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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嬪臉色實在太難看了,嚇的珊瑚忙給她重新倒了一碗溫茶, 喂到她嘴邊:“娘娘略喝一口, 先壓壓氣。”


    她一邊安撫端嬪, 一邊給珍珠使眼色:“還不快請百合姑姑取清心丸來, 沒見娘娘中了暑熱嗎?”


    珍珠原本也不及珊瑚機靈,聞言便慌亂的跑出正殿,隻留下珊瑚跟在端妃身邊。


    珊瑚輕聲細語地勸道:“娘娘何苦生那麽大氣?仔細把自己身子氣壞了, 那可得不償失。景玉宮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才把您氣成這個樣子。”


    端嬪被她這麽一哄,也漸漸冷靜下來, 她就著珊瑚的手吃了一碗茶, 這才覺得略舒坦些。


    “姓鄭的賤人沒辦好差事, 好叫我在淑妃那落了不是,原淑妃也很客氣,說也不算礙事,叫我不用往心裏去, 說大熱天我跑一趟不容易, 非要叫留我午膳。”


    珊瑚一聽,忙說:“這是好事呀, 淑妃娘娘自來不愛留人,今日可實在給娘娘麵子了。”


    誰說不是呢,隨心所欲悠然自得的淑妃, 當然可以肆意妄為。


    端嬪皺著眉, 壓低聲音道:“淑妃確實很客氣, 隻沒想到剛剛擺好席麵,陛下那特地派蘇年給送賞菜,那一份份的都是乾元宮小廚房特製的,一瞧就很是用心。”


    端嬪心裏頭憋屈極了,咬牙切齒道:“你是沒瞧見那場麵,就差在那說淑妃寵冠六宮了,這頓飯吃得我真是食不下咽,可不吃又不行。”


    這事換了誰都要難受,端嬪又一向小心眼,這可不是氣壞了。


    可皇帝寵愛誰,願意慣著誰,這可不是她們這等宮女能議論的,珊瑚心裏頭直嘀咕,嘴裏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她們這碧雲宮雖說不是熱灶,隻比德妃那冷衙門要強上那麽一丁點,可端嬪到底也是一宮主位,娘家根基也不算太差,在宮裏也還算有幾分臉麵,她平日裏隻對著碧雲宮裏樣樣不如她的下三位小主,從未覺得自己這有哪裏不好。


    今日也是趕巧,淑妃頭回留她午膳,偏就碰到了陛下給淑妃娘娘特殊恩賞,這兩相對比之下,才給端嬪刺激到了。


    珊瑚一個勁的幫她順著心口,怕她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一邊繼續哄道:“淑妃娘娘自進宮就很得寵,她也一貫會哄人,平日裏千嬌百媚的,陛下隻見她顏色好,嘴巴又甜,自然被她哄了過去。但娘娘你也想想,一兩月裏陛下也要來咱們碧雲宮一回,若真是對她情根深種,哪裏還有咱們什麽事?”


    這倒是,端嬪麵色好看了些,隻說:“陛下是真龍天子,坐擁後宮,膝下又空虛,哪能專寵她一人?”


    端嬪頓了頓,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再說便就是日日都去她那裏,也沒見她揣個金蛋蛋,到底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一說起皇嗣的事,珊瑚就不敢接話了,隻小心翼翼道:“以後陛下來了,娘娘也軟和這些,多說些甜話哄哄他,說不定陛下就高興了。”


    端嬪又如何不知呢,可陛下每次都來去匆匆,她根本沒機會說話,便是她要說,陛下也沒工夫聽,再是她想哄人,被哄的那個也得願意聽啊。


    想到這,端嬪重重地歎了口氣:“我怎麽就沒長她那張臉呢。”


    這事兒可真沒法說,個人長相不過是老天爺賞飯吃,老天爺偏不叫你靠臉吃飯又有什麽辦法呢?


    端嬪這一通火氣撒出去,倒也消了氣,這會兒百合姑姑趕過來,忙喂了她一顆清心丸吃。


    “娘娘這回拿捏極好,好歹沒在景玉宮發脾氣,回來把氣撒到我們身上,撒完了您自己個兒也別往心裏去。總歸這事過去,淑妃娘娘沒怪罪您,咱們和景玉宮又添了幾分人情,反而是喜事。”


    百合姑姑到底是宮裏頭的老人,一番話說下來端嬪臉上也有了喜色。


    她仔細回味了一下剛在景玉宮的種種,說:“那倒是,我這也算是在蘇伴伴麵前露了臉,萬一他回去同陛下稟報,能順嘴提一提我也是好的。”


    百合姑姑笑眯眯說:“是這個理,娘娘您瞧,我這還什麽都沒說,娘娘您自己就想通透了。一會娘娘去沐浴更衣,然後便舒舒服服睡個午覺,等醒來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端嬪自來小心眼兒又容易發火,可她卻極好哄,萬事不過心,往日裏大多睡一覺就忘,也算是好伺候的了。


    百合姑姑的打算原本是好的,隻是未曾想到,端嬪娘娘午睡剛起,正想叫小宮女過來陪她打葉兒牌,門外就傳來一把惹人心煩的細嗓兒。


    “奴婢給娘娘請安了。”


    端嬪的臉頓時又沉了下去,那是鄭淑女的聲音。


    她正想發火,旁邊伺候的珍珠就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小聲勸她:“今日娘娘已經為她跑了這一趟,頂著大太陽替她去景玉宮賠罪,可不能白費,定要叫她知道娘娘的苦心才好。”


    端嬪一想也是,今日她差點沒把臉皮曬破,若是這罪不叫她知道,又怎麽能讓在自己手底下老老實實呢?


    端嬪忙給珍珠使了個眼色,珍珠便扶著她躺回床上去,還往頭上敷了一塊帕子。


    守門的小宮人打開寢殿大門,門外還是那道熟悉的嬌弱身影。


    鄭淑女依舊穿著素雅的襖裙,頭上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好似單薄的迎春花一樣惹人憐愛。


    端嬪靠坐在床邊,嘴裏直喊頭疼。


    鄭淑女一看這情景,馬上跪了下來,一路膝行到端嬪床前,使勁給端嬪磕了三個頭。


    “多謝娘娘大恩大德,奴婢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娘娘的恩典。”她的聲音也是細細軟軟,聽著倒是舒服。


    這事兒說到底,端嬪也挺冤的。


    那日鄭淑女過來尋她,說她進宮幾年沒有侍寢,甚至都無緣麵見聖上。她自覺受娘娘的照顧,卻沒給娘娘幫上什麽忙,實在心裏有愧。


    恰好端嬪也被暑熱折磨得難受,又不能隨便用冰,心煩氣躁,就沒仔細聽她說什麽。


    宮裏的冰是有定例的,為了晚上能睡得舒服一些,白日裏就要節省些,熱得她頭腦發昏。是以她也懶得聽鄭淑女說什麽,隻一味的點頭,隨便敷衍道:“你若想去便去,我也不攔著你。”


    作為一宮主位,端嬪也算是好說話的了,她一向懶得搭理手底下這些淑女選侍們,不管也不磋磨她們,若是老老實實的,其實日子能過得很好。


    所以誰都沒想到,這鄭淑女居然真的敢去乾元宮送湯,若是能送到乾元宮門口也倒罷了,反正乾元殿那幾個黃門個個都是人精,十有八九不會搭理她,叫她自己沒趣退回來。隻是沒想到這丫頭這麽蠢,一頭撞到淑妃娘娘的儀仗上,好事沒辦成,倒成了壞事。


    端嬪這一趟景玉宮之行,不僅曬紅了臉,又氣著了身,這會兒麵色確實不是太好。


    那鄭淑女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嚇得當即就掉了眼淚:“都是奴婢蠢笨,才害得娘娘要去給淑妃娘娘賠禮道歉,奴婢,奴婢……”


    她在那奴婢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端嬪越聽越煩,剛壓下來的火氣又竄上來。


    “行了,你別哭了。我是咱們碧雲宮的主位,不為你想為誰想?不過你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宮裏,沒事別再到處亂跑,就知道給我添麻煩。”


    她說罷,一臉不耐煩地把她趕了出去,躺回去又要吃清心丸解氣。


    端嬪不愛瞧她,所以完全沒看鄭淑女那張白花兒一樣的臉,若是仔細看,她便會發現,那臉上幹幹淨淨的,哪裏有一丁點眼淚呢。


    被人背後念叨半天的謝婉凝,正在撅著嘴繡香囊。她一手繡活可是琅琊最好的繡娘教出來的,做出的繡品雖稱不上巧奪天工,卻也是頂尖的了。


    昨日裏,蕭銘修趁她不太清醒,壞心眼哄騙她給自己做香囊,那時候謝婉凝被他折騰得迷迷糊糊,腦子一抽就答應下來。


    原本她自己都沒記著,隻是午膳被他賞了那麽多菜,這才想起這事兒來。


    她手上針腳不停,嘴裏卻跟謝蘭抱怨:“這人真是,一刻都不肯叫我閑著。這會兒宮裏頭好不容易沒那麽多事兒,也非叫我圍著他打轉,一日不伺候他,他心裏就難受。”


    謝蘭坐在一邊給她打扇,抿嘴笑著沒說話,謝婉凝身在局中,被表象迷惑,看不清事也正常。


    而她身在局外,倒是有一二分清醒的。


    陛下這哪裏使喚娘娘,無非是想從她這兒要個荷包,好日日掛在身上罷了。


    以往蕭銘修來一回後宮,就要在乾元宮忙好久,這是謝婉凝頭一回接連兩日都看到他,難免有些驚訝。


    她放下手中的牡丹,起身笑道:“陛下安好,今日可是來的早。”


    這個時候還未到晚膳時分,想必蕭銘修是要留在景玉宮用膳的,謝婉凝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見寧多福笑眯眯衝她點頭,她心裏便有了數。


    蕭銘修進了花廳,懶洋洋坐到她身邊,認真端詳她幾眼,才道:“你倒是有雅興。”


    侍花弄草,可不就是文雅及了的。


    謝婉凝端過秋雲剛端上來的熱茶,輕輕捧到他手邊:“今日裏睡得好,精神頭足,自然是有雅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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