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 寧嫣然甚至顧不上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形象, 拔腿就往門外跑。


    沒過三秒,她就被腿長胳膊長的江隊長拎著領子提了回來。


    寧嫣然這才發現,她身上還穿著睡衣,頭發沒梳, 臉也沒洗,要是就這麽瘋瘋癲癲的跑回去,她媽估計要以為她發了瘋。


    何況她剛剛才說過自己就在家裏。


    她哪能想得到,好不容易夜不歸宿一次,就被親娘給逮住了呢!


    寧母還在問她的真實下落,江東站在三步之外, 給她比著口型,“是, 誰?”


    寧嫣然捂住話筒,“我, 媽。”


    江東點點頭, “在,門,外?”


    命運悲慘的寧小姐咬唇默認了這一說法。


    江東的手在頭上抓了一把, 插著口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這事確實有點棘手,但是解決辦法就兩個:要麽說實話, 要麽編個理由出來搪塞寧母。


    如果說實話, 說她本著關愛鄰裏互幫互助的基本原則在對門的陌生男人家裏睡了一宿, 她媽肯定得發飆。


    如果說謊……


    從小到大, 江東實在是沒怎麽撒過謊,他這個人雖然長得有點凶,但從骨子裏往外透著一股子正直勇敢的勁兒,別說撒謊騙長輩了,他連抄作業這種事都沒幹過!


    按理說,兩人現在的關係是協議情侶,她在他家裏睡一宿也不算什麽太大的事,可畢竟是被人家親媽堵了個正著,說出去也不好聽,顯得他不夠尊重人。


    江東麵色微微複雜,看著寧嫣然一臉的茫然,他在她頭上擼了一把,“沒事,我去解釋。”


    寧嫣然看他一眼,垂頭喪氣,“算了吧,這種事怎麽能讓你來。”


    何況他現在還不是她什麽人。


    等她成功搞定這個男朋友,以後使喚他的日子還多著呢!


    寧嫣然歎口氣,小同誌,珍惜現在的美好生活吧!


    她沒帶換洗衣服過來,偷渡回去換個衣服再化個妝很明顯不太現實,而江隊長這個人十分不講究,別說多餘的毛巾牙刷洗麵奶,他洗手台上就隻放了一個漱口杯和剃須刀,其他什麽都沒有!


    寧嫣然手動扒了扒亂糟糟的頭發,又奮力地把睡裙往下扯了兩寸,然後打開門,大義凜然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就好像她一大早從陌生鄰居家穿著睡衣走出來是一件非常理所當然非常順理成章的一件事!


    江東也不想在這種時候給她添麻煩,從別人家裏走出來是一件事,從陌生男人家裏走出來又是一件事,要是讓寧母知道她夜不歸宿和一個單身男性待在一起,估計今天,不,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寧嫣然就別想消停了。


    寧母就站在門口,手裏還攥著手機,目光成謎地看著她。


    寧嫣然“砰”的一聲迅速關上門,隔絕了母親和門縫深情對視的可能性。


    “我……我記錯地址了?”寧母看了一眼門牌號,更加納悶,“不可能啊,我要是記錯了,也不可能打開門啊。”


    寧嫣然連忙推著母親進了門,“走走走,我們進去再討論這個問題。”


    等到進了家門,寧母終於回過神來,坐在沙發上,手裏端了一杯茶,準備三堂會審。


    “說說吧,怎麽回事?”


    寧嫣然完全是趕鴨子上架,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半天,一句詞也想不出來。


    寧母突然一拍驚堂木,不,一拍遙控器,麵色嚴肅,聲音壓得極低,說出了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你……你是不是偷人家東西去了?”


    寧嫣然:“?”


    原來她在母親大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這樣的嗎?她能不能有點誌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偷東西就偷東西,誰會把罪惡的魔爪伸向鄰居家裏呢!


    “咳,我這不是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嘛。”寧母灌了一口茶,平靜了一下,“那你幹什麽去了?”


    寧嫣然特別想告訴她自己去偷情來著,然而要是真的這麽說出來,她媽下一秒就要提出見一見這位偷情的男主人公了。


    她隻能據實以告。


    “你是說,你對門住的是個受了傷的小警察?你去送愛心送溫暖?”寧母有點驚訝,“我閨女還有這個閑情逸致的嗎?”


    她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呢!


    寧嫣然有點不好意思,臉色微微發紅,“不是,不是小警察,是個老警察。”


    寧母:?


    “三十一了,剛過完生日,不算太小了。”


    ……你還挺清楚!


    “我就是關心一下鄰居,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我萬一要是有點事,借個醬油借個醋什麽的,說不定哪天就要用到人家了不是。”


    寧母緩慢點頭,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你這鄰居,男的女的?”


    寧嫣然尷尬地咳了一聲。


    寧母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眼神也陡然間意味深長起來,“成,我不管你這事,相親的事也不用安排了吧?”


    “不用了,我有目標了。”寧嫣然言笑晏晏,“最多三個月,我把人給您領回家裏來!”


    寧母對她積極的態度很是滿意,“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簽字畫押?”


    寧嫣然十分爽快,非常有儀式感的在紙上按了個紅手印,“保證完成任務!”


    ——


    江東畢竟受了傷,連車都開不了,在家裏被迫歇了幾天,主要任務就是養傷。


    寧嫣然每天定時定點來給他換藥,比鬧鍾還要準時。


    她倚在門框上,看著神情有點煩躁的男人,挑了一下眉毛,“江隊,你受了傷,不能洗澡吧?”


    江東摸了根煙聞了兩下,又隨手丟開,黑著臉“嗯”了一聲。


    他沒閑下來過,驟然失去了生活重心,連該幹點什麽都不知道。


    寧嫣然給他開了電視,拿著換下來的繃帶,沒骨頭一樣歪在門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撩著頭發,“用不用我幫你洗?”


    江東臉色更沉,冷冰冰地一口回絕,“不用!”


    寧嫣然“嘖”了一聲,“你這個狗脾氣,也就是我溫柔善良有涵養才能忍得了你,換個其他人你試試。”


    狗脾氣的江東狠狠瞪了她一眼。


    溫柔?善良?有涵養?


    他穿透力極強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一掃,愣是沒從她身上看到一點和這三個詞沾邊的美好品質!


    寧嫣然走到他麵前,威脅似的盯著他,一隻手按在了他完好無損的肩膀上,稍稍用了點力,“你說,我是不是既溫柔,又善良,還特別有涵養?說!”


    她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拍,大有一副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她就敢當場給他洗澡的惡霸氣勢!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狗脾氣的江隊長磨了磨牙,暫時認栽,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是!”


    寧嫣然彎下腰,長長的頭發鑽入他的衣領,在他脖子上掃了一下,又癢又麻。


    “這麽識時務?嗯?”


    江東垂下眼,沒有和她對視,“我一個老弱病殘,不敢挑釁寧小姐的威風。”


    寧嫣然立刻笑彎了眼睛,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不再調侃他,乖乖地陪他看起了枯燥冗長的紀錄片。


    等到紀錄片結束,已經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寧嫣然歪倒在沙發上,腦袋枕著他的肩膀,像是無聊地睡著了。


    江東不敢動彈,半邊肩膀已經麻木了,但嗅覺依然靈敏,能夠清楚地聞到她身上傳來的幽幽香氣。


    他對香味沒有研究,隻覺得這味道好聞得要命,而且一個勁兒的往他鼻子裏鑽。


    裝睡的寧嫣然咕噥了兩句,湊得更近,額頭已經貼上了他的脖子,像是把他當成了大型抱枕。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個大型抱枕有點硌得慌。


    “也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她小聲嘀咕。


    江東沒聽清,手指微微蜷縮在一起,緩慢地將她推開,安放在沙發靠背上。


    沒骨頭的寧嫣然立刻黏在了他身上,橡皮糖一樣,甩都甩不開。


    “回去再睡,這麽睡覺會著涼。”


    橡皮糖小姐這才裝作剛剛蘇醒的模樣,茫然地揉了揉眼睛,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樣,眼裏全是水霧。


    江東看著電視,目不轉睛,“你該回去了。”


    寧嫣然抬起頭,電視上正在播放洗發水廣告,而沒耐心的江隊長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心裏頓時生出幾分憐惜之情:連廣告都沒看過,我們江隊,慘。


    寧嫣然回家換了衣服,吹了頭發,準備出門。


    她今天要見的是梁西洲,之前對方幫過她一個忙,投桃報李,她也要為這位梁先生解決一下婚姻問題。


    當然,如果她能成功解決,也希望這位梁先生能夠在江東麵前做一把神助攻。


    晉級為知心姐姐的寧小姐在下午五點鍾準時到達了約定好的茶餐廳,梁先生已經等在了那裏。


    見到她出現,梁西洲眼神瞬間就亮了,“你來了!”


    寧嫣然開門見山,“說說吧,你的問題是什麽,我又能幫上什麽忙。”


    梁西洲也是快要走投無路了,他生意夥伴大多是男性,就算偶爾碰到幾個女性同事也不可能和對方交流感情問題,萬一生出點誤會,牽扯出來的麻煩可能會更大。


    而他長到這麽大,又確實沒有幾個異性朋友能幫忙解決婚姻問題,他隻能病急亂投醫,試圖從女性的角度來分析一下要如何挽回前妻的心。


    一聽“前妻”兩個字,寧嫣然的眼神微微一變。


    “你們為什麽會離婚?”她不解地問道,“出軌?家暴?拋妻棄子?特殊愛好?”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完全沒有發現對麵梁先生的目光已經變得一言難盡!


    “你告訴我,我臉上是不是寫滿了人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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