做好的打算, 畢竟他的目標是於金寶,其他的事情都要靠後, 他必須待在於金寶身邊,慢慢把他已經有些成型的性子掰回來, 功成名就什麽的都是次要的。


    雖然隻是趕了個集,但從來沒有在這種時候去集市找痛苦的於金寶還是累到了, 下午在家裏睡了半天, 同村的同學來找他出去玩都被他拒絕了, 他實在是不想動了, 早上那會兒他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擠成肉幹了。


    於金寶本來以為那隻是個例, 把年貨買齊了他爸就不會再催他一起去趕集了,然而第二天他再次被從溫暖的被窩裏拖了起來,“爸爸,又有什麽事啊,讓大姐二姐去!我不去,我要睡覺!”


    困倦戰勝了害怕,於金寶忍不住抱怨。


    葉為安看了他一眼,“給你十分鍾起床,然後去吃早飯,跟我去趟工地,今天就在工地待著了。”


    “去工地幹嘛?現在才五點鍾。”於金寶看了下床頭的鬧鍾,更加不滿了,他完全不知道葉為安叫他去工地幹什麽。


    “很早嗎?我哪天不是這個時間起來上工的?就你嬌氣嫌冷?快起來,再不起來要遲到了,別等我揍你。”


    這麽一會兒,於金寶的瞌睡蟲也跑的差不多了,他還真怕葉為安動手,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


    他其實並不知道於國強每天多少點起床的,畢竟他自己就算上學,也都是快到七點才起床,那時候於國強早就到工地了。


    工地距離安山村其實不算遠,但騎自行車也需要接近一個小時,在寒風中騎一個小時自行車的感覺可不好,手腳都凍得沒知覺了,葉為安保證自己身上暖暖和和的,坐在自行車後座的於金寶就不行了。


    就算有葉為安在前麵擋風,這零下十來度的天氣也讓人難受得緊,而且他隻是坐著不動,就更覺得冷了,忍不住將臉埋在葉為安後背中,想要汲取點溫暖。


    葉為安也沒管他,輕鬆地蹬著自行車。


    一路上他們還遇到了其他早起去上工的人。


    等他們到工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其他人也前前後後到了,葉為安拎著凍僵的於金寶走到集合的地方,和領隊的於國華打了個招呼就開始幹活了。


    這是一個建築工地,據說是要建大樓,於國強是個小工,主要負責開開攪拌機,傳遞水泥砂漿,送送磚頭鋼筋之類的,早上七點上工,中午休息一個小時吃飯,下午到六點才下工,等他回到家裏至少得晚上七點多,而這辛辛苦苦一天工資隻有五十塊錢。


    葉為安現在身體素質不是原來的於國強可比的,幹這些體力活倒沒覺得多辛苦,但他今天來的目的是為了讓於金寶知道於國強賺錢不容易,自然要讓於金寶也體會一把。


    嬌養長大的於金寶是拒絕的,然而葉為安一瞪眼他就慫了,而且十三歲的男孩正是要強的時候,葉為安一臉的不信任挺傷人的。


    於金寶見葉為安一手一個拎著兩桶水泥砂漿健步如飛,想著自己隻有十三歲,肯定不能做到自己父親那個地步,於是就拎了一桶,吃力地跟在葉為安身後送到牆邊讓人用來砌牆,完了對著葉為安冷哼一聲,表示自己也可以,別瞧不起人了。


    葉為安心中一樂,這孩子雖然從前沒教好,但也不是不能救嘛,這天真的小模樣不是挺可愛的嗎!


    才一桶而已,有本事拎一天啊!


    他等著看。


    於金寶並不知道葉為安的想法,賭氣地跟在葉為安身後幹活,然而很快他就受不了了。


    胳膊酸痛,手掌被小桶上的繩子勒得發紅,總覺得越來越重,要拎不動了。


    看葉為安依舊健步如飛的樣子,於金寶咬咬牙,兩隻手拎著小桶,繼續跟在葉為安身後,可惜一張白嫩嫩的臉都憋紅了,腳下的步伐也不穩了。


    又過了一會兒,於金寶實在拎不動了,他連站都不想站,隻想躺下來,而且他的手特別疼,加上冷,都快沒知覺了,忍不住搓搓手破罐子破摔,“爸爸,我們什麽時候休息?”


    他以前沒幹過這個,幹不過他爸是正常的。


    “休息?這才剛開工,十二點吃飯休息,現在是幹活時間,怎麽,這就覺得累了?”葉為安一邊把水泥砂漿往小桶裏鏟一邊問。


    “嗯,我的手沒感覺了,很疼。”於金寶有些不好意思,他到現在依舊糊裏糊塗的,不知道葉為安帶他來工地幹嘛,總不會是看他幹活吧?


    “沒感覺還能疼?你不是在忽悠我,想要躲懶吧?”葉為安說完就拎著桶走了,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於金寶正坐在旁邊的磚頭上看他。


    回頭看一眼周圍的情況,見暫時沒人需要水泥砂漿,他也就停了下來,“你爸我每天就靠這個養活你們姐弟三個,等將來,你也一樣,要靠這個養活你媳婦崽子的,不如現在就看看。”


    “我幹嘛要幹這個?”


    葉為安冷笑了聲,“那你告訴我,你靠什麽養活老婆孩子?沒學曆沒能力,不賣苦力你想靠啥?還是說,你想我養你一輩子?”


    於金寶不說話,葉為安也不強迫他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明確告訴他,要麽今天好好跟在他身後幹活,要麽就別吃飯了。


    可惜於金寶並不相信葉為安會不讓他吃飯,撐著麵子也不願意妥協,葉為安在幹活,他就坐在一邊看著,然而到了中午,葉為安真的沒帶他去吃飯。


    這時候於金寶總算知道葉為安是認真的了,叛逆期的孩子還不願意妥協,但到了下午,他就餓得受不住了。


    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於金寶現在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不吃飯對他而言太難受了,他不確定到了晚上葉為安是不是依舊不會給他吃飯,害怕真的沒飯吃,他總算開始幹活了。


    可惜餓著肚子,本來他就沒幹過重活,這下更不行了,好在葉為安隻是讓他體會下工地幹活的辛苦,沒真指望他做什麽,等於國華宣布下工可以回家的時候,於金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起來,回家了,累的話等到家裏再休息,要不然等會兒天黑降溫,路上凍了起來,沒辦法走。”葉為安套上遮風的大衣,騎上自行車停到於金寶麵前,叫他上車準備帶他回家去。


    “爸爸,我的手凍腫了,而且磨出好幾個泡,好疼。”於金寶有些委屈,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實在累得撐不住了,本來不可能哭的,因為他覺得哭唧唧像個娘們,但這會兒他真的忍不住了。


    真的好累。


    葉為安沉默了一下,摘下手套將自己的手伸到於金寶麵前,“你是不是從來沒見過我的手?今天你幹了一天,雖然沒幹什麽活,但我還是要給你工資,我一天工資五十,你這種的,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我給你二十五。我記得你前幾天去遊戲廳花了十五?省省夠你玩兩天的,還不錯,對吧。”


    於金寶確實沒注意過他爸爸的手,再加上平時於國強習慣帶著手套,於金寶就更加難以發現了,這時候看到葉為安生滿了凍瘡的手,他心裏哆嗦了一下,無法想象這得多疼。


    他爸一天的工資,他去遊戲廳很快就能花完,但這一刻於金寶突然就明白了生活的不容易。


    想到將來他也會變成他爸爸這樣的人,於金寶簡直不敢相信,也更加覺得害怕了,他不想長大,也不想要媳婦孩子了,太辛苦了。


    於金寶本來以為他晚上會吃很多很多,但事實上,他累得什麽胃口都沒有,葉為安倒是明白,讓於金金留了飯,如果於金寶夜裏想吃了,起來熱一下就好。


    葉為安想,今天絕對是給於金寶上了極為深刻的一課。


    於金寶確實上了一課,當天晚上就做了噩夢。


    等他滿頭大汗地驚醒,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十分痛苦地爬了起來。


    冷,餓,累。


    他從來沒有受過這罪。


    丁巧兒剝著花生,剝好了就扔嘴裏去,一邊吃一邊說,“要我說,書讀得好有什麽用,丫頭片子,將來還不是要嫁到別人家去,如果是他兒子書讀得好,那才叫人羨慕。他們家可沒錢,窮得肉都吃不起,再供兩個丫頭片子讀書,哼哼!還不如讓她倆回家,把她倆未來讀書的錢存下來,留著給金寶娶媳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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