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七五]軍娘帶夫破重圍 作者：冬日暖歌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趙禎的到來讓秦無歌和王老夫人兩人都稍稍鬆了口氣, 得到了王老夫人警告一眼的秦無歌渾不在意的與她一起起了身, 向趙禎和與她一起同來的龐妃行了禮。
趙禎和龐妃都在劉太後身邊坐下，並讓王老夫人和秦無歌也坐了下來，隻是這次，秦無歌坐在了王老夫人的身邊。
看到龐妃, 劉太後心裏有些不得勁，因為這讓她想起了年前龐夫人在王家賞雪宴上給秦無歌沒臉的事，覺得龐夫人十分沒有眼光，完全忘了在見劉美之前她自己的態度。
於是便開口道：“龐妃你早上不是過來給哀家請過安了麽？怎麽這會兒又過來了？”
可龐妃尚未開口，趙禎便笑道：“皇娘莫怪，是兒聽說您今日要接見王家的大姑娘, 兒心裏本來就對這姑娘好奇的不行，就想著來見見她, 又覺得也正好該讓龐妃見一見，所以才讓她一起過來的。”
他的話語省略了為什麽要讓龐妃見一見, 完全是因為, 雖然都傳言中龐家和王家要結親，但畢竟沒有坐實，若是直接說出大家以後都是親戚這種話, 若是後期有了變數，那就是平白毀了秦無歌的清譽。
劉太後卻因這話暗暗心驚, 一方麵覺得趙禎是再說秦無歌和龐煜那樁也許會泡湯的婚事, 另一方麵, 卻擔心是不是自己這邊的人露出了馬腳, 這小皇帝在暗示她什麽。
基於這方麵的原因，她隻好暫時放棄了針對趙禎的心頭肉龐妃的想法。
見劉太後左右所思沒再說話，其實心裏並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的趙禎主動提起了話頭道：“方才皇娘在跟她們祖孫聊什麽？”
有台階下，劉太後自然接著，於是笑道：“我們其實也沒說幾句話，皇上就來了，唔，方才我們在聊什麽來著？對了，我在問這丫頭習武的事呢。”
秦無歌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趙禎不操心國家大事來操心八卦之事，哪裏知道趙禎如今並不親政，大權在劉太後手裏握著呢！
每天除了上朝堂上坐坐班，下朝四處亂逛加閑玩的趙禎一聽這話題立刻來了精神：“哦，對了，朕險些忘了，聽說王姑娘你一手鞭子使得靈活至極，不但能在不傷人的情況下嚇得那些個賴仆東逃西竄，還能救人於危難之中呢？這是真的麽？”
從來沒聽過秦無歌救人這件事的其他人都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她，劉太後心中欣慰又歡喜，秦無歌卻是一臉茫然道：“皇上，臣女何曾用鞭子救過人？”
趙禎一噎，不死心道：“可是朕聽說你臘八當日當街救了一個從樓上不慎跌落的食客，讓他安然無恙的落了地，難道不是嗎？”
其實早就因為狄青的事忘了這自己救過人的秦無歌這才驀然記起了月前之事，那個從樓上跌落的食客……不就是龐煜麽？這皇帝到底安得什麽心思？不知道她現在巴不得與龐煜撇清關係麽？再說當日之事，兩人本的關係雖然因為丁定案而被傳的沸沸揚揚，但那時並無人多少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隻猜測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丁家人可為了聲譽使著勁兒的掩蓋她的身份呢？
可這皇帝如今卻要給他們之間再加層救命之恩，若讓人知道了那日與龐煜在一起被丁定欺負的姑娘就是她，加上那日龐煜“不經意”間對自己做的那件事，那兩個人之間洗都洗不幹淨了！
所以他是希望自己嫁到龐家麽？
那麽龐王兩家聯姻於他有益？
一番紛亂的思緒飛快掠過腦海，一向對這些個權謀家的心思懶得動腦的秦無歌頗覺頭痛，隻好繼續裝無辜道：“臣女著實不記得有這事了，而且臣女其實並不擅長和喜愛使用鞭子，臣女喜歡的是長.槍，隻是長.槍攜帶不便，所以偶爾出門為了防身才會攜帶鞭子罷了。”
未料趙禎卻是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重複道：“唔，長.槍啊……”說完意味深長的瞥了一旁對皇帝先前的話也十分好奇的龐妃一眼，夫妻倆都從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心思。
那就是前些日子龐小侯爺來討的一小節白蠟木，莫不是就是因為這姑娘？看來龐煜陷得不淺啊。
因為龐煜的叮囑，並不清楚被救的那個時刻就是自家弟弟的龐妃忍不住蛾眉輕蹙。
“說到這長.槍呢，就不得不提到馬了，你既然喜歡長.槍，那可會騎馬？”為了讓自己之前的重複顯得不那麽突兀，趙禎隨口把話題歪了歪，心裏卻壓根兒不覺得秦無歌可能會騎馬，因為大宋的馬實在是少得可憐，而秦無歌這種雖然出生大戶人家自小不得寵的姑娘就更不可能接觸到馬了。
可他哪裏知道馬對一個天策戰士的意義？
聽見皇帝竟然主動跟自己提起馬，秦無歌幾乎立刻忘了禮數，抬起頭望向上座是迫不及待地開口道：“若是臣女會騎馬，皇上是否要送臣女一匹？”
天知道，她來了大宋有多久，就有多久沒騎過馬！
初來京城時對白玉堂那匹白馬的驚鴻一見，讓她心心念念了很久，後來進了王家，王家雖然也有養馬，但都是些隻能拉車的劣馬，非她隻愛好馬，隻是就這些劣馬，她也因為仆人的拒絕而不能靠近，若是眼前這皇帝能給自己一匹屬於自己的馬，那豈不是……
迫切的心情讓她完全忘了要克製謹慎，竟然主動朝皇帝要東西了。
王老夫人隻覺得自己手裏的拐杖即刻就要掄出去，可是終究還是忍住了，隻把手放在了唇邊，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這咳嗽聲讓秦無歌回過神，但心中卻完全不後悔，為了她的馬，得罪一個老太太算得了什麽？
趙禎簡直為這一神一樣的轉折呆住了，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皇帝生涯中竟然還會遇到這種事。
也不知道前朝曆代的皇帝有沒有被臣子家的閨女們要過馬？
他心裏暗暗琢磨著，是不是該回去問問太傅？
一旁將秦無歌和王老夫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的劉太後卻是有些心疼了，瞧瞧瞧瞧，她的閨女，大宋的金枝玉葉，如今想要匹馬，都得如此戰戰兢兢，真是……
見趙禎沉默不說話，於是忍不住開口道：“皇帝，你看……”
她的喊聲讓趙禎回過神，當即爽朗笑道：“這有何難？隻是無功不受祿，你既沒有做出讓朕能賞你的事，朕這馬……可不好賜給你啊。”
所以說你是在報複我剛才不承認救人讓你吃癟一事麽？
秦無歌心中暗自腹誹，一旁的王老夫人見狀終於忍不住插口道：“老身孫女無狀，讓皇上見笑了，小兒之言，還請皇上莫要放在心上。”
王老夫人這麽做是不合理的，因為太後和趙禎可都沒讓她說話呢，隻是她為了王家的臉麵，也顧不得了，出聲維護自家聲譽之後，心裏自是對秦無歌恨極。
就知道向氏的女兒跟她異樣上不得台麵！
“誒~老夫人說的哪裏話，令孫女怕也是覺得她就算跟你們提出了這個要求，你和王相也不會答應，這剛好話趕話，朕提到了這事，她便說了自己的願望，倒也確實不失真性情。”
這話說的便是之前開封城裏對秦無歌性格的傳言了。
聽趙禎並不介意，王老夫人稍微鬆口氣，卻又聽趙禎道：“隻是她既然開口了，而且不過一匹馬而已，朕也不是不能賞賜給她，隻不過為了她的安全，朕還是要考較一下她的騎術的，這樣吧，愛妃，朕記得你似乎也會騎馬？”
龐妃掩嘴笑道：“皇上忘了，臣妾的馬術，還是幼年與您一起學的，隻是臣妾近年來少碰了而已。”
至於少碰的原因，自不必多說。
趙禎擊掌笑道：“那正好，改日你與王卿的孫女來一場久違的馬球吧，若是她贏了你，你就賜她一匹馬如何？”
從他這邊，的確不好操作，因為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啊，但是若是從後宮這邊就好辦多了，朝臣們可是大部分都知道龐妃的性子的，加上龐家富貴，根本不差私人賞匹馬。
“這有何難，隻是您是不是忘了，若讓臣妾賜馬，那可是喧賓奪主了啊！”龐妃先是不在意的包攬下馬球一事，卻又張口把人情推給了劉太後，她雖然爽利活潑，但確實個細心人，哪裏看不出來劉太後對秦無歌的喜歡？
她的話讓趙禎也反應了過來，對了，王大姑娘可是太後的客人呢！
劉太後自然對龐妃的識趣十分滿意，但也不由對秦無歌擔心，於是問道：“如何，你可會馬球？”
秦無歌早就躍躍欲試了，但是脫口答了會之後，卻又遲疑了一下道：“隻是臣女已經許久未曾騎馬……”
那麽久沒騎過，這一下子讓她就上場打馬球，萬一她真輸了，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所謂賠了夫人，是指她已經做好了回家給王老夫人訓斥的打算。
聽過明白了她話中未盡之意的劉太後卻覺得正中下懷，於是笑道：“這倒不難，王相家中無你能練馬的場地，你便到宮裏來吧，正好能多陪陪哀家。”
其實想趁機提一提天波府的秦無歌心中略感遺憾，但能騎馬那就什麽都能排在後麵，於是開心道：“謝太後。”
見她高興，劉太後也笑：“既如此，那哀家就等著看你跟龐妃的比賽了，你可不要讓哀家失望啊。”
“臣女遵旨。”這一次，秦無歌是真心實意的聽了劉太後的旨意了。
時近中午，劉太後賜了宴，席間多次讓太監把自己覺得味道好的飯菜送到秦無歌的麵前，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這讓本欲回到家中之後準備要嚴厲斥責秦無歌的王老夫人心裏，又咂摸出了新的滋味。
於是夜裏，她便有些嚴肅地跟丈夫提起了白天發生的事，王欽若聽了亦是心緒翻騰，開口探問道：“你是覺得，太後有可能有意……讓大丫頭進宮？”
聽到丈夫口中帶有疑問的語氣，王老夫人反問道：“你能否認不會有這種可能行麽？”
十分清楚如今宮裏的形勢的王欽若捋著胡子思考了起來。
現今趙禎妃子不多，除了基本算是個擺設的郭皇後外，還有他十分寵愛的龐妃和三四個不得寵的美人昭儀。
善妒的郭皇後是當年劉太後給趙禎選的，占有欲十分強烈，那是個後妃們誰跟趙禎親近就撓誰的主兒，但她單單拿龐妃沒辦法，一來龐妃與趙禎是自小的情誼，二來龐妃娘家強勢，自己又從不肯吃虧，趙禎也欣賞她這一點，所以現在幾乎是後宮獨寵。
龐太師也因此隻能在趙禎和劉太後的政治博弈中站在趙禎的這一邊。
而王欽若也不傻，雖然現在朝政大權依舊掌握在劉太後的手中，但是過往曆史證明，如趙禎這般識時務不硬碰硬的君主，終有一天會大權在握，這天下麽，千百年來也隻出了一個武則天。
所以王欽若才會主動提出與龐府聯姻，好靠向趙禎這一方。
這樣的局麵自然不是劉太後願意看到的，那麽她今天對自家孫女的態度就很值得讓人深思了。
難道是擔心覺得破壞龐王兩家的聯姻不保險，預備以這種方式削弱皇帝身邊的朝臣勢力，加劇龐王兩家的矛盾？
他於是歎了口氣道：“看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大丫頭的婚事，怕是得盡快了，不是龐家，也莫要進了宮才是。”
王老夫人應了，卻不知道丈夫回頭把自己的考量說給了幕僚，幕僚也覺有理，隻是目前事情尚未明朗，若劉太後真有撮合秦無歌和趙禎的意思，那就必須跟龐太師說清楚，免生是非了。
另一邊，回到王府後十分意外自己竟然沒被王老夫人嚴厲指責不像話的秦無歌當天晚上有些睡不著，於是便抱著眯著眼睛大約困得不行的團子揉搓了半天，直到昏昏欲睡之前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納悶。
這劉太後對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沒有多想的她並不清楚劉太後的心思，第二天起床就被麻煩的家事學習纏上了身，於是更恨不得劉太後趕緊讓她進宮，好快快活活的騎她的馬去。
好在當日下午聽了一場好戲。
事情發生在丁氏母女之間，也不知道為什麽，丁氏在當日離了王老夫人的院子沒多久，就帶著人進了王婕的院子，須臾就隱隱傳來了王婕憤恨的哭鬧聲，期間有幾句“憑什麽她來了就得什麽都給她……”之類的話。
大家都猜測這個她就是大小姐，但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沒人敢肯定，不過丁氏帶著人走的時候，帶走了一個包的很嚴實的木盒子，後來王婕砸了自己大半個屋子的瓷器這事兒倒是坐實了，因為隨後王老夫人就給了她禁足一月的懲罰。
而兩天之後的晚上，丁氏就著人送來了一妝匣的首飾，說是她親娘當年的嫁妝，多年沒人穿戴，這幾天拿去保養了，所以才送過來。
秦無歌不動聲色的收了，待人走了打開一看，阿實便忍不住撇嘴道：“說是夫人當年的嫁妝，小姐您瞧瞧，這裏麵幾件特別漂亮的，有哪個不是被二小姐戴過的，這件還跟您炫耀來著呢，拿夫人的嫁妝給二小姐戴來炫耀，大夫人倒也真幹得出來。”
怕不是真幹得出來，而是拗不過看到這些好東西就走不動路的自家閨女吧，不過丁氏怕是壓根兒沒想過把這些讓自己知道倒是真的，畢竟幼年就被送出府的人，怎麽會知道親娘給自己留了多少東西？
可是如今變數重重，丁氏心中也不安了吧。
“行了，先收著吧。”說實話，秦無歌看著那精美的金步搖，寶石珍珠玉石的首飾，就覺得頭皮發緊，恨不得它們永遠被收在匣子裏，玉石便懶得戴。
阿實見狀，忙一邊上前蓋蓋子一邊道：“小姐說的是，咱們就收著不戴，好叫二小姐知道，她覺得好的東西，您才不稀罕類。”
話音剛落，正欲搬起匣子的手忽然覺得一沉，剛離桌麵的匣子又被按了回去，秦無歌挑眉道：“我稀罕啊，為什麽不稀罕，我親娘的東西，自然是能戴就得戴！”
被自家小姐的行為弄糊塗的阿實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每次都在去給王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把匣子裏的名貴首飾一天一樣的戴在頭上大搖大擺的去給王婕看，每每都能氣得王婕臉色扭曲之後，終於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惡趣味。
於是不由得在背後歎息，二小姐啊二小姐，你要是知道小姐離了你的視線就會把首飾取下來，那是不是得氣昏過頭去？
隻可惜王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她隻會在事後繼續大發脾氣而已。
劉太後派來太監接秦無歌進宮練習騎馬的時候，八王府和劉尚書府同時有了動靜。
早在當日見過秦無歌的第二天，八王爺便秘密派了人前往洛陽對秦無歌的情況進行了調查，在得到她簡單平凡的生平之後，謹慎的八王爺並沒有直接把人從洛陽叫回來，而是叮囑他繼續守在洛陽王家別院的附近。
因為八王爺深信，能發現秦無歌與劉太後相似的肯定不止是他，劉家人必然也會有人發現，若是當年劉太後“親兒子”如今還在倒也罷了，但那個孩子十年前夭折，那麽以一個母親的天性來看，劉太後若是當年二度換子，那麽“養子”去，找“親女”幾乎是必然的。
如果當年劉太後生的真是兒子，那麽秦無歌像不像她，都不會有人在意的。
果不其然，這天探子回來報說，年後沒兩天，便有一人也如他一般悄悄潛在了王家別院附近，但奇怪的是，那探子打聽的卻多是秦無歌母親的奶娘，高嬤嬤的身份，有沒有發現他倒是不清楚，但回來的時候，雖然那人又換衣服又拐路線的繞了半天，卻還是被他發現進了劉尚書府上。
“王爺，那探子做得十分隱秘，如果不是不經意的動作被屬下發現，屬下差點錯過了他，多虧了王爺讓屬下仔細小心。”回話的人說的慶幸，卻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八王爺。
趙德芳捋須笑了笑道：“本王也不過清楚劉美的本性，提點你兩句罷了，你此次立了功，稍後本王必有賞賜。”
那屬下感激道：“多謝王爺。”
囑咐了他要持續關注劉家這方麵的動靜並讓人退下之後，趙德芳看著攤在桌子上的信息，再次陷入了思考，因為他搞不懂一件事，劉後要換子，當年為何選的王家的孩子？
而且從其他渠道的消息來看，當年向氏生女，因為是難產最後卻生了個女兒這種令人扼腕之事，所以命婦圈子裏有不少人耳聞，何況日子也比劉後生產的日子早了小半年，劉後怎麽都不能把主意打成女兒換女兒吧？
就算是王家真有兒子給劉後換了，那麽當年那“太子”死的時候，王家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啊！
所以說，那“太子”應當不是王家的，那麽劉家如此關注那位高嬤嬤，是否是認為高嬤嬤就是當年帶走了公主的人？
到底是與不是暫且不說，假設說是的話，那麽那位高嬤嬤，是如何把公主帶入王家做小姐的呢？
趙德芳如此百思不得其解，考慮著是否要想辦法用特殊方法確認一下秦無歌的真正身份的時候，尚書府的劉美也大皺眉頭：“你說那高嬤嬤是許氏的可能性不大？”
“是，小的探聽了過了，但凡口音，生平，習慣，皆與許氏不搭邊界，雖然十多年過去，小的所查的都有可能改變，但小的覺得……覺得……”
見他吞吞吐吐，劉美不悅道：“覺得什麽，你直說便是。”
探查之人頭低的更很，聲音裏帶了一絲顫音道：“小的覺得，那許氏，應該……不會甘願為……小姐……做牛做馬……”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低不可聞。
琢磨了他的話之後劉美反而點點頭讚同道：“你說的是，那許氏當年因為兒子變成了女兒，丈夫暴病之後便被婆家以此理由趕出家門占了家產，心裏頭也怕是對小姐有怨的，的確不會做到賣身為奴這一步。”
又歎了口氣，道：“隻是如此一來，怕是又要讓娘娘失望了。”
不知道自己又要失望的劉太後被人攙扶著，此刻正樂嗬嗬的坐在宮裏的蹴鞠場的看台上看秦無歌縱馬呢！
束發勁裝，手提馬鞭的秦無歌，此刻正騎在久違的馬背上，繞著場地奔跑著，雖然場地的限製讓她不能縱馬狂奔，但那種無與倫比的暢快之感，直讓她覺得豪氣再回，心情無比飛揚。
她跑了幾圈之後，心緒稍稍平複之後，才發現趙禎和龐妃竟然也來了，於是便打馬到了看台邊，下馬後走到三人身邊抱拳一揖道：“給皇上和娘娘請安。”
趙禎見她有模有樣的行男子禮儀，還頗有英武，一想到龐煜竟然鍾情於這樣的姑娘，忍不住笑道：“唔，朕剛才看了，你的騎術果然不錯。”
“多謝皇上誇獎！”秦無歌不卑不吭的應了，轉身對龐妃道：“娘娘，臣女是否可以先跟你小試一局，您也摸摸臣女的底？”
身著華美錦衣宮裝的龐妃眉毛一揚，毫不客氣道：“是你想看看本宮的水準吧，好，本宮就成全你，在這兒給我等著！”
說著，與劉太後和趙禎告了罪之後，帶著宮女回宮換衣服去了。
秦無歌目送她離開之後，看著與劉太後笑談的趙禎，躊躇了一下，還是說道：“皇上，臣女……臣女還有一事想請您成全。”
龐妃換好了衣服再次回到蹴鞠場的時候，敏銳的發現了劉太後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麽開心了，趙禎看著秦無歌的目光卻更多了幾分欣賞，秦無歌看起來目光比之前更亮了。
心頭雖然不解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依舊假裝沒有發現這些細小的差別，朝秦無歌揚了揚下巴道：“說吧，我們要如何切磋？”
秦無歌從愉悅中脫離出來，張口道：“天冷，這次簡單點，就一球定輸贏吧。”
“也好，那你稍本宮我一會兒。”
說完，龐妃走到太監給她牽來的馬跟前，翻身上馬跑了兩圈，將身上的些微寒氣驅散之後，便打馬到了蹴鞠場的另一邊，結果太監遞過來的球杆，朝秦無歌揮了揮。
見狀，秦無歌朝劉太後和趙禎抱抱拳，也接過一旁太監遞過來的球杆，翻身上馬，在這邊的球門前站定，與身邊的小太監確認自己準備好了之後，對麵龐妃身邊的太監也得到了指示，兩個太監便示意了一下站在場地中央的太監，那太監將球放在場中央，左右看了看，揮手示意開球之後，扭頭趕緊匆匆跑向場外。
待他出了場地回頭，就見兩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已經騎著馬提著球杆開始在場地中央交鋒了。
一旁穿著毛皮大氅，抱著手爐，看著塵土飛揚的蹴鞠場上賞心悅目的兩女馭馬奪球的難得場麵，心情挺好。
忽聽劉太後歎道：“皇帝，哀家還是覺得，你方才不該答應妤丫頭的要求，與人對戰，太危險了。”
第二次見麵，借稱呼方便為由，劉太後已經開始叫秦無歌妤丫頭了。
趙禎回過臉，看著劉太後蹙起的眉頭，並沒有為此感到不高興，反而笑道：“皇娘，這您就錯了，雖然朕也是第二次見這丫頭，可朕總覺得，這丫頭應該是個倔脾氣，您說我不該答應她的要求，那麽您覺得她會放棄麽？”
劉太後不解：“皇帝的意思是？”
“這麽跟您說吧，皇娘，您是我大宋的太後，那麽若機緣巧合能讓您認識已逝的蕭太後，您會不會很願意與她一會呢？”趙禎本想用自己舉例子，但是心思一轉，還是放棄了這個容易暴露自己心思的話，轉而捧起了劉太後。
歎息一聲，劉太後道：“蕭後當年雖然興兵犯我大宋，但不得不說，她是個非常出色的女人，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遼國，若有幸，哀家自是要結識一番的。”
同為女人，她也想有她那樣的成就啊。
趙禎於是微笑道：“所以說，這話用在這丫頭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她愛槍，自然而然的就會崇拜用槍的人，楊老令公和他的子孫是我大宋的英雄，楊家槍更是名震天下，她想見識是一定的，隻是她的身份大約不好出入天波府，這才把主意打到了朕和皇娘的身上。”
聽明白了趙禎的解釋，劉太後卻依然不讚同道：“那麽若真如你所說，她這也算是不能達成的願望吧？就像哀家已經絕不可能見到蕭太後，她也絕對不可能再見到真正的楊業一樣，你又為何要答應他把楊文廣叫過來跟她切磋槍法？楊文廣能與他的祖父相比麽？這萬一他下手沒個輕重——”
“皇娘，之前朕說了，她不可能放棄，所以如果我今天不同意，那麽她就肯定會繼續想別的辦法，不是楊文廣，也可能是其他人，總之最後一定要達到目的，朕是不願意她在朕和您看不到的地方私下與人切磋而受傷，所以才決定成全她的，至少，楊文廣在這裏，定然不會放肆。”
他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劉後心裏不禁一咯噔，忙疾聲道：“皇帝，你……如此緊張妤丫頭麽？”
趙禎先是一臉我就知道您會這麽想的表情，接著無奈道：“皇娘，您想多了，朕並沒有您想的那個意思，隻是……”
劉太後追問道：“隻是什麽？”
蹙起眉毛，趙禎搖頭道：“朕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見到這丫頭，就沒來由的有一種親切感，不自覺的就想滿足她的一些要求和願望，唔，大概是她跟皇娘長得像的緣故吧，哈哈——好球！”
說到最後，一眼瞥見龐妃終於駕馬脫開秦無歌的糾纏，一杆將球擊入球門，忍不住揮舞起手臂高聲喝起彩來。
他卻不知道，一旁的劉太後看他的目光十分複雜，心中歎息著血緣的可怕。
眼見球入門，秦無歌空揮了兩下球杆，感覺消失了十多年的球感在這簡單的二人對戰中稍稍找回了一些，便也騎馬跟著龐妃一起到了趙禎和劉太後身邊下馬並把球杆給了小太監，笑盈盈的朝龐妃拱手道：“娘娘技高一籌，臣女認輸了。”
走到趙禎身邊的龐妃嬌俏的揚揚眉毛：“知道就好，等正式切磋，你依舊會輸！”
對她的挑釁並不介意的秦無歌也眉頭一挑道：“那可不成，臣女就等著娘娘賞的馬騎呢！”未料這話一出趙禎卻打趣道：“哎呀，朕差點忘了，朕忽然覺得愛妃出的馬那不叫賞賜，應該是彩頭吧，那麽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出些彩頭才是？”
秦無歌一怔，心裏琢磨一陣，雖然知道趙禎是在為難她，但事情算起來也的確是這麽回事，可是，她能有什麽給龐妃呢？
她在這個世上，真正擁有的，也隻有秦無歌這個靈魂和今世的功夫與前世的回憶而已。
不自覺的想到這裏點，她臉上飛揚的神采和眼中的光芒漸漸開始消失和黯淡了下來。
這一變故讓皇宮的三巨頭忍不住相互對視了一眼，趙禎心裏又是納悶又是開始隱隱不舒服，略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話。
劉太後雖然對趙禎不滿，但到底當著秦無歌和龐妃的麵，不好下趙禎的臉子，正這時，忽有小太監來報，說禁軍校尉楊文廣奉旨前來。
通報讓趙禎找到了救星，讓秦無歌也從莫名的傷感中脫離開來，在趙禎讓人把楊文廣叫過來之後，在楊文廣來這裏的間隙，她開口道：“皇上說得是，臣女確實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彩頭，要不……娘娘，您就當我從沒開過這個口吧。”
趙禎驚訝，龐妃尚在愣神，劉太後便不悅道：“瞧你說的這叫什麽話，皇帝金口玉言，即便到時候是龐妃贈馬，那也算是遵旨而行，是你能說不要就不要的麽？”
秦無歌聞言蹙起眉，心裏暗暗罵自己竟然被一匹馬弄得衝昏了頭，弄得自己現在下不來台，麵上卻是笑了笑道：“娘娘，我知道您對我好，您讓可以自在的騎馬，皇上又臣女能與楊家後人切磋槍術，娘娘的馬術也讓我非常佩服，我得到的已經不少啦，可是我卻什麽都沒做過，如此再得寸進尺，我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關……”
說到最後，臉上出現了溫暖而卻又讓人莫名心酸的笑容。
劉太後不悅道：“你哪裏是什麽都沒做？哀家覺得你挺好。”
秦無歌卻看向了趙禎，趙禎擺擺手道：“一匹馬而已，你心裏不用有太大的負擔，就當是龐妃代朕謝你討太後歡心的謝禮吧。”
龐妃在一旁忙接口道：“皇上說的是，何況本宮也覺得你很好，本宮的性子你應該知道的，說了要送人東西怎麽可能把話收回去？而且，你覺得你到時候真的能贏本宮麽？”
見三人都不同意自己的拒絕，秦無歌隻好閉了嘴，暗自警醒以後不能再如此冒昧了。
趙禎的話讓她意識到，她不應該再跟皇家牽扯更多，即使知道自己跟劉太後長得像，她依舊覺得太後和皇帝對自己的縱容，會讓自己漸漸失去前進的方向，她不清楚這母子倆想對她做什麽，但她明白，不管哪個朝代的皇宮，都是權力欲望的中心，讓天字旗再次飄揚起來的這個願望也許可以倚仗這些人，可到那個時候，秦無歌就不再是那個一心為國，獨守軍魂的秦無歌了吧。
所以，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慢慢遠離皇宮才是。
楊文廣被小太監領著走到蹴鞠場看台邊之時，看到一身利落打扮的秦無歌頗為意外，今日王家大小姐進宮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但卻並不知道她來宮裏幹什麽，沒想到竟然在蹴鞠場上見到她。
當即給皇上太後與龐妃行了禮，劉太後淡淡問了他幾句柴郡主的近況，楊文廣一一答了，劉太後聽完便對龐妃道：“龐妃，哀家乏了，你送哀家回宮吧。”
龐妃應了，站起來跟到了她的身後，趙禎也忙站起來送了她走，秦無歌對著她的背影，默默的歎息了一回。
待劉太後和龐妃走後，其實也沒什麽興致了的趙禎勉強對楊文廣道：“其實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聽說你跟王卿的孫女，有一場約戰？”
半垂著頭的楊文廣先是一怔，這才隱約記起的確有那麽一場未成形的約定，便點頭，大致說了一下當日之事，秦無歌之前說的簡單，楊文廣卻很細心，為了避免給秦無歌的閨譽造成損害，言明了當日龐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平淡的敘述卻讓趙禎終於又聽出了一絲的興致，摸下巴不知琢磨起了什麽。
“皇上，事情就是如此。”
聽見楊文廣以此做了結束語，趙禎回過神，開口道：“唔，朕知道了，那麽你們兩個，今日要在這裏切磋一下麽？”發現楊文廣性格沉穩，趙禎並不再覺得他會傷到秦無歌。這才由此一問。
楊文廣本想以正在當值拒絕，秦無歌卻搶先開口道：“皇上，楊校尉今日應是正當值，臣女借您的口讓他過來，今日不過是想與楊校尉約定一下切磋的方式和日期，已經是違禁之事了，萬不可再讓楊校尉為難了。”
身為軍人，軍紀已經被秦無歌刻進了骨子裏。
她的一席話說的楊文廣心中無比熨帖和讚同，忍不住向秦無歌看了一眼，臉上是淡淡的微笑，秦無歌也報以了然和抱歉。
兩個人眼神的交匯，讓敏銳趙禎頗為驚訝，心中忍不住為自己的小舅子哀歎道，哎呀呀，看來煜兒這是遇到了強勁的對手啊。
於是擺手道：“行了，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約定好了之後，各自該去哪裏就去哪裏，隻是要記著，到時候切磋要注意分寸，朕也乏了，你們自便吧。”
說完，扭頭帶著人離開了，留下了兩個太監，等在了兩人的身邊。
趙禎和龐妃都在劉太後身邊坐下，並讓王老夫人和秦無歌也坐了下來，隻是這次，秦無歌坐在了王老夫人的身邊。
看到龐妃, 劉太後心裏有些不得勁，因為這讓她想起了年前龐夫人在王家賞雪宴上給秦無歌沒臉的事，覺得龐夫人十分沒有眼光，完全忘了在見劉美之前她自己的態度。
於是便開口道：“龐妃你早上不是過來給哀家請過安了麽？怎麽這會兒又過來了？”
可龐妃尚未開口，趙禎便笑道：“皇娘莫怪，是兒聽說您今日要接見王家的大姑娘, 兒心裏本來就對這姑娘好奇的不行，就想著來見見她, 又覺得也正好該讓龐妃見一見，所以才讓她一起過來的。”
他的話語省略了為什麽要讓龐妃見一見, 完全是因為, 雖然都傳言中龐家和王家要結親，但畢竟沒有坐實，若是直接說出大家以後都是親戚這種話, 若是後期有了變數，那就是平白毀了秦無歌的清譽。
劉太後卻因這話暗暗心驚, 一方麵覺得趙禎是再說秦無歌和龐煜那樁也許會泡湯的婚事, 另一方麵, 卻擔心是不是自己這邊的人露出了馬腳, 這小皇帝在暗示她什麽。
基於這方麵的原因，她隻好暫時放棄了針對趙禎的心頭肉龐妃的想法。
見劉太後左右所思沒再說話，其實心裏並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的趙禎主動提起了話頭道：“方才皇娘在跟她們祖孫聊什麽？”
有台階下，劉太後自然接著，於是笑道：“我們其實也沒說幾句話，皇上就來了，唔，方才我們在聊什麽來著？對了，我在問這丫頭習武的事呢。”
秦無歌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趙禎不操心國家大事來操心八卦之事，哪裏知道趙禎如今並不親政，大權在劉太後手裏握著呢！
每天除了上朝堂上坐坐班，下朝四處亂逛加閑玩的趙禎一聽這話題立刻來了精神：“哦，對了，朕險些忘了，聽說王姑娘你一手鞭子使得靈活至極，不但能在不傷人的情況下嚇得那些個賴仆東逃西竄，還能救人於危難之中呢？這是真的麽？”
從來沒聽過秦無歌救人這件事的其他人都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她，劉太後心中欣慰又歡喜，秦無歌卻是一臉茫然道：“皇上，臣女何曾用鞭子救過人？”
趙禎一噎，不死心道：“可是朕聽說你臘八當日當街救了一個從樓上不慎跌落的食客，讓他安然無恙的落了地，難道不是嗎？”
其實早就因為狄青的事忘了這自己救過人的秦無歌這才驀然記起了月前之事，那個從樓上跌落的食客……不就是龐煜麽？這皇帝到底安得什麽心思？不知道她現在巴不得與龐煜撇清關係麽？再說當日之事，兩人本的關係雖然因為丁定案而被傳的沸沸揚揚，但那時並無人多少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隻猜測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丁家人可為了聲譽使著勁兒的掩蓋她的身份呢？
可這皇帝如今卻要給他們之間再加層救命之恩，若讓人知道了那日與龐煜在一起被丁定欺負的姑娘就是她，加上那日龐煜“不經意”間對自己做的那件事，那兩個人之間洗都洗不幹淨了！
所以他是希望自己嫁到龐家麽？
那麽龐王兩家聯姻於他有益？
一番紛亂的思緒飛快掠過腦海，一向對這些個權謀家的心思懶得動腦的秦無歌頗覺頭痛，隻好繼續裝無辜道：“臣女著實不記得有這事了，而且臣女其實並不擅長和喜愛使用鞭子，臣女喜歡的是長.槍，隻是長.槍攜帶不便，所以偶爾出門為了防身才會攜帶鞭子罷了。”
未料趙禎卻是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重複道：“唔，長.槍啊……”說完意味深長的瞥了一旁對皇帝先前的話也十分好奇的龐妃一眼，夫妻倆都從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心思。
那就是前些日子龐小侯爺來討的一小節白蠟木，莫不是就是因為這姑娘？看來龐煜陷得不淺啊。
因為龐煜的叮囑，並不清楚被救的那個時刻就是自家弟弟的龐妃忍不住蛾眉輕蹙。
“說到這長.槍呢，就不得不提到馬了，你既然喜歡長.槍，那可會騎馬？”為了讓自己之前的重複顯得不那麽突兀，趙禎隨口把話題歪了歪，心裏卻壓根兒不覺得秦無歌可能會騎馬，因為大宋的馬實在是少得可憐，而秦無歌這種雖然出生大戶人家自小不得寵的姑娘就更不可能接觸到馬了。
可他哪裏知道馬對一個天策戰士的意義？
聽見皇帝竟然主動跟自己提起馬，秦無歌幾乎立刻忘了禮數，抬起頭望向上座是迫不及待地開口道：“若是臣女會騎馬，皇上是否要送臣女一匹？”
天知道，她來了大宋有多久，就有多久沒騎過馬！
初來京城時對白玉堂那匹白馬的驚鴻一見，讓她心心念念了很久，後來進了王家，王家雖然也有養馬，但都是些隻能拉車的劣馬，非她隻愛好馬，隻是就這些劣馬，她也因為仆人的拒絕而不能靠近，若是眼前這皇帝能給自己一匹屬於自己的馬，那豈不是……
迫切的心情讓她完全忘了要克製謹慎，竟然主動朝皇帝要東西了。
王老夫人隻覺得自己手裏的拐杖即刻就要掄出去，可是終究還是忍住了，隻把手放在了唇邊，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這咳嗽聲讓秦無歌回過神，但心中卻完全不後悔，為了她的馬，得罪一個老太太算得了什麽？
趙禎簡直為這一神一樣的轉折呆住了，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皇帝生涯中竟然還會遇到這種事。
也不知道前朝曆代的皇帝有沒有被臣子家的閨女們要過馬？
他心裏暗暗琢磨著，是不是該回去問問太傅？
一旁將秦無歌和王老夫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的劉太後卻是有些心疼了，瞧瞧瞧瞧，她的閨女，大宋的金枝玉葉，如今想要匹馬，都得如此戰戰兢兢，真是……
見趙禎沉默不說話，於是忍不住開口道：“皇帝，你看……”
她的喊聲讓趙禎回過神，當即爽朗笑道：“這有何難？隻是無功不受祿，你既沒有做出讓朕能賞你的事，朕這馬……可不好賜給你啊。”
所以說你是在報複我剛才不承認救人讓你吃癟一事麽？
秦無歌心中暗自腹誹，一旁的王老夫人見狀終於忍不住插口道：“老身孫女無狀，讓皇上見笑了，小兒之言，還請皇上莫要放在心上。”
王老夫人這麽做是不合理的，因為太後和趙禎可都沒讓她說話呢，隻是她為了王家的臉麵，也顧不得了，出聲維護自家聲譽之後，心裏自是對秦無歌恨極。
就知道向氏的女兒跟她異樣上不得台麵！
“誒~老夫人說的哪裏話，令孫女怕也是覺得她就算跟你們提出了這個要求，你和王相也不會答應，這剛好話趕話，朕提到了這事，她便說了自己的願望，倒也確實不失真性情。”
這話說的便是之前開封城裏對秦無歌性格的傳言了。
聽趙禎並不介意，王老夫人稍微鬆口氣，卻又聽趙禎道：“隻是她既然開口了，而且不過一匹馬而已，朕也不是不能賞賜給她，隻不過為了她的安全，朕還是要考較一下她的騎術的，這樣吧，愛妃，朕記得你似乎也會騎馬？”
龐妃掩嘴笑道：“皇上忘了，臣妾的馬術，還是幼年與您一起學的，隻是臣妾近年來少碰了而已。”
至於少碰的原因，自不必多說。
趙禎擊掌笑道：“那正好，改日你與王卿的孫女來一場久違的馬球吧，若是她贏了你，你就賜她一匹馬如何？”
從他這邊，的確不好操作，因為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啊，但是若是從後宮這邊就好辦多了，朝臣們可是大部分都知道龐妃的性子的，加上龐家富貴，根本不差私人賞匹馬。
“這有何難，隻是您是不是忘了，若讓臣妾賜馬，那可是喧賓奪主了啊！”龐妃先是不在意的包攬下馬球一事，卻又張口把人情推給了劉太後，她雖然爽利活潑，但確實個細心人，哪裏看不出來劉太後對秦無歌的喜歡？
她的話讓趙禎也反應了過來，對了，王大姑娘可是太後的客人呢！
劉太後自然對龐妃的識趣十分滿意，但也不由對秦無歌擔心，於是問道：“如何，你可會馬球？”
秦無歌早就躍躍欲試了，但是脫口答了會之後，卻又遲疑了一下道：“隻是臣女已經許久未曾騎馬……”
那麽久沒騎過，這一下子讓她就上場打馬球，萬一她真輸了，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所謂賠了夫人，是指她已經做好了回家給王老夫人訓斥的打算。
聽過明白了她話中未盡之意的劉太後卻覺得正中下懷，於是笑道：“這倒不難，王相家中無你能練馬的場地，你便到宮裏來吧，正好能多陪陪哀家。”
其實想趁機提一提天波府的秦無歌心中略感遺憾，但能騎馬那就什麽都能排在後麵，於是開心道：“謝太後。”
見她高興，劉太後也笑：“既如此，那哀家就等著看你跟龐妃的比賽了，你可不要讓哀家失望啊。”
“臣女遵旨。”這一次，秦無歌是真心實意的聽了劉太後的旨意了。
時近中午，劉太後賜了宴，席間多次讓太監把自己覺得味道好的飯菜送到秦無歌的麵前，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這讓本欲回到家中之後準備要嚴厲斥責秦無歌的王老夫人心裏，又咂摸出了新的滋味。
於是夜裏，她便有些嚴肅地跟丈夫提起了白天發生的事，王欽若聽了亦是心緒翻騰，開口探問道：“你是覺得，太後有可能有意……讓大丫頭進宮？”
聽到丈夫口中帶有疑問的語氣，王老夫人反問道：“你能否認不會有這種可能行麽？”
十分清楚如今宮裏的形勢的王欽若捋著胡子思考了起來。
現今趙禎妃子不多，除了基本算是個擺設的郭皇後外，還有他十分寵愛的龐妃和三四個不得寵的美人昭儀。
善妒的郭皇後是當年劉太後給趙禎選的，占有欲十分強烈，那是個後妃們誰跟趙禎親近就撓誰的主兒，但她單單拿龐妃沒辦法，一來龐妃與趙禎是自小的情誼，二來龐妃娘家強勢，自己又從不肯吃虧，趙禎也欣賞她這一點，所以現在幾乎是後宮獨寵。
龐太師也因此隻能在趙禎和劉太後的政治博弈中站在趙禎的這一邊。
而王欽若也不傻，雖然現在朝政大權依舊掌握在劉太後的手中，但是過往曆史證明，如趙禎這般識時務不硬碰硬的君主，終有一天會大權在握，這天下麽，千百年來也隻出了一個武則天。
所以王欽若才會主動提出與龐府聯姻，好靠向趙禎這一方。
這樣的局麵自然不是劉太後願意看到的，那麽她今天對自家孫女的態度就很值得讓人深思了。
難道是擔心覺得破壞龐王兩家的聯姻不保險，預備以這種方式削弱皇帝身邊的朝臣勢力，加劇龐王兩家的矛盾？
他於是歎了口氣道：“看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大丫頭的婚事，怕是得盡快了，不是龐家，也莫要進了宮才是。”
王老夫人應了，卻不知道丈夫回頭把自己的考量說給了幕僚，幕僚也覺有理，隻是目前事情尚未明朗，若劉太後真有撮合秦無歌和趙禎的意思，那就必須跟龐太師說清楚，免生是非了。
另一邊，回到王府後十分意外自己竟然沒被王老夫人嚴厲指責不像話的秦無歌當天晚上有些睡不著，於是便抱著眯著眼睛大約困得不行的團子揉搓了半天，直到昏昏欲睡之前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納悶。
這劉太後對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沒有多想的她並不清楚劉太後的心思，第二天起床就被麻煩的家事學習纏上了身，於是更恨不得劉太後趕緊讓她進宮，好快快活活的騎她的馬去。
好在當日下午聽了一場好戲。
事情發生在丁氏母女之間，也不知道為什麽，丁氏在當日離了王老夫人的院子沒多久，就帶著人進了王婕的院子，須臾就隱隱傳來了王婕憤恨的哭鬧聲，期間有幾句“憑什麽她來了就得什麽都給她……”之類的話。
大家都猜測這個她就是大小姐，但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沒人敢肯定，不過丁氏帶著人走的時候，帶走了一個包的很嚴實的木盒子，後來王婕砸了自己大半個屋子的瓷器這事兒倒是坐實了，因為隨後王老夫人就給了她禁足一月的懲罰。
而兩天之後的晚上，丁氏就著人送來了一妝匣的首飾，說是她親娘當年的嫁妝，多年沒人穿戴，這幾天拿去保養了，所以才送過來。
秦無歌不動聲色的收了，待人走了打開一看，阿實便忍不住撇嘴道：“說是夫人當年的嫁妝，小姐您瞧瞧，這裏麵幾件特別漂亮的，有哪個不是被二小姐戴過的，這件還跟您炫耀來著呢，拿夫人的嫁妝給二小姐戴來炫耀，大夫人倒也真幹得出來。”
怕不是真幹得出來，而是拗不過看到這些好東西就走不動路的自家閨女吧，不過丁氏怕是壓根兒沒想過把這些讓自己知道倒是真的，畢竟幼年就被送出府的人，怎麽會知道親娘給自己留了多少東西？
可是如今變數重重，丁氏心中也不安了吧。
“行了，先收著吧。”說實話，秦無歌看著那精美的金步搖，寶石珍珠玉石的首飾，就覺得頭皮發緊，恨不得它們永遠被收在匣子裏，玉石便懶得戴。
阿實見狀，忙一邊上前蓋蓋子一邊道：“小姐說的是，咱們就收著不戴，好叫二小姐知道，她覺得好的東西，您才不稀罕類。”
話音剛落，正欲搬起匣子的手忽然覺得一沉，剛離桌麵的匣子又被按了回去，秦無歌挑眉道：“我稀罕啊，為什麽不稀罕，我親娘的東西，自然是能戴就得戴！”
被自家小姐的行為弄糊塗的阿實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每次都在去給王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把匣子裏的名貴首飾一天一樣的戴在頭上大搖大擺的去給王婕看，每每都能氣得王婕臉色扭曲之後，終於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惡趣味。
於是不由得在背後歎息，二小姐啊二小姐，你要是知道小姐離了你的視線就會把首飾取下來，那是不是得氣昏過頭去？
隻可惜王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她隻會在事後繼續大發脾氣而已。
劉太後派來太監接秦無歌進宮練習騎馬的時候，八王府和劉尚書府同時有了動靜。
早在當日見過秦無歌的第二天，八王爺便秘密派了人前往洛陽對秦無歌的情況進行了調查，在得到她簡單平凡的生平之後，謹慎的八王爺並沒有直接把人從洛陽叫回來，而是叮囑他繼續守在洛陽王家別院的附近。
因為八王爺深信，能發現秦無歌與劉太後相似的肯定不止是他，劉家人必然也會有人發現，若是當年劉太後“親兒子”如今還在倒也罷了，但那個孩子十年前夭折，那麽以一個母親的天性來看，劉太後若是當年二度換子，那麽“養子”去，找“親女”幾乎是必然的。
如果當年劉太後生的真是兒子，那麽秦無歌像不像她，都不會有人在意的。
果不其然，這天探子回來報說，年後沒兩天，便有一人也如他一般悄悄潛在了王家別院附近，但奇怪的是，那探子打聽的卻多是秦無歌母親的奶娘，高嬤嬤的身份，有沒有發現他倒是不清楚，但回來的時候，雖然那人又換衣服又拐路線的繞了半天，卻還是被他發現進了劉尚書府上。
“王爺，那探子做得十分隱秘，如果不是不經意的動作被屬下發現，屬下差點錯過了他，多虧了王爺讓屬下仔細小心。”回話的人說的慶幸，卻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八王爺。
趙德芳捋須笑了笑道：“本王也不過清楚劉美的本性，提點你兩句罷了，你此次立了功，稍後本王必有賞賜。”
那屬下感激道：“多謝王爺。”
囑咐了他要持續關注劉家這方麵的動靜並讓人退下之後，趙德芳看著攤在桌子上的信息，再次陷入了思考，因為他搞不懂一件事，劉後要換子，當年為何選的王家的孩子？
而且從其他渠道的消息來看，當年向氏生女，因為是難產最後卻生了個女兒這種令人扼腕之事，所以命婦圈子裏有不少人耳聞，何況日子也比劉後生產的日子早了小半年，劉後怎麽都不能把主意打成女兒換女兒吧？
就算是王家真有兒子給劉後換了，那麽當年那“太子”死的時候，王家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啊！
所以說，那“太子”應當不是王家的，那麽劉家如此關注那位高嬤嬤，是否是認為高嬤嬤就是當年帶走了公主的人？
到底是與不是暫且不說，假設說是的話，那麽那位高嬤嬤，是如何把公主帶入王家做小姐的呢？
趙德芳如此百思不得其解，考慮著是否要想辦法用特殊方法確認一下秦無歌的真正身份的時候，尚書府的劉美也大皺眉頭：“你說那高嬤嬤是許氏的可能性不大？”
“是，小的探聽了過了，但凡口音，生平，習慣，皆與許氏不搭邊界，雖然十多年過去，小的所查的都有可能改變，但小的覺得……覺得……”
見他吞吞吐吐，劉美不悅道：“覺得什麽，你直說便是。”
探查之人頭低的更很，聲音裏帶了一絲顫音道：“小的覺得，那許氏，應該……不會甘願為……小姐……做牛做馬……”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低不可聞。
琢磨了他的話之後劉美反而點點頭讚同道：“你說的是，那許氏當年因為兒子變成了女兒，丈夫暴病之後便被婆家以此理由趕出家門占了家產，心裏頭也怕是對小姐有怨的，的確不會做到賣身為奴這一步。”
又歎了口氣，道：“隻是如此一來，怕是又要讓娘娘失望了。”
不知道自己又要失望的劉太後被人攙扶著，此刻正樂嗬嗬的坐在宮裏的蹴鞠場的看台上看秦無歌縱馬呢！
束發勁裝，手提馬鞭的秦無歌，此刻正騎在久違的馬背上，繞著場地奔跑著，雖然場地的限製讓她不能縱馬狂奔，但那種無與倫比的暢快之感，直讓她覺得豪氣再回，心情無比飛揚。
她跑了幾圈之後，心緒稍稍平複之後，才發現趙禎和龐妃竟然也來了，於是便打馬到了看台邊，下馬後走到三人身邊抱拳一揖道：“給皇上和娘娘請安。”
趙禎見她有模有樣的行男子禮儀，還頗有英武，一想到龐煜竟然鍾情於這樣的姑娘，忍不住笑道：“唔，朕剛才看了，你的騎術果然不錯。”
“多謝皇上誇獎！”秦無歌不卑不吭的應了，轉身對龐妃道：“娘娘，臣女是否可以先跟你小試一局，您也摸摸臣女的底？”
身著華美錦衣宮裝的龐妃眉毛一揚，毫不客氣道：“是你想看看本宮的水準吧，好，本宮就成全你，在這兒給我等著！”
說著，與劉太後和趙禎告了罪之後，帶著宮女回宮換衣服去了。
秦無歌目送她離開之後，看著與劉太後笑談的趙禎，躊躇了一下，還是說道：“皇上，臣女……臣女還有一事想請您成全。”
龐妃換好了衣服再次回到蹴鞠場的時候，敏銳的發現了劉太後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麽開心了，趙禎看著秦無歌的目光卻更多了幾分欣賞，秦無歌看起來目光比之前更亮了。
心頭雖然不解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依舊假裝沒有發現這些細小的差別，朝秦無歌揚了揚下巴道：“說吧，我們要如何切磋？”
秦無歌從愉悅中脫離出來，張口道：“天冷，這次簡單點，就一球定輸贏吧。”
“也好，那你稍本宮我一會兒。”
說完，龐妃走到太監給她牽來的馬跟前，翻身上馬跑了兩圈，將身上的些微寒氣驅散之後，便打馬到了蹴鞠場的另一邊，結果太監遞過來的球杆，朝秦無歌揮了揮。
見狀，秦無歌朝劉太後和趙禎抱抱拳，也接過一旁太監遞過來的球杆，翻身上馬，在這邊的球門前站定，與身邊的小太監確認自己準備好了之後，對麵龐妃身邊的太監也得到了指示，兩個太監便示意了一下站在場地中央的太監，那太監將球放在場中央，左右看了看，揮手示意開球之後，扭頭趕緊匆匆跑向場外。
待他出了場地回頭，就見兩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已經騎著馬提著球杆開始在場地中央交鋒了。
一旁穿著毛皮大氅，抱著手爐，看著塵土飛揚的蹴鞠場上賞心悅目的兩女馭馬奪球的難得場麵，心情挺好。
忽聽劉太後歎道：“皇帝，哀家還是覺得，你方才不該答應妤丫頭的要求，與人對戰，太危險了。”
第二次見麵，借稱呼方便為由，劉太後已經開始叫秦無歌妤丫頭了。
趙禎回過臉，看著劉太後蹙起的眉頭，並沒有為此感到不高興，反而笑道：“皇娘，這您就錯了，雖然朕也是第二次見這丫頭，可朕總覺得，這丫頭應該是個倔脾氣，您說我不該答應她的要求，那麽您覺得她會放棄麽？”
劉太後不解：“皇帝的意思是？”
“這麽跟您說吧，皇娘，您是我大宋的太後，那麽若機緣巧合能讓您認識已逝的蕭太後，您會不會很願意與她一會呢？”趙禎本想用自己舉例子，但是心思一轉，還是放棄了這個容易暴露自己心思的話，轉而捧起了劉太後。
歎息一聲，劉太後道：“蕭後當年雖然興兵犯我大宋，但不得不說，她是個非常出色的女人，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遼國，若有幸，哀家自是要結識一番的。”
同為女人，她也想有她那樣的成就啊。
趙禎於是微笑道：“所以說，這話用在這丫頭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她愛槍，自然而然的就會崇拜用槍的人，楊老令公和他的子孫是我大宋的英雄，楊家槍更是名震天下，她想見識是一定的，隻是她的身份大約不好出入天波府，這才把主意打到了朕和皇娘的身上。”
聽明白了趙禎的解釋，劉太後卻依然不讚同道：“那麽若真如你所說，她這也算是不能達成的願望吧？就像哀家已經絕不可能見到蕭太後，她也絕對不可能再見到真正的楊業一樣，你又為何要答應他把楊文廣叫過來跟她切磋槍法？楊文廣能與他的祖父相比麽？這萬一他下手沒個輕重——”
“皇娘，之前朕說了，她不可能放棄，所以如果我今天不同意，那麽她就肯定會繼續想別的辦法，不是楊文廣，也可能是其他人，總之最後一定要達到目的，朕是不願意她在朕和您看不到的地方私下與人切磋而受傷，所以才決定成全她的，至少，楊文廣在這裏，定然不會放肆。”
他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劉後心裏不禁一咯噔，忙疾聲道：“皇帝，你……如此緊張妤丫頭麽？”
趙禎先是一臉我就知道您會這麽想的表情，接著無奈道：“皇娘，您想多了，朕並沒有您想的那個意思，隻是……”
劉太後追問道：“隻是什麽？”
蹙起眉毛，趙禎搖頭道：“朕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見到這丫頭，就沒來由的有一種親切感，不自覺的就想滿足她的一些要求和願望，唔，大概是她跟皇娘長得像的緣故吧，哈哈——好球！”
說到最後，一眼瞥見龐妃終於駕馬脫開秦無歌的糾纏，一杆將球擊入球門，忍不住揮舞起手臂高聲喝起彩來。
他卻不知道，一旁的劉太後看他的目光十分複雜，心中歎息著血緣的可怕。
眼見球入門，秦無歌空揮了兩下球杆，感覺消失了十多年的球感在這簡單的二人對戰中稍稍找回了一些，便也騎馬跟著龐妃一起到了趙禎和劉太後身邊下馬並把球杆給了小太監，笑盈盈的朝龐妃拱手道：“娘娘技高一籌，臣女認輸了。”
走到趙禎身邊的龐妃嬌俏的揚揚眉毛：“知道就好，等正式切磋，你依舊會輸！”
對她的挑釁並不介意的秦無歌也眉頭一挑道：“那可不成，臣女就等著娘娘賞的馬騎呢！”未料這話一出趙禎卻打趣道：“哎呀，朕差點忘了，朕忽然覺得愛妃出的馬那不叫賞賜，應該是彩頭吧，那麽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出些彩頭才是？”
秦無歌一怔，心裏琢磨一陣，雖然知道趙禎是在為難她，但事情算起來也的確是這麽回事，可是，她能有什麽給龐妃呢？
她在這個世上，真正擁有的，也隻有秦無歌這個靈魂和今世的功夫與前世的回憶而已。
不自覺的想到這裏點，她臉上飛揚的神采和眼中的光芒漸漸開始消失和黯淡了下來。
這一變故讓皇宮的三巨頭忍不住相互對視了一眼，趙禎心裏又是納悶又是開始隱隱不舒服，略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話。
劉太後雖然對趙禎不滿，但到底當著秦無歌和龐妃的麵，不好下趙禎的臉子，正這時，忽有小太監來報，說禁軍校尉楊文廣奉旨前來。
通報讓趙禎找到了救星，讓秦無歌也從莫名的傷感中脫離開來，在趙禎讓人把楊文廣叫過來之後，在楊文廣來這裏的間隙，她開口道：“皇上說得是，臣女確實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彩頭，要不……娘娘，您就當我從沒開過這個口吧。”
趙禎驚訝，龐妃尚在愣神，劉太後便不悅道：“瞧你說的這叫什麽話，皇帝金口玉言，即便到時候是龐妃贈馬，那也算是遵旨而行，是你能說不要就不要的麽？”
秦無歌聞言蹙起眉，心裏暗暗罵自己竟然被一匹馬弄得衝昏了頭，弄得自己現在下不來台，麵上卻是笑了笑道：“娘娘，我知道您對我好，您讓可以自在的騎馬，皇上又臣女能與楊家後人切磋槍術，娘娘的馬術也讓我非常佩服，我得到的已經不少啦，可是我卻什麽都沒做過，如此再得寸進尺，我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關……”
說到最後，臉上出現了溫暖而卻又讓人莫名心酸的笑容。
劉太後不悅道：“你哪裏是什麽都沒做？哀家覺得你挺好。”
秦無歌卻看向了趙禎，趙禎擺擺手道：“一匹馬而已，你心裏不用有太大的負擔，就當是龐妃代朕謝你討太後歡心的謝禮吧。”
龐妃在一旁忙接口道：“皇上說的是，何況本宮也覺得你很好，本宮的性子你應該知道的，說了要送人東西怎麽可能把話收回去？而且，你覺得你到時候真的能贏本宮麽？”
見三人都不同意自己的拒絕，秦無歌隻好閉了嘴，暗自警醒以後不能再如此冒昧了。
趙禎的話讓她意識到，她不應該再跟皇家牽扯更多，即使知道自己跟劉太後長得像，她依舊覺得太後和皇帝對自己的縱容，會讓自己漸漸失去前進的方向，她不清楚這母子倆想對她做什麽，但她明白，不管哪個朝代的皇宮，都是權力欲望的中心，讓天字旗再次飄揚起來的這個願望也許可以倚仗這些人，可到那個時候，秦無歌就不再是那個一心為國，獨守軍魂的秦無歌了吧。
所以，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慢慢遠離皇宮才是。
楊文廣被小太監領著走到蹴鞠場看台邊之時，看到一身利落打扮的秦無歌頗為意外，今日王家大小姐進宮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但卻並不知道她來宮裏幹什麽，沒想到竟然在蹴鞠場上見到她。
當即給皇上太後與龐妃行了禮，劉太後淡淡問了他幾句柴郡主的近況，楊文廣一一答了，劉太後聽完便對龐妃道：“龐妃，哀家乏了，你送哀家回宮吧。”
龐妃應了，站起來跟到了她的身後，趙禎也忙站起來送了她走，秦無歌對著她的背影，默默的歎息了一回。
待劉太後和龐妃走後，其實也沒什麽興致了的趙禎勉強對楊文廣道：“其實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聽說你跟王卿的孫女，有一場約戰？”
半垂著頭的楊文廣先是一怔，這才隱約記起的確有那麽一場未成形的約定，便點頭，大致說了一下當日之事，秦無歌之前說的簡單，楊文廣卻很細心，為了避免給秦無歌的閨譽造成損害，言明了當日龐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平淡的敘述卻讓趙禎終於又聽出了一絲的興致，摸下巴不知琢磨起了什麽。
“皇上，事情就是如此。”
聽見楊文廣以此做了結束語，趙禎回過神，開口道：“唔，朕知道了，那麽你們兩個，今日要在這裏切磋一下麽？”發現楊文廣性格沉穩，趙禎並不再覺得他會傷到秦無歌。這才由此一問。
楊文廣本想以正在當值拒絕，秦無歌卻搶先開口道：“皇上，楊校尉今日應是正當值，臣女借您的口讓他過來，今日不過是想與楊校尉約定一下切磋的方式和日期，已經是違禁之事了，萬不可再讓楊校尉為難了。”
身為軍人，軍紀已經被秦無歌刻進了骨子裏。
她的一席話說的楊文廣心中無比熨帖和讚同，忍不住向秦無歌看了一眼，臉上是淡淡的微笑，秦無歌也報以了然和抱歉。
兩個人眼神的交匯，讓敏銳趙禎頗為驚訝，心中忍不住為自己的小舅子哀歎道，哎呀呀，看來煜兒這是遇到了強勁的對手啊。
於是擺手道：“行了，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約定好了之後，各自該去哪裏就去哪裏，隻是要記著，到時候切磋要注意分寸，朕也乏了，你們自便吧。”
說完，扭頭帶著人離開了，留下了兩個太監，等在了兩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