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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槐西村村民熱火朝天地規劃新家地址,並開始著手準備搬家時,陰德雅到容縣取回了劉乾和黃霞寄來的包裹。


    正如劉乾所言,包裹從渝海市寄過來,需要七八天。


    這個包裹比陰宥想象中的大,包裹裏不僅有劉乾他們承諾的兩百張遷移證和五十張出生證,還有兩封信,一盒巧克力,一罐奶粉。


    兩封信,一封是劉建國寫的,一封是劉乾寫的。


    陰宥先打開了劉建國的信。劉建國年紀小,雖然嘴巴說話順溜,但是字還認得多少。於是,陰宥就看到在信中,有不少劉建國用圖畫代替的詞語。歪歪扭扭的字,生疏可愛的簡筆畫,孩童的天真浪漫躍然紙上。陰宥還沒看內容,心情就變得輕鬆愉悅了,短短一封信頗有幾分童趣。


    陰定會難得見母親的嘴角往上揚,原來母親笑起來竟然那麽溫柔!他湊了過來,就著信件,一字一句地念道:“姐姐,我已經回到家裏了。我很好,不過奶奶生病了,要吃很多藥,瘦了一大圈。舅舅給我寄了巧克力,甜甜的,非常好吃,我分一盒給你。姐姐,我家裏有很多好吃的,你來我家,我都給你。”


    陰定會念到後麵的時候,聲音小了很多,他的母親為何要去他家裏!


    陰宥沒有注意到陰定會的情緒,看到劉建國的信,她想起了那個小大人模樣的男孩。她拿起巧克力,剝開錫紙,掰了一小塊,本來想放入自己的口中,可是當瞟到陰定會時,她的手頓了一下,轉了一個方向,把巧克力伸到了陰定會嘴邊。


    陰定會愣了一下,一臉呆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張嘴。”陰宥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


    陰定會反射性地張嘴,陰宥把巧克力放到他嘴裏。


    甜,這是陰定會的第一感覺,比他吃過的任何蜂蜜都要甜。


    事實上,親情,可以說是一個孩子在這個世上,最先感受到的愛,如果親情缺失,就會在這個孩子心裏留下一個空洞。陰定會的心,就有這麽一個空洞。即使有了孩子,即使已經成了父親,他心裏仍然是缺失了一塊。沒有母親的陪伴,是他從小到大的遺憾。但是現在,這塊空洞正慢慢地被填補,以往的種種遺憾也正慢慢地消失。


    真好!他有母親了。


    陰定會的眼眶似乎承受不住一顆淚珠的重量,那顆淚落下,在他的臉上畫下了一條直直的淚痕。


    “不好吃嗎?”陰宥見便宜兒子落淚,心裏忽然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似的,有點疼,又有些別扭。難不成這巧克力非常難吃?難吃得令他難過哭泣?陰宥不知所措地扭過臉,掰了一小塊巧克力,放到自己嘴裏,嚐了嚐,甜中帶著絲絲苦味。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的味道,但是並不難吃。


    “不,很好吃。”陰定會邊擦眼淚邊說。他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但是他的笑容卻非常明朗。


    好吃還哭?陰宥凝視著陰定會晶瑩的淚珠,想要伸手幫他擦掉,不過到底沒有這樣做。


    便宜兒子說好吃,陰宥就又掰了一小塊巧克力,想要喂他。


    陰定會又吃了一塊,但是卻也伸手阻止母親還要再喂他的動作,“您吃,我夠了。”母親也沒吃過這東西。


    陰宥搖搖頭,“太甜了。”她把剩下的巧克力塞到陰定會的手裏,“拿去給菡菡和逗逗他們幾個嚐嚐。”


    陰定會珍惜地用錫紙把剩下的巧克力再包了起來。


    劉乾的那封信,非常簡短,但信裏的意圖非常明確,就是希望陰宥她們忘記劉建國被拐賣之事。黃霞在劉乾的信下附上了幾句話,說明送上的奶粉是外國貨,是給陰宥的孫女嚐嚐鮮的。


    黃霞是個心細的,她還記得,當初和陰宥她們聊天的時候,陰宥無意間提到,她不僅三十四歲了,還有兒子和孫女。作為淮海市婦幼院院長的黃霞,平日裏收到的禮物不少,這罐奶粉是她收到的眾多禮物之一。黃霞隻有劉建國這麽一個兒子,劉建國已經過了必須喝奶的年齡,周邊親戚也沒有誰家有要喝奶的孩子,故而黃霞幹脆把這罐奶粉給陰宥寄了過來。


    “他們給了我們這麽好的東西,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寄些什麽東西過去?”


    陰定會拿著這罐一看就不便宜的奶粉,有些不好意思。普通奶粉,在市麵上就已經非常難買到了,往往托了關係也不一定能搞到,更何況這還是進口奶粉!要知道,進口奶粉,在容縣壓根兒就看不到,也隻有在京城才有。而京城裏,也隻有那些達官貴人才能喝得上。


    “他們沒有留有地址,沒法寄。”包裹上的來信地址也不明確,看來對方非常謹慎,不想再與她們有所來往。


    陰宥邊翻著手裏的兩百張遷移證,邊說。


    兩百張遷移證,都蓋上了紅章,具備了法律效應。


    劉乾辦事有條有理,在每一張遷移證上,他都注明了遷出地,至於遷入地則是空白,就連姓名也是空白的。出生證黃霞也做得非常細致的,每一張都給蓋上了公章,不過在出生日期上沒有做詳細的記錄,任由陰宥她們自己填寫。


    遷移證和出生證已經解決了槐西村大部分人口的戶籍問題,剩下的,陰宥決定直接到警察局報備為初次登記戶籍的人口。


    青山雖然臨近京城,不過卻歸長湖鎮派出所直接管轄。


    長湖鎮派出所這三個月頗為忙碌,特別是戶籍科更是忙得顧不上吃飯。


    戶籍科的老民警剛送走一撥人,就疲憊地從工位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辦公室裏的人都能聽到他的骨頭“咯噔咯噔”作響。


    “怎麽最近那麽多人遷到青山村?我在鎮上住了那麽多年,第一次聽說這個村子的名字。”老民警揉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抱怨道。


    長湖鎮下有七個村子,如果加上這新增的青山村,就是八個了。這一年整個華國都處於人口遷移的時期,國家下了紅頭文件,要求各級派出所給予遷移居民開通辦理戶籍的綠色通道,因此派出所每天都有不少人來辦理戶籍,戶籍科的繁忙也成為了眾所周知的常態。但是這三個月來,因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青山村,戶籍科的忙碌程度瞬間飆升到了頂峰,科室裏五個工作人員連吃飯都得一個個輪流去。


    “村長似乎叫陰宥,原本是個山民來著。嘖,這一下來了這麽多外鄉人,也夠他操心的了。”


    其中一個年輕些的民警八卦道。他之所以能記住青山村村長的名字,就是因為這個名字太特別了。而且派出所這三個月以來起碼辦理了兩百多份青山村的戶籍材料,每份材料上都有這個村長的簽名,他能不熟悉嗎?


    “這村長也是個有意思,有人要遷進來,才來申報人口,辦理戶籍。”一個女民警趁著現在不忙,剝了一顆熱乎乎的土豆,趕緊吃了起來,還順帶和大夥聊了幾句。


    青山村村長申報戶籍的時候,是她作的登記。


    “你見過他?”戶籍科的民警們好奇地圍了上來。他們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那個號稱見過青山村村長的女民警,尷尬地撓撓頭,“是個三十四歲的女人……”


    她那天太忙了,再加上身體不舒服,所以沒有注意到對方長什麽樣,隻當是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業務,按部就班地給辦理了。直到後來,這個名字頻頻出現,她見多了,才去翻找三個月前自己經手過的資料,這才知道陰宥是個三十四歲的女人。


    “女人?!”


    在場的其他民警震驚,他們麵麵相覷,這十裏八鄉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女人當村長。


    “長什麽模樣?”


    有人好奇,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會壓在男人上頭,成為村長?難不成有七頭六臂?


    “不記得了,應該是普通人的模樣吧……”


    女警有些心虛,戶籍資料上沒有照片,她也不記得對方長什麽樣了。如果對方長得特殊,她應該會有印象才是,可是她真的沒有一點印象,這就說明了對方極其普通。


    此時,“普通”的陰宥,正坐在青山村的新家裏,看著麵前一張薄薄的紙,麵無表情,隻有眉尾處的皺痕,透露出了她的煩惱。


    “村長,這是鎮上組織的會議,咱們去還是不去?”陰淮把這紙文件拿了起來,反複看了幾遍。青山村歸長湖鎮管理,鎮上發文要求青山村村長到鎮上開會。青山村若想融入就必須去,也一定要去才行。


    陰宥站了起來,走出家門,她家的位置在山穀河流的上遊,地勢是全村最高,左邊是陰敏然家,右邊是陰淮家。她一出門,整個村子就囊括在眼中。


    三個月時間,夏季進入到了初秋,山穀的風夾雜著水氣和植物的清香,柔和地撫摸著青山的花花草草。槐西村已經搬得差不多了,眾誌成城,青山村初現規模。雖然收尾工作還在繼續,不少人還陸陸續續背著家具行囊從密道口出來,但是村子已經開始有了生活的氣息。此時正是傍晚時分,不少房子裏已經冒出了炊煙,家家戶戶都在準備晚飯,孩子們在黃昏中四處亂跑,熟悉著村子的每一寸土地。


    過了很久,陰淮才聽到陰宥的回答:“去,你明天跟我一塊兒去。”她們沒有選擇不是嗎?在決定搬到青山的時候,陰宥就料到了現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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