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 我有話想對你說。”江珝拉著她手沉聲道, 語氣無限凝重。


    猛然被他抱在懷裏,歸晚有點不適應, 畢竟他們已經不是過去的關係,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昵讓她無所適從, 尤其是肚子上的那隻手,她想推開,卻被他臉上浮起的那層疲倦的黯影驚住了。


    峻峭的眉心隆起, 她想為他撫平,終了還是放棄了,同樣, 她也放棄了掙紮,軟語問道:“怎麽了?可是北方有何問題了?”


    他淡淡搖頭,目光依舊在她小腹上。


    “朝堂嗎?”


    “不是。”


    “……和我父親有關嗎?”


    他抬頭看她, 平靜道:“不是。”


    “那你到底想說什麽?”她是實在猜不出他還有什麽苦惱。


    江珝沒應,挪開撫著她小腹的手,從懷裏拿出一個繡著蘭花蜻蜓的錦囊, 托在掌心,送到她眼前。


    “送我的?”歸晚揀起來看看,玩笑道。“質地不錯, 針工考究,不過一看就不是新的。不是新的我可不要。”說著, 她又佯做不悅地放了回去。


    江珝淡淡一笑, 眉間的憂思去了幾分。“我想和你說說它的主人。”


    聞言, 歸晚突然愣住!望著那錦囊她反應過來,這不正是她在他書房裏見過的那隻錦囊——她還問過他可是哪個姑娘的,他隻是答道:日後會給你講的……


    “這錦囊確實是個姑娘的。”


    他話一出,歸晚瞬間都懂了。就說這個錦囊對他意義非凡嗎!上次提到,他還一臉的緊張,想來他心裏還是裝了個人的。原來她以為這個人是蘇慕君,然今兒看來,的確另有其人。隻是她不明白,既然如此,他怎還能對自己這般親近!他把自己當什麽?有把那個姑娘當什麽?


    她容色愈暗,試圖從他身上起來,卻被他箍得更緊了。他知道她是誤會了,如此,他更應該把事情講清楚!


    “這錦囊確實是個姑娘的,而且我對她做了不可饒恕之事,我對她有愧,也僅此而已——”說著,他再沒給懷裏人回口的機會,徑直把所有的事都道了來。從杭州到京城,從姑娘身亡到死而複生……


    語畢,他看看她。


    他以為她會怒,哪怕是傷感,可除了平靜他什麽都沒瞧見。


    她推了推他示意要起身,擔心她不舒服他放開了她。


    “原來將軍是為這事發愁。”她理了理裙裾道,語氣頗是淡然。


    江珝驚。“你不氣嗎?”


    “嗯?為何要氣?倒是我該內疚才對。”她笑笑,“若不是我的存在,您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迎她入門了。”


    歸晚坐在了江珝身邊,勸道:“我知道將軍你想對她負責,我支持,也覺得你應該如此。怪不得這幾日你瞧見我就惆悵,原是這事。其實你也不必擔憂,你能讓我踏實地生下孩子,給他名分,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還敢空占你妻子的身份。你放心,等你找到她,我會讓出位置的,隻要她不介意曾經我的存在就好。所以,將軍你根本沒必要發愁啊。”


    江珝沉默了,良久問了句:“你就這麽想走?”


    歸晚納罕,反問:“不然我還要留下?”人家正牌來了,自己還有存在的必要嗎?還不趕緊騰地方。“我想要的,無非是生下孩子而已。”


    “孩子對你就這麽重要?”他又問。


    不過這一問有點廢話,孩子不重要誰重要?歸晚想了想,鄭重道:“還有一個人……”


    江珝漠然側首,目光盯緊了她,深邃的眼底似要把她吞掉似的。歸晚下意識往後仰了仰,戰兢道:“還有,我父親啊!”


    就這麽對視半晌,江珝緊繃的弦鬆了下來,他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接著,看都未再看她一眼,起身對林嬤嬤道:“天晚了,扶夫人回去歇著吧。”說罷,拿起架子上的外衫,連發都未束,出門了……


    聽下人說,江珝去了小書房,歸晚這才回床上歇下。


    沒想到江珝竟有這麽段經曆。負傷中毒,如果猜的沒錯,應該就是成婚之初,她幫他處理的身後的那處箭傷吧。原來是因救人而得,她還以為是父親導致的,可想想,若不是因為父親打開城門,他也不會急迫南下。還有那個姑娘,眼下會在哪呢?在這個名節比天大的時代,失去清白的姑娘也不知道會如何生存下去……不過她還算命好的,因為對方是江珝,他會對她負責,不會再讓她受任何傷害,她依舊可以無憂慮地生活……


    這場災難中,受傷害的女子太多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那般好命,比如歸晚自己。她不也是個受害者嗎?更糟糕的是,她居然還懷了孩子。不過想想她也算是幸運的,因為她也遇到了江珝。


    這個男人還真是神奇,總是和災難中的姑娘糾纏。歸晚無奈笑笑。不過快了,等他找到她,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接下來幾日,江珝和歸晚,亦如往日彼此之間都淡淡的。不過這府上卻也沒人在意,因為世子江珩的大婚之日,快到了。


    一進入臘月,沂國公府便熱鬧起來。雖說婚事倉促,可到底比江珝那時候準備要充裕得多,再者是為自己兒子準備婚事,雲氏每日忙得上下翻飛,可卻整日掛著笑容,精神頭頗足。


    歸晚也跟著沾沾喜氣,沒事的時候便跟著老夫人一同準備給新人的賀禮。


    是日一早,歸晚帶著林嬤嬤去東院,經過小花園時,隱約聽著有底底的歎息聲,接著,便是一陣啜泣。歸晚好奇,繞了進去,這才瞧清了六角亭裏那個瑟縮的人,正是江珩原來房裏的丫鬟,現在的姨娘,錦湖……


    歸晚還沒出聲,倒是她先發先了二少夫人。錦湖趕緊抹了抹淚,迎了上來,揖禮問候道:“錦湖見過二少夫人。”


    “你怎一個人在這?”歸晚蹙眉,望左右瞧瞧。“你有孕在身,沒個人跟著嗎?”


    錦湖點了點頭,隱忍道:“有的,西院的春夏一直照顧我的。隻是……世子新婚將至,西院人手不夠,她去幫忙了……”


    “嗯,若這樣,那你便不要隨意走動,還是留在西院得好,免得大家找不到你。”


    二少夫人這話一出,錦湖有點愣。她以為自己有孕卻無人照顧,任誰聽了不會生份憐憫,何況是同為孕婦的二少夫人。可對方不但半點同情未有,還告訴她不要亂跑,這倒是她的錯了?


    錦湖心中不大樂意了,好歹自己也是姨娘的身份,這肚子裏也是江家的後,可府裏上下全都忙著江珩的婚事,無人關注她。操辦這婚事,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又何妨,非要麵麵俱到,便是少掛了一盞燈籠,那嚴家小姐就不嫁了嗎?


    她心裏如是想,嘴上卻不敢說,委屈地回道:“二少夫人說得是,我到底是西院的丫鬟,就該留在西院,或許還能搭把手……”


    “我是這個意思嘛!”


    錦湖話還沒說完,歸晚冷道了句,驚得小丫頭啞口。


    這丫頭是酸給誰聽呢?自己是沂國公府的二少夫人,但不是二房的人,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若不是她也看見了自己,歸晚早便轉開了。方才那句,也不過是為她著想,囑咐兩句而已。她這陰陽怪氣地,算怎麽回事?是覺得江家對不起她嗎?


    “我讓你留在西院,是因為西院人多,方便伺候。雖是你帶著身孕,但這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所以萬不能有任何閃失。西院到東院這麽遠,你都能走過來,你圖的是什麽!西院那麽大,都不夠你散心的嗎?這雪天地滑,身邊連個人都不帶,你是怕自己出事,還不是怕自己不出事?”


    小丫頭被歸晚幾句話說得目瞪口呆。這種人的心思,歸晚太清楚了。自尊心強,又要臉麵,瞧著自己被冷就心裏不舒坦,變著法地要作,生怕人家注意不到她,甚至敢拿孩子當籌碼。


    “沂國公府,便是姨娘那也是上得了台麵的,你說這話,對得起你的身份嗎?別忘你這孩子是江家的,若是出何意外,江家饒得了你嗎!”


    “是,二夫人教訓得是,錦湖知錯了。”小丫頭瑟瑟應聲。


    “我不是教訓你,我隻是勸誡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份。”歸晚緩了語氣,攏了攏暖手繼續道。“你今兒在這是等我的對不對?”


    話音一路,小丫頭驚得登時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這個麵若桃李,瞧上去還沒有自己大,卻淡定超乎年齡的少夫人。她惶恐地擺手否認道:“不不不,不是,少夫人您誤會了……”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


    西院的人,若非老夫人傳話,是不會來東院的,即便去,最近的路也應該是直跨客堂。這小花園是連接東院和檀湲院的,平日裏走的便隻有歸晚夫妻二人。所以,她能繞到這來,絕非偶然。何況她就不信雲氏會這般疏忽,西院那麽大,就缺春夏一個人?非要把她也調去,讓錦湖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她再不喜歡錦湖,可沒有哪個祖母會不在意孫兒的,即便錦湖肚子裏的是庶出。


    歸晚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讓她覺得應該來找自己,畢竟自己跟西院一點關係沒有,但她知道她今兒來的目的,她想讓自己幫她。


    善人誰不願意做,可幫也要有幫的道理,歸晚不覺得她值得幫助,或者需要幫助。


    “我知道,最近因為世子婚事,西院忙得不可開交,自然冷落了你。但這不過是一時,待嚴家小姐嫁過來,一切自然會如常。方才說你要擺正自己的身份,眼下還是這話,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姨娘身份是如何得來的,若不是嚴家小姐應允,你覺得你將失去的僅僅是一個姨娘的身份嗎!”


    這話有如驚雷,錦湖呆住,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還未隆起的小腹。她想起了當初二夫人曾對她說過的話:如果嚴家小姐不認這孩子,那它決不能留。


    明明是臘月冷天,錦湖卻額角滲汗。這幾個月被人嗬護著,她可能真的是暈頭轉向了。被嗬護的,到底不是她而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她能被提到了姨娘的身份,也是因為這個孩子,還有嚴家小姐的一句話。


    自己的命運都捏在人家手裏,她還想和人家爭?笑話……


    錦湖神情漸漸釋然,最後麵無表情,她對著歸晚深深揖禮,平靜道:“我今兒還是找對了。謝二少夫人提點,將錦湖敲醒,錦湖謹記少夫人的話,不會再惹麻煩了。”


    話說到這份上,也無需再說,老太太還等著自己,歸晚冷淡地應了聲,帶著林嬤嬤和下人去了。然感覺中,那個瑟縮的身影好似良久都未動過……


    “這錦湖也是個糊塗的,還真拿自己當回事。”茯苓哼了句。


    林嬤嬤瞥了她一眼。“拿自己當回事沒什麽不好,怕就怕太當回事了。”說著,她托起了歸晚的胳膊,“得說咱表小姐心善,點醒了她。”


    “我才不是心善呢!”歸晚勾唇道,“我是不想平白被她利用,這府上的事,我躲還躲不過來,哪有心思理他們。二房的事,就二房自己解決,勾搭我一個大房的人算什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家這本經還沒念明白呢,管得了人家。”


    聞言,林嬤嬤不住點頭,歎道:“哪個都不是省心的,我看這世子夫人入門後,也消停不了。”


    這話說得是。錦湖這會兒想明白了,不等於她甘心。歸晚看得出來,她是心高氣傲的姑娘。從前一直是世子的貼身丫鬟,在丫鬟中高人一等。如今成了姨娘,她豈甘心屈居人下。江珩說他是酒後誤事,酒後能不能誤事不清楚,但偌大的沂國公府,又不是在僻靜角落,若是她不肯,江珩也斷斷強迫不得的。所以,她心底必然就帶了那份高攀的意圖……


    ……


    這幾日,江珝每日準時出門,準時回來,陪她一起用早飯晚飯,休息前也會相互問候,隻是兩人一切都冷冰冰的。瞧著他愁鬱未減,為了不叫他他心結難解,歸晚還是刻意避免和他過分親近。對此,江珝沒有介意,於是漸漸地倆人話都少了。


    轉眼已是臘八,江珩的大婚之日。節日和婚事趕到一起,熱鬧非凡。


    嚴家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也是大手筆,據說十裏紅妝鋪陳了整個主街,奢華無比,直直趕超江珝和歸晚婚事的規模。


    沂國公府自然也不能差了,鑼鼓喧天,響徹雲霄,好似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沂國公府世子爺今日大喜一般……


    今兒沂國公的客是空前的多,歸晚有孕不宜待客,唯是去接待了同來賀喜的大舅父祁孝儒和舅母何氏。親人相見分外親切,她好久沒回武陽侯府了,得知外祖母身體康健,她心下安慰。


    新人拜過堂送進了洞房,紗帳鬧洞房的都是各個府上的貴婦,雲氏把歸晚也叫去了。歸晚不解:自己帶著孕身去人家洞房,好嗎?


    雲氏拉著她解釋:“要的就是懷孕的你。”她是巴不得兒媳婦沾沾孕氣,也如歸晚,明年便能給她生個孫兒出來。


    歸晚心裏無奈,可被那麽多人盯著,卻也不得不去了……


    洞房裏,江珩正在和新娘子接撒帳的果仁,乍然瞧見餘歸晚,他愣住了,半晌沒反應過來。也不知是誰手沒個準,一顆大棗砸在他臉上,他才“嘶”地一聲低下了頭。


    大夥驚得哎呦一聲,新娘透過薄紗蓋頭也瞧了個囫圇,急得險些自己掀開蓋頭,忙問了句:“世子爺沒事吧?”這還是她入門說的第一句話。


    房中戛然靜默,隨即一陣哄笑,道新娘子才入門便心疼起夫君來了。窘得江珩隻得紅著臉搖頭,示意無礙。


    紗帳結束,蓋頭掀起,這世子夫人麵一露,眾人嘖嘖讚歎,好俊俏的新娘子。新娘子淡淡一笑,目光卻落在了角落裏的孕婦身上,彎眉巧笑,和顏問道:“這是二嫂吧。”


    歸晚笑笑,上前,道了句祝福的話,隻聞新娘子又燦笑道:“有二嫂祝福,我沾沾二嫂的好運。”


    嗬,這新娘子可倒大方,連江珩都微詫,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房裏人太多,還是有讓江珩緊張的人在,總之他覺得憋得慌,鬧過洞房便留下新娘子,送眾人出去,他也去前院宴客了。


    出了新人所在的雲熙院,歸晚行動慢些,方跨出二門拐進遊廊裏時,便聽聞身後有人柔聲道了句:“二嫂仔細門檻。”


    歸晚回頭,是世子。她淡淡一笑,道:“世子先走吧,我腿腳慢。別讓賓客久等了。”


    江珩笑笑。“無礙,二嫂先走。”


    二人互讓,歸晚終還是沒讓過他,便走在了前麵。遊廊裏一前一後,他安靜地跟著她,默默無聲,歸晚偶爾回頭,對上他的視線,發現他一直在望著自己,不由得心裏別扭,又因著怕耽誤他,趕緊腳步加快了。


    六甲之身,身重腿沉,就在邁台階的那刻,她一腳沒踩穩,驀地向前撲了去……


    “二嫂小心!”隻聞身後人喚了一聲,歸晚措手不及,撲進了一個寬闊的懷裏。


    歸晚驚得下意識去扶肚子,然對麵人比她手還快,先行覆上穩住了她。


    熟悉的感覺——


    她抬頭仰望,是江珝。


    見是他,心穩了下來,她抱著他長舒了口氣,念叨著“嚇死我了,虧得你手快!”


    “你就不能穩些,讓我省點心嗎。”他拍了拍她背,半嗔半嚇道。


    歸晚瞪著他撇了撇嘴,“知道了,叫你省心!”說著,撐著他胸口起身。方離開,又覺得不對,他們什麽時候又這麽親密了——


    她下意識退了一步,江珝意識到了,心驟然一沉,撫著她小腹的手也空了……


    然他看看身後一直盯著他二人的三弟,沒說什麽。唯是吩咐林嬤嬤和小丫鬟扶少夫人回去休息,他隨江珩一同去前院宴客了……


    ……


    雖說自己沒做什麽,但歸晚還是覺得有點累,早早洗漱罷便回房歇著去了。睡意尚無,林嬤嬤帶著蓯蓉和茯苓陪著表小姐。


    提到今兒親事辦得好不熱鬧,嚴府嫁女隆重,茯苓不大高興了,撇了撇嘴:“這分明是給人下眼藥嗎!咱將軍和表小姐是禦賜之婚,也沒想他們家那樣張揚,還剛來就要把上尖了。”


    “掌嘴!”歸晚瞪著她怒斥,茯苓還不服,急得蓯蓉趕緊給她嘴裏塞了塊喜餅,象征地拍了拍她小臉,嗔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若傳出去被外麵人聽聞,還不得道咱表小姐氣量小,斤斤計較。你啊!說話能不能顧著點咱家表小姐!”


    茯苓嚼了兩口,趕緊點頭捂住了自己嘴巴。


    瞧著她笨拙樣,歸晚哭笑不得,解釋道:“我們雖是禦賜,但人家才是沂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的沂國公。人家才是公府的主人,婚事能不隆重嗎。他可是公府的門麵啊!”


    “他是公府的主人,可這府上還不是得靠咱將軍撐著。”茯苓忍不住嘟囔句。


    “又多嘴!”歸晚指著她嗔道。接著想起什麽似的,看了看外麵。“這都幾時了,賓客都散了好一陣了,將軍怎還沒回來?”


    蓯蓉抿笑,道:“您若是不放心,我便讓人去前院看看。”


    歸晚哼了聲。“我有何不放心,他不回才好,我……”


    她話沒說完,便聞明間的門“嘭”地一聲響了,好似被踹開一般。主仆幾人驚住,蓯蓉反應過來趕緊出去看,然還未出稍間便聽門外的小丫鬟急喚道:“少夫人您快來啊,將軍他,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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