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次牽扯到忠順親王府,賈政打得格外地重,又因為若水帶著惜春有意拖延了時間去請賈母,寶玉傷得格外重,太醫都說沒半個月是下不來床了,賈母自是又是哭天喊地喊心肝了個足,隻是回過神來想起若水的一番話,就找賈政問了情況,得知寶玉確實與忠順親王府上那個叫做蔣玉涵的戲子來往密切,更是相互贈送了貼身之物,賈母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偏偏她認定寶玉是有福氣的、有大造化的人,又疼得跟眼珠子似得,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便是有氣,也做不了什麽,隻得狠下心不再常來看他,更是交代底下的丫鬟看牢他,不叫他又沾花惹草。


    這些事若水可不知道,不過單單是見寶玉挨了板子就足夠她樂上好幾天了,隻是現在整個府上,尤其是在賈母麵前伺候的人,誰敢露出一點笑出來,黛玉怕她在人前也沒個收斂,近來都拘著她,不叫她到處亂瘋。可偏偏就是這樣,她也能尋到空隙。


    正是鳳姐兒要去寺裏拜佛之事。


    黛玉原先以為又是若水在中間搞鬼,不想還確確實實是鳳姐兒想去寺中,不過主要是陪王夫人走一趟,一來說是給寶玉祈福,二來說是給宮中的元春祈願,三來,鳳姐兒似乎是自個兒想求一求菩薩。


    原本若水還不知其中緣由,找到鳳姐兒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也是鳳姐是當真喜歡她這機靈的摸樣,也不管什麽忌諱,直接便跟她說了求子一事,若水這才恍然大悟,然後就是死活賴著要一同前往了。


    鳳姐兒當時手上正忙著,想著她還小,又是福氣多的,保不準菩薩也喜歡這樣的孩子,便也胡亂答應了,等忙完仔細一想這事,這才想到這位可不是說出去就出去的,依著黛玉對妹妹的操心勁兒,怕是她直接同意反而落得不好,當即又尋思著是不是讓平兒跑一趟好跟黛玉告告罪什麽的。


    隻是不等鳳姐兒喊平兒,倒是黛玉身邊的大丫頭綺羅過來告罪了。


    “姑娘說了,定是二姑娘又耍賴非要跟著呢,倒是煩了鏈二奶奶,特讓我來告罪呢。”


    鳳姐當場就笑了,“你家倒是來得及時,再晚一步,我就讓平兒過去了,隻是你姑娘是個什麽意思,二姑娘是跟我們一起去呢還是就在家裏待著?”


    綺羅也笑了,“不瞞鏈二奶奶,如今我們那裏可是快按不住了,二姑娘如何也要跟著一起去看看,為了這個還置氣沒用晚飯呢,姑娘也是沒法了,也叫我問問二奶奶,隻當是多帶了個行李罷了,也不用多哄著她,路上不聽話了也隻管打隻管罵便是。”


    鳳姐兒本也不介意多帶個人,聽她這樣說了直接搖頭,“你家姑娘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這要是真動上手了,保不齊回頭要給我小鞋穿的,倒叫我做了這個惡人不是,成了,好姑娘,你隻管回你家主子,這人啊,我保管給她全須全尾地帶回來就是,左右也不過幾裏路,一日的功夫罷了。”


    綺羅自是回去複命,這番才定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若水就穿戴好,帶著魚歌守在門口,被黛玉看見了,氣得發笑,直點了好幾下她的腦門。


    “真當我是母夜叉攔著不放你走還是怎麽地?這麽一大早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平日裏怎麽欺負姑娘呢!”


    若水連忙笑嘻嘻地轉進她懷裏撒嬌,直將黛玉鬧得沒了脾氣,給她整了整小披風上的綢帶。


    “你呀你,就是吃準了我不敢打你,這來回也要一整日,一路上都是坐轎子馬車,回頭你就知道辛苦了。”


    “長姐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嗎?”若水看著黛玉,忽然又有點舍不得了。


    黛玉美目流轉白了她一眼,“一路顛簸的,我可不去湊那熱鬧,記得把香油錢給添了。”


    若水乖乖點頭,又看了一眼魚歌,黛玉一看她這摸樣又來了氣,“什麽時候才像個大人,什麽都要靠魚歌不成,罷了罷了,魚歌你多惦記著些,別讓姑娘給忘了。”


    魚歌連忙頜首,“大姑娘隻管放心。”


    這樣交代了一番,遠遠地看見鳳姐兒那邊的人來問,姐妹倆人這才分開了。


    黛玉本來被她這小模樣瞧得也有點心軟,可一見她朝著那邊跑得仿佛隻剩下一道殘影,立刻什麽傷感都不剩了。


    這個小白眼狼……


    王夫人一早聽說了若水要去,心裏是十萬個不滿的,索性是去寺裏拜菩薩,也不會跟個小孩子過不去,且也不是跟她一輛車,也就隨她去了。


    倒是若水跟鳳姐兒聊了一路。


    “嫂子想要生一個弟弟嗎?”


    鳳姐兒立馬笑得眼睛都看不見,“小孩子家別問太多。”


    “弟弟是好的,我家弟弟最乖了,在家時什麽都聽我的。”若水一臉驕傲。


    “那你是最喜歡你姐姐還是你弟弟呢?”但凡是小孩,大抵總逃不開這樣“最喜歡誰”的選擇題的。


    若水思考了片刻, “我喜歡長姐,也喜歡弟弟,都是最喜歡。”


    鳳姐兒跟平兒都笑得前仆後仰, “真真是寶氣!”


    這日天氣不錯,一行人出發的時辰也好,到了地方還未到正午,也正因為如此,寺外停著的馬車也多,看得出來這裏香火鼎盛了,不過考慮到此處寺廟乃是古刹,又曾得聖上提名,也就不稀奇了。


    若水也是在路上聽平兒說起這不是賈府常去的寺廟才好奇多問了幾句,此時下了馬車,看見人來人往熱鬧得很,一顆心早就躁動不已,恨不能立刻進去看看。


    隻是賈府一行人,又是夫人太太,又是下人,怎麽也快不了,若水也隻能跟在鳳姐兒身邊老老實實坐著喝茶了。


    就在一行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錢的功夫,王夫人著急請大師解簽,被請去了側殿。


    若水還以為大家都是一起的,見單單王夫人進去了,這才看向了鳳姐兒。


    鳳姐兒自是為她解釋, “那是白蓮居士,給人解簽的時候不人在場,我們隻管等著便是,你若是覺得無聊,我叫平兒帶你去請幾根福帶,外麵可以掛。 ”


    若水想了想,覺得也行,就拉著魚歌跟平兒去了。


    隻是不想,竟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


    就在若水怔愣間,那人也察覺到什麽也看了過來,若水清晰地看到他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然後先是笑了笑,再抬步向自己走了過來。


    蕭懷澤走了過來,見若水還在發呆,便抽走了她手中的紅繩打量,若水這才清醒過來。


    “今兒個來寺裏祈福?”


    平兒跟魚歌都有點不知所措,魚歌還好點,多少在南寧王府見過,隱約知道些此人身份,不過她在南寧王府也不是貼身跟著若水,是故並不知她家姑娘與這位殿下之間關係如何。


    “嗯。”若水點點頭,看向了他身邊的一位……和尚?


    “阿彌陀佛,小施主洪福齊天,福祿雙全,難得心思通透善良,真乃我佛慈悲。”


    這話一出,不論旁人如何驚訝,若水先是皺了眉頭, “謝謝大師,但是我又不做官兒,何來‘祿’之說?”


    還不等那和尚再開口,若水先是感覺到腦門一疼,條件反射雙手捂住了腦門,反應過來自己被敲了之後,立刻瞪向了罪魁禍首。


    蕭懷澤一派坦然,仿佛剛才敲人家小姑娘腦門的不是自己一般。


    “青燈大師乃是佛門大師,給你瞧瞧隻管聽著應下便是。”


    這下平兒都驚呆了,顯然是聽過這位大師的名號。


    隻見那大師捋須一笑, “小施主福氣滔天,隻是也且謹記,凡事莫要太追究個對錯才是。”


    這位大師似乎有些本事啊?


    若水開心了, “大師可也能為我家人看看?還是我改日讓家人過來大師親眼看過方可? ”


    那青燈大師卻隻是笑了笑, “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澤惠及家人,自是無恙的,便是有原本應還的孽,也不過過眼雲煙罷了。”


    這位大師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啊?若水又糾結了。


    她還想問點什麽,卻不想這時候那邊等得太久遲遲不見人回來有些擔心的王熙鳳找了過來。


    “平兒,你這丫頭,怎麽帶著福兒去了這麽久——這幾位?”王熙鳳話說了一半,乍一看見著情形也是驚了驚。


    “二嫂子,我沒事,我們在聽大師說話呢!”若水打過招呼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男人, “這是我二表嫂,我就是二表嫂還有二舅母一起來的。”說完,又看向了青燈, “大師,您也給解簽嗎?我表嫂正等著解簽呢。”


    鳳姐兒剛猜想這氣質非凡的男子是何人,又聽到這話,隻是還不明白這位師傅何人,也不敢貿然讓人家解簽,下意識就想推辭,不料身後的平兒大著膽子拉了拉她,這麽一打岔,鳳姐兒也意識到了什麽,一雙鳳眼再看向青燈大師的時候,總覺得格外世外高人。


    “阿彌陀佛,相逢便是有緣,這位女菩薩所求佛祖菩薩前麵已有所知,我佛慈悲,對潛心向善之人自是有求必應的。”


    這是說讓自己多做善事?鳳姐兒想到平日裏自己的手段,有時候卻是是不近人情了些,又想到之前的小產,也不知怎麽的,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鳳姐還在這裏想著,若水立馬就高興了, “我二嫂子是個利落人,人也好,那肯定會給我生個小外甥啦!”


    都說越是心思純淨的孩子越通鬼神,想必佛祖菩薩也是一樣的,鳳姐兒聽了這話就覺得心裏舒坦,隻覺得心裏頓時安定不已。


    “承你吉言,大師放心,信女回去必定多行善事,回頭再來寺裏還願!隻是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名字稱呼不過代號,女菩薩叫一聲青燈便是。”


    那大師說完便再看向了蕭懷澤,蕭懷澤點點頭,又看了眼若水,留了句“好好玩”,便施施然走了。


    鳳姐兒還在震驚那大師的身份,想明白之後立刻更是虔誠不已,隻覺得今日一行沒有白來,又想到自己有這番際遇全是因了若水,一時又覺得若水是自己的福星,瞧著越發喜歡了。


    若水: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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