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郎教授在看過了艾米的麵試表現後,已經在用另一種態度開始對待她了。


    他認為這是一塊完全可以細心去雕琢的鑽石,其有很高的價值。


    但是此刻他卻有意無意地說道:“我給你的劇本其實是半年後我會製片的一部小成本電影,你剛才麵試的那個角色還沒有確定下來,你有沒有興趣去試一試?”


    艾米的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布郎教授的臉,她知道這是一種考驗。


    對方想試探自己是不是一個急於求成的人,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謹慎的演員。


    她想演戲嗎?當然想。


    可是,她必須要演合適自己的角色,而不是漫無目的照單全收。


    所以,艾米的臉色沒有任何一絲動心的情緒,因為她知道那注定是不屬於自己的。


    她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個角色氣質不適合我。”


    說完後,她看到布朗讚同地點了點頭。


    布朗說道:“很好,你很有自知之明,恭喜你,你通過我的麵試了,你可以成為我的學生。”


    艾米發自內心地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老師有千奇百種,但是都有著他們各自對學生的作用。


    前世,她的老師也是一位頗有經驗的老師,但是那位老師第一次見麵就對她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話,“你以後可能做不了主角,因為你不夠漂亮。”


    那位老師也許以為這句話可以讓她放棄做演員的想法,誰知道,這句話卻成了激勵她改變自己外貌的座右銘。


    當她徹底蛻變之後再次站在那位老師麵前,那位老師甚至都認不出她了。


    所以她是感激前世的那位老師的,起碼她激勵了自己。


    而眼前的布朗教授……讓艾米有一種預感,他也會對自己有很大的幫助的。


    之後,布朗就和艾米約定每周四晚上,她來布朗家中進行授業。


    這天完成了麵試後,艾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法瑞斯。


    法瑞斯沒說什麽,卻催促艾米別忘了去戒酒互助會的事。


    艾米為了安慰法瑞斯,隻好當天晚上去了一周一次的戒酒互助會。


    她是戴著墨鏡去的,這種互助會也不會主動公開成員姓名,所以一般人不會認出她。


    但是也有人認出了她,譬如有個法國女演員梅拉尼,前段時間因為酗酒被爆光,所以也來互助會懺悔。


    她在電梯前和艾米不期而遇,且一眼就認出了艾米。


    她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略帶厭惡地說道:“竟然是你,艾米-亞倫。”


    艾米瞥了她一眼,但是沒回答。


    對於來者不善的人,她一般選擇無視。


    此時電梯到達了,艾米走進去,梅拉尼對著艾米翻了一個白眼卻沒有走進去,她說:“我還是等下一班電梯吧,這電梯裏的人太髒了。”


    法國社會是很開放包容的,但是也會有奇葩。


    說實話艾米很久沒看到這種直接把惡毒寫在臉上的人了,她對著那個人淡淡一笑,“那我勸你還是去天堂吧,畢竟活著要每天和幾百億人呼吸同一種空氣,不適合你這種純潔的人。”


    說完她按下關門的鍵,自顧自坐電梯了,留下青著臉的梅拉尼。


    在戒酒互助會的現場,其實程序很簡單,就是每個人上台把自己這一周做的關於戒酒的事情和大家分享一下而已。


    在分享完之後,主持的牧師上台和大家說了一個消息。


    “法國教會即將舉辦一個公益活動,到時候癌症互助會、戒酒互助會、戒毒互助會等每個互助會都會出台一個關於自己互助會主題的話劇,由每個互助會的成員自己來演出。”


    下麵的成員們立刻議論了起來,“可是我們大部分都不會演戲啊……”


    牧師又說道:“沒關係,我們當中也有幾名是從事表演相關的,主要的一些角色可以由這幾名成員抽簽來決定。”


    說完,牧師的目光在艾米、梅拉尼和其他幾個人身上掃了掃。


    掃完後,牧師又繼續補充,“這一次公益活動的舉辦力度很大,到時候巴黎市的一些官員都會前來觀看助威,還會錄製成視頻放到網上傳播。”


    這麽一說,艾米就立刻來興趣了。


    很簡單,作為一個因為酗酒而釀出醜聞的女演員,如果能夠參與這種戒酒公益話劇的演出,還是傳播力如此廣的,這對她洗白來說,還是很有利的,可以把她懺悔的形象深入人們心裏。


    哎,說到底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要如何去洗白。


    這個身份確實給她了新生,但是也真的是坑她不淺。


    隨後牧師就開始進行角色的抽簽了,女主角是一個因為酗酒而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年輕母親,整部話劇圍繞著她的懺悔和醒悟來進行。


    抽簽完成後,牧師就開始統計所有人抽到的角色,他首先問的是:“抽到女主角英迪亞飾演者的是哪一位?”


    梅拉尼因為沒有抽到女主角而在暗自跺腳,她也是一個因為酗酒而被關注的女星,當然也希望通過這個角色來增加自己的洗白力度,但是她抽到的隻是一個配角。


    是誰,拿走了這個角色?


    在一片安靜中,艾米舉起了手,“是我。”


    牧師正準備拿筆記錄下來,梅拉尼此刻眼中的怒火已經竄到極高了。


    她當即抬高了音量,將矛頭指向艾米,“牧師先生,別人不知道,你可是知道在座每一個人的真實身份的,你認為教會這樣一個被神所庇護的機構辦的話劇表演,真的能夠讓這種身份的人來演出嗎?”


    此言一出,牧師也愣了愣,在場的所有人都很疑惑地看向了艾米。


    艾米戴著墨鏡,他們就更好奇艾米的身份了。


    牧師沉吟了一會,並未吭聲,而是看向了艾米。


    艾米神色如常,她早就想到這個梅拉尼肯定會糾纏著她搞事情。


    她從來不是一個忍耐派的人,她更傾向於以理服人,至於對方的這一番言論,在她看來更是破綻百出。


    她用平靜的聲音開口道:“上帝本身就是用來懺悔的。”


    梅拉尼譏諷地笑了笑。


    艾米一隻手撐著下顎,目無波瀾卻有理有據地回答,“正是因為過去過得很糟糕,演出來才更有懺悔的意義和價值,用我的話會更有說服力不是嗎?”


    牧師淡淡點頭,“你說的沒錯,而且神是公平的,會原諒任何人。”


    梅拉尼看到這下沒戲了,自然不服氣,她趕緊又說道:“既然神是公平的,那也應該給任何人機會不是嗎?這個角色我也想演。”


    兩個人都僵持不下想演這個角色,牧師也有些無奈,最終隻能說道:“這樣,我讓話劇導演過來,讓他來挑選更為出色的一位。”


    這個結局讓梅拉尼很滿意。


    因為她知道艾米就是一個毫無演技的花瓶,雖然自己演技也不好,但是起碼科班出身,比起艾米這種三流花瓶,她還是有信心勝過的。


    至於艾米,她也同意,她支持這個世界上所有靠實力去競爭和爭取的事。


    艾米和梅拉尼都接受了這個提議,然後牧師就把她們帶到了一個房間,並且把導演給喊了過來,和導演也說明了情況。


    導演是話劇界的人,對電影圈的情況談不上熟悉,對兩位女演員的情況也不太了解。


    所以牧師對導演的介紹就是,“這兩個演員都不太會演戲,都是花瓶,區別就是艾米是三流花瓶,梅拉尼是二流花瓶。”


    導演意興闌珊地回答:“反正都是花瓶,無所謂了。”


    隨後,他就單獨、依次地把梅拉尼和艾米帶進了麵試的房間。


    既然都是花瓶,那麽也沒必要給她們出太難的問題了。


    先進來的是梅拉尼,導演並沒有和她了解什麽別的信息,直接說道:“演一段醉酒之後的狀態我看看。”


    梅拉尼就演了。


    而梅拉尼的演出,也絲毫沒有出乎導演的意料。


    因為一般對於這種花瓶係沒什麽演技的演員來說,她們的能力有限,也不會使用太難的方式來演出。


    一般無非就是選擇基於現實向的表演或者誇張一些的戲劇化表演,兩者其中取一者。


    梅拉尼選擇的是前者,基於現實向的表演。


    哭泣、嘮叨、撒酒瘋、大聲呐喊。


    這些表演沒什麽難度,梅拉尼也確實表現出了一種醉酒後的真實狀態,不過是最入門級的那種。


    表演完後,導演揮揮手讓梅拉尼出去了,他沒什麽反應,因為本身就沒對這兩個演員抱什麽期待,隻要不出戲就好了。


    隨後,艾米進來了。


    導演同樣讓她演出一下醉酒之後的狀態。


    而同時,導演也知道,艾米一定也會在基於現實向的表演或者是略帶戲劇化誇張的表演中選擇一種來飾演。


    現實向的話,無非就是和梅拉尼一樣,哭泣、呐喊、嘮叨。


    誇張的話,她可能會更加豁出去點。


    然後,艾米的表演開始了。


    她站在那兒,先是肩膀神經質地抖動了下,之後手裏舉了一瓶酒,仰頭喝了一口,葡萄酒沿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她用手背幹淨利落地擦去了。


    她突然嗤笑一聲,眼眶卻莫名紅了,然後有些瘋癲地搖搖晃晃笑了起來,嘴裏還喃喃有詞。


    說著說著又癱軟了下來,沿著沙發邊緣坐著,雙眸放空,看著虛空的一點。


    再猛然間,她突然放聲痛哭,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大難。


    按照導演的判斷,艾米應該是要進行一段基於現實向的表演。


    但是馬上,導演就覺得不對勁了。


    艾米此刻轉換了一個場景,開始用手晃動一個壞掉的飲料販賣機,販售機死活出不來任何飲料,這激起了艾米絕望的呐喊。


    她開始又是踹又是踢的,但是販售機依舊沒有反應。


    最後,她憤恨無比地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在那裏開始奮筆疾書,喃喃著:“這該死的販賣機,我要寫5000字的投訴信過去!”


    說完後,她就真的一直寫一直寫,這是一個典型的逃避型人格,一般隻有當人在想要逃避什麽的時候,才會把別的事物作為自己的發泄點。


    寫完後,她又癡癡笑了,仿佛在回憶什麽甜美的過去。


    導演看著她的這段演出,沉默了。


    她從剛才的基於現實向,一瞬間轉換成了誇張戲劇向。


    之後,艾米的演出結束了。


    導演還在那裏比較納悶地盯著她。


    艾米則是掛上了謙虛的笑容,“導演,剛才的表演你還滿意嗎?”


    導演手裏摩挲著一支筆,反反複複醞釀了一番,“說實話,你的這番演出,我無法歸類,我看不透。”


    不是看不懂,而是看不透。


    他看不透的是艾米究竟想要表達一個什麽樣的人,因為這個醉酒之後的人格很複雜,看似有著極其豐富的過去。


    艾米以為導演的所謂看不透是貶義詞,正準備為自己解釋一番。


    卻聽到導演又擲地有聲地說道:“但是,看不透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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