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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 青山村的村民就穿戴整齊, 到昨天才新開的另一個村口等著看熱鬧。


    才兩天的時間,對於村中即將遷入一百來號流民的消息,大家從一開始的詫異到反對再到不得不接受,最後到現在的平靜中帶著些期待。似乎情緒的轉化, 對於青山村的村民而言,不再是什麽難事。陰宥醒來後,大刀闊斧的改革,給她們帶來的刺激和一次次驚嚇,已經徹底使得她們的心髒變得強大了。


    “來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這麽一句,原本還吵鬧的村民們, 立刻變得安靜了。


    隻見山道間,一個個背著不大的行囊的人漸漸朝青山村靠近, 最終停在了他們麵前。


    安靜!


    氣場就像是兩軍對戰前,敵我雙方相互凝視時的凝重。隻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似乎在比誰先開口, 誰就落於下層一樣, 大家都沒有說話。


    幸好,是第三方打破了僵局。


    “陰宥!”


    王書記從這些人身後跑了出來,他手裏拿個一條濕漉漉的帕子。他今天負責把這些流民送上山。可是他們起得太早了, 走得太快,快得令他不時還得跑上幾步, 才追得上。想他堂堂一個長湖鎮的書記, 管著整個鎮子八個村子, 竟然落到了要護送流民上山的地步。但是誰讓整個鎮政府, 隻有他一個上過青山村呢,不他來,誰來?


    陰宥看到這個歪歪扭扭衝到他麵前的王書記,看到他狼狽的模樣,有些痛快。這人雖說也幫過她們青山村,但是她可沒忘記前天,他和餘得令那場假得不能再假的戲!王書記和餘得令非常有默契,兩人隻需要交換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麽,共同發力,把上百號流民都推給了青山村,再加上個立場不堅定的老好人張德善村長,一場鴻門宴,就這樣唱起來了。


    當然,雖然最後是陰宥親自同意接納那上百號人,但被算計的事情她可記著!


    王書記一邊喘粗氣,一邊說:“我把他們帶過來了,你看著安排吧。”他真的是太累了,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想要直接癱坐在地上。可是在這麽多人麵前,他還得維持他作為長湖鎮書記的顏麵。


    “我知道了。”陰宥平靜地對王書記說。她的好狀態,襯托出了王書記的狼狽。但此時王書記根本就沒注意到,他被汗水淋濕,並沾到了臉上的那些發絲,還有因為濕透,使得顏色深淺不一的襯衣,甚至還有一身的臭汗,他現在隻想喝水。


    可是青山村的人,卻沒有人有這樣的眼力勁,給他送水。即使有人看出了王書記缺水,想喝,但是卻也沒人願意給他送。隻因為村口這上百號人形□□,就是王書記送來的。


    陰宥走到那上百號流民麵前,打量了一番,她這一打量,越發覺得情況似乎不大對。正如王書記說的那樣,上百號人,隻有十幾個女人,半老徐娘還占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年輕小姑娘看起來是適婚年齡,隊伍中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


    突然,陰宥的眼睛微眯,視線停留在了剛才不經意間掃過的人身上。如果她剛才沒看錯的話,這人的手勢,是在鍛煉手指的靈活度,偶爾幾個動作透露出了,他是開槍的。


    “青山村村長?”


    一個高大的男人,擋在了陰宥麵前。


    陰宥見過這個男人。這人正是她和陰周在政府食堂門口遇到的,那個拉煤球車的男人。


    陰周笑嘻嘻地從陰宥身後冒了出來,“歡迎來到我們青山村,這是我們村長陰宥,我是陰周,以後如果什麽問題可以來找我!”她朝拉煤球車的男人伸出了手。


    男人看了她和陰宥一眼,淡淡地說道:“趙文海。”


    他伸出的手,握住了陰周的手,上下搖晃了兩下,再快速分開。


    陰周依舊笑靨如花,但是心裏卻想要罵人。這男人不是山下的男人嗎?跟槐西村男人不一樣,但這態度怎麽回事?不就是個握手禮嗎?搞得好像她占他便宜一樣!哼,臉上冷冰冰的,跟陰淮一個德性!她對這種款沒興趣!


    盡管陰周心裏不爽,但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來。


    “我帶你們去你們以後要住的地方。”


    陰周朝他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堵在村口的三百來號人,一下子全部轉移到了陰宥家小山坡後麵的那塊空地上。


    到了現場,第一個發出疑問的是王書記,“這是什麽?”


    青山村的人立馬就把這些流民引到這光禿禿的地方來做什麽?不應該是在房子建起來前,先把這些人分散安排在村民家中暫住嗎?


    “他們的家。”陰宥指著趙文海他們說道。


    王書記在異常口渴的情況下,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苦口婆心地勸道:“房子都沒建好,讓他們怎麽住?現在天氣冷,沒個遮風避雪的地方,萬一凍出個好歹來怎麽辦?”


    陰周指著不遠處,笑得陽光,“泥磚,瓦片,都準備好了。”陰周所指的地方,放置了足夠建一座房子的泥磚和瓦片,笑著說道:“他們百來號人,難道一天都建不好一座房?”


    泥塊是已經曬幹了的,可以直接用,瓦片也是現成的,就連地基也是打好的了。要說這地基,還是前段時間搬村選址,村裏老師傅教大夥打地基時,陰敏然怕出什麽差池,特地在這裏仿了一個,求師傅賜教。在得到老師傅的肯定後,陰敏然才放心地去建新家。因為忙碌,她把這個地基給忘了。沒想到,幾個月後,陰敏然那時練手用的地基,竟正好就派上了用場。


    王書記張嘴,還想說什麽,可是卻被趙文海打斷了,“王書記,謝謝您帶我們上山,稍候我會讓人去領我們的救濟糧。”


    王書記知道,趙文海這是在趕人了。他已經看到趙文海身後,那些流民已經開始動手建房子了。王書記也算識趣,知道這會兒趙文海他們忙碌,沒時間理他,所以他就去找陰宥討水喝了。


    “您可慢一些,別嗆住了。”


    陰定會看到王書記使勁灌水的模樣,不由得開口勸誡。


    王書記終於解決了口渴的問題,這下有精力打量陰宥的家,還有陰宥身邊的那個小年輕和小娃娃。


    “家裏還不錯,挺幹淨的嘛。”王書記順口說了一句,繼而把話題引到了陰定會和陰菡身上,“不知這位是……”難不成是弟弟和妹妹?


    這小年輕抱著孩子的動作太熟練了,而且他懷裏那小娃娃長得跟陰宥真的太相像了!這還是王書記第一次見到陰宥的家人,他有些好奇。


    不過,王書記皺了皺眉,他似乎沒有聽說過陰宥有弟弟和妹妹?


    “我兒子和孫女。”


    陰宥淡淡地說。


    王書記僵住了,“哐啷”一聲,手裏的裝水的碗,就掉在地上,碎了。


    “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書記趕緊蹲下來拾起殘片,現在物資難得,一個碗,也是錢,特別是陰宥家裏的條件還不好,“我回頭賠個新的給你。”


    “不用了,就一個碗。您別撿了,小心割到手。”


    陰定會邊說,邊把陰菡放到車裏,再拿起掃帚掃了起來。他掃得非常仔細,一點兒碎都不放過。他的菡菡已經會走路了,若是不小心踩到了,紮到了怎麽辦?


    王書記被擠到了一邊,他看看陰定會,再看看陰菡,最後看看陰宥,語氣有些複雜,“真的是你的兒子和孫女?”


    他現在還不敢相信,看起來才十七八的陰宥,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兒子!甚至還有孫女了!他都還隻有兒子輩,沒有孫子輩!


    陰宥非常平靜,就像沒看到王書記的震驚一樣,“我三十四歲了,開年就三十五了。”


    王書記別提有多受打擊了!他不是第一次聽說陰宥的年齡,但是她這張臉常常令人忽視她的年紀。


    “呼——”王書記長舒一口氣,“真的三十四,不是十七八?”三十四,明明跟他差不了幾歲,可是他敢肯定,他們走在一起,旁個肯定以為是父女!


    陰宥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看著王書記。


    是不是傻了?明明都說了很多次,三十四,有兒子有孫女。


    王書記幹咳了兩聲。怎麽說他在長湖鎮也算得上是一二把手,但是在青山村,在陰宥麵前,他每每總是吃悶虧。甚至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都不是他這個身份應該做的!還親自來考察,親自送流民上山!說好聽點是為人民服務,說難聽點是浪費時間!嘖,這家夥,他上輩子肯定是欠她的,這輩子才會被克成這樣!


    此時的王書記有些糾結。事實上,因為陰宥是女村長,所以他在做青山村的工作時,總有些束手束腳。就像是當初到青山村考察的時候,他非要拉上張村長,也是為了避嫌。如果陰宥長著三十四歲的臉,且還是鄉下婦人的模樣,他也就沒那麽多顧忌,但偏生她長得漂亮,十裏八村就沒見過那麽有存在感的姑娘。他兢兢業業走到現在,可不能被傳出不好的話來,要知道盯著他這個位置的人,還真不少。


    “奶奶!”


    一聲稚嫩的呼喚,打斷了王書記的糾結,他轉頭,就看到了陰宥把她的孫女從車上抱了起來。兩張同樣漂亮的臉並排在一起,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不為過。


    果真是親孫女呀!


    王書記感歎,若是不知道實情的,還以為是小姐妹。


    臉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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