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念和迎照國幾乎是碰麵就要吵, 迎家人早已習慣, 然而江嘉樹站出來卻是頭一次。加之迎照國一向格外疼愛這個外孫,不怪他如此動怒。


    迎照國氣得話都不會說:“你……你……!”


    江嘉樹鐵了心要和迎念站一邊, 頭一次忤逆老爺子, 他垂下眼,“外公,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他拽著迎念的袖子,兩人一起退場。


    出門打的, 開到七中附近的美食街,江嘉樹和迎念在飯桌上都沒怎麽進食, 稍有餓感, 便一路從街頭吃到街尾。


    找了個景色還行的地方吹風, 倚著欄杆,迎念問:“你不怕被爺爺罵啊?”


    江嘉樹吃著串回答:“年少不叛逆,老來空餘歎!”


    他第一次站在客觀角度看迎念和迎照國的紛爭,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外公的蠻橫。


    媽呀!那一拐杖, 他的背到現在還疼, 要是落在迎念一個女孩身上, 真不敢想。他外公下手也太狠了!


    兩個人吃著聊著,江嘉樹問:“你後天有沒空?一起去玩。”


    她答得毫不猶豫:“沒空。”


    “你要幹嘛?”


    “去看比賽。”


    江嘉樹差點跳起來, “你又去看了啊?我以為你看一兩場就算了, 你該不會每場都去了吧?”


    迎念說:“是啊。”


    “……”江嘉樹滿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看來她是真的對那個姓喻的選手很在意?江嘉樹心裏當即不舒服起來。有這麽一個陽關開朗帥氣的哥哥在眼前, 她怎麽看男生的眼光一點都沒有受到熏陶?


    因為和喻凜然完全不是一個類型,江嘉樹忽生有一種身為哥哥卻不被認可的憋屈感。


    不過再一想,姓喻的和迎念親哥也不是一個類型,心裏又平衡許多。


    江嘉樹知道迎念這人有時候倔的像驢,隻能順毛捋,不能反著來,和她聊她感興趣的。


    “你遊戲玩的怎麽樣,什麽段位了?黃金?”


    “還沒。”


    “嗤。”江嘉樹取笑,“這麽菜,我說要教你你還不肯。”


    受過職業選手指點的迎念不甘示弱:“我隻是玩的少好吧,精益求精懂不懂?你還不一定有我厲害!”


    “比比?”


    “比就比!”


    江嘉樹遞紙巾給迎念擦手,招呼她,“那走去我家,我先拿一下充電寶,手機沒電了快。我家附近有一個特漂亮的網咖,等玩完遊戲我再送你回去。“


    迎念沒意見。


    打車到江嘉樹家門口,付完錢,兩人下車朝他家走。走到半道,江嘉樹接了個電話,神色略微緊張起來。


    迎念奇怪:“幹嘛?”


    “沒什麽。就是……我媽打電話給我,她和我爸已經回家了,在給我煮夜宵。”


    迎念想了想:“要是不方便的話我還是不去了。”


    江嘉樹稍作猶豫,拍板:“哎呀!都到門口了,走!”邊走他忍不住叮囑她,“我媽要是說什麽不好聽的,你別跟她吵架啊,給我點麵子,我絕對會第一個捂住她的嘴!”


    迎念笑了下,還算給麵子:“行吧。”


    兩人一同進門。


    “媽——”


    江嘉樹一邊換鞋,一邊給迎念拿了雙拖鞋,粉色的,十分可愛。


    迎念的小姑聞聲從廚房迎出來,“回來了?你……”看玄關站著兩個人,小姑愣了愣。她穿著圍裙,滿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氣,“……是迎念啊。”


    迎念頷首:“小姑。”


    “我回來拿下東西,等等我們還出去!”江嘉樹說。


    “出去,去哪?”


    “不去哪,就出去玩會兒,會早點回來。”


    “我給你煮宵夜了。”


    “回來吃!”


    “回來吃?回來都涼了。”


    “那……”


    見江嘉樹為難,迎念道:“你吃完我們再出去吧,我等一會。”


    江嘉樹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媽媽,隻好點頭。


    迎念端坐在客廳沙發上,江嘉樹上樓去拿東西,小姑夫應該在書房,不在一樓,沒露麵,迎念也不想打擾他。小姑和他們說完話,便又鑽進了廚房裏。


    不多時,江嘉樹下來,到餐桌邊坐下。


    桌上放著一碗陽春麵,熱騰騰的。他正要動筷把麵消滅,小姑端著一個白瓷碗從廚房出來。


    將碗放到桌上,小姑揚聲:“迎念,來吃!”


    迎念不妨被叫到,愣住,依言過去,就見桌上那個白瓷碗裏盛著滿滿的小餛飩,翠綠的蔥花漂浮在湯麵上,格外好看。


    她半愣著坐下,調羹擺在碗旁,小姑又端了一碟醬油放到她麵前,說:“我記得你不愛吃麵,你媽說你喜歡蝦仁,正好上次包的蝦仁小餛飩還有一袋……你不吃醋愛吃醬油對吧?自己看著加……”


    江嘉樹見她半晌未動,小聲問:“怎麽不吃?”


    迎念抿了抿唇。


    她確實不愛吃麵,愛吃蝦仁,愛吃餃子,愛吃餛飩,不喜歡醋的味道,吃有湯的東西喜歡加醬油佐味,她也喜歡蔥花。


    小姑做的這些,全都是她喜歡的。


    小姑應該是聽她媽媽說過,但沒想到小姑竟然會記得。


    默然稍許,迎念抬頭,出聲:“小姑——”


    被叫到的人聞聲回頭。


    她溫聲說:“上次過節我和爺爺吵架,那回,我不是故意要罵嘉樹哥的,我隻是在氣頭上,然後嘉樹哥又離得近……對不起,您和姑父別生我的氣。”


    小姑站在廚房門口,明顯一愣。


    江嘉樹更是差點嗆到,不僅是被迎念那句“嘉樹哥”驚到,更是被她服軟的態度嚇了一跳。


    迎念和迎老爺子吵了那麽多年,什麽時候服過軟低過頭?迎家上下,又有多少人聽她說過“對不起”?


    這還真是破天荒了。


    “……沒事。”小姑長歎一聲,笑了笑,“小姑罵嘉樹不是因為怪你,我是希望他能像你一樣,學學你身上的優點,我就是怕他不爭氣。小姑知道,你和你媽都不容易……”


    不等迎念說話,小姑又說:“好了,趁熱吃吧。你倆還要出去玩,早點去早點回,太晚了不安全。”


    說著,她進廚房去洗鍋。


    迎念拿起調羹吃餛飩。


    江嘉樹滋溜一大口麵條,“怎麽樣,我媽做的好吃吧?”


    迎念斜他一眼,“好吃又不是你煮的,得意什麽!”


    江嘉樹仍舊死皮賴臉地笑,迎念不理他,安靜地吃東西。


    麵皮勁道,蝦肉鮮美。


    一口一口,心裏許多褶皺,仿佛也被溫熱撫平。


    ……


    迎念和瀟瀟沒有訂到同一家酒店的房間,原因是瀟瀟臨時增加工作,不確定能不能到場,直到比賽開始前一天才火急火燎把所有東西都弄好,差一點門票都要作廢。


    暑假出遊的旅客多,等瀟瀟訂房間的時候,迎念住的那家酒店已經客滿。


    沒能住同一家酒店並不妨礙她們看比賽的熱情,如以往一般,迎念和瀟瀟各自安頓好碰麵,再去和群友們匯合,確認過燈牌全部收貨完畢,迎念兌現之前的承諾,請大家吃了一頓美餐。


    比賽當晚,一群人拿出了十萬分的鬥誌,在觀眾席為sf加油。他們做的燈牌精巧別致,sf的隊員們上場前紛紛朝觀眾席看來,易慎還很是開心地朝他們的方向揮了揮手。


    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以sf勝利告終。迎念心滿意足,如果不是時間已經不早,怕是還要和群友們再去盡興慶祝一番。


    倒有幾個人提議去吃夜宵,瀟瀟響應,迎念卻婉拒。


    “念念你不去?”


    “不了,你們吃吧,我回去睡個好覺!”


    瀟瀟雖然想拉上她一起,但見她確實興致不高,沒有強求。


    迎念打車回到居住的酒店,在床上躺了兩分鍾,剛準備起來洗漱,屋子裏“啪”地一下,所有燈都滅了,一片漆黑。


    “……哎?”


    迎念用手機電筒照光,到開關前研究好一番,可無論怎麽按按鈕,燈就是不亮。無奈之下,隻好叫來酒店工作人員。


    經理叫人來查看,檢查完發現是房間電路係統出了問題。


    迎念問:“今天晚上能修好嗎?”


    “恐怕不行……”


    迎念頭疼,“那給我換房間吧。”


    “不好意思,我們酒店已經客滿了。”經理連連彎腰,歉意滿滿。


    “那怎麽辦?麻煩給一個處理方法。”


    經理思忖後道:“您先稍等一下!”他拿著對講機和總台說了些什麽,然後又讓迎念再等一會兒。


    幾個人就這麽站在門口,昏暗的房間和燈光明亮的走廊,分界明顯。


    三分鍾後等到總台答複,經理總算露出笑顏,過來和迎念商量:“我們這裏已經客滿了,但是另一家分店還有房間,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派車送你過去,給您換一個更高檔的房間,您看行嗎?”


    迎念不愛占便宜,道:“一樣的房間就行,如果沒有的話,差多少錢我補給你們。”


    經理一聽連聲感謝,忙說:“不用不用,這是我們酒店的責任,影響您住宿,理應由我們承擔。”


    閑說幾句,迎念把不多的東西收拾進包裏,隨他們動身。


    酒店司機開車送迎念去另一家酒店,車程三十分鍾,到達目的地。兩邊工作人員已經溝通過,迎念一進去就有人接待,給她辦理入住手續、領她上樓。


    房間在七層,706,迎念用房卡刷開門,插上電,見設施齊全,便讓工作人員自去忙。


    背著包進去,迎念放下東西,轉眼一瞧包的拉鏈上掛著的毛絨玩偶不見了,她咦了聲,返身去找,門一開,見玩偶就在走廊上,她鬆口氣。


    撿起毛絨玩偶,迎念一站起,忽聽頭頂傳來一道聲音——


    “迎念……?”


    迎念抬眼,來人兩位,好巧不巧,一個是易慎,一個是sf的教練。


    她詫異,“你們……”


    易慎問:“你也住在這?”


    她點點頭,“原先在另一家酒店,我房間燈壞了,那邊沒有別的客房可以換,酒店經理就給我換到了這家分店。”


    “好巧啊!”易慎笑嘻嘻道。


    迎念也覺得,“是啊。”


    麵帶溫和笑意的教練插話問:“你來看比賽?”


    “嗯。”她頓了頓,忙說,“今天你們打的特別好!”


    教練和易慎連聲謙虛。


    寒暄一通,迎念問:“你們是要出去嗎?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她側身讓路。


    易慎似是想說什麽,到最後還是沒說,和她揮揮手,同教練一起離開。


    迎念拿著玩偶回房,往床上一躺,又覺得幸運,又覺得遺憾。


    幸運的是喻凜然也在這個酒店,遺憾的是,沒能看到他。


    在床上玩了會手機,迎念心懷那一絲細微的滿足,起身去衛生間洗漱。仔仔細細洗了十分鍾,把一口白牙和細嫩的臉護理好,門鈴聲突然響起。


    她擦幹淨臉上水珠,快步到門前,透過貓眼一看,易慎站在門外。


    迎念連忙把門打開:“有什麽事嗎?”


    易慎一笑,說:“我們隊在樓下餐廳聚餐,你要不要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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