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作者手殘碼字不易, 請多多支持。防盜是50%與24小時  大伯黎橋訓斥完,大堂哥黎江沒有出聲,這時爺爺黎鏢問話道:“你這個書袋哪來的?看著像是小池子的那個。”


    外麵一片安靜, 大堂哥沒回答爺爺的問話。


    大堂哥一直沒回答長輩的問話,大伯就又開口訓斥道, “你長著耳朵沒?!你爺爺問你話呢!”


    屋裏的床上,趴在麥麩枕頭上的黎池抬起頭, 提氣出聲:“江哥哥,你撿到我書袋了嗎?”


    “謝謝江哥哥!不然我的書袋就丟了,裏麵還放著書呢, 否則到時候先生要訓我的!”


    黎江不過是一個虛歲才滿十歲的小孩子, 因為別人的閑言碎語,推倒他、搶他書袋,都隻是一時孩子氣。而他自己明知道跟小孩子講不通道理, 下午他就不應該和黎江爭執,弄到現在趴在床上的這種情形,也有他自己的責任。


    若易地而處,他前世在黎江這個年紀,遇到家中隻能供一個人上學的情況, 那也是不會輕易退出競爭的。


    前世家中有四姐弟,姐姐小學畢業後就沒再繼續讀,兩個妹妹一個讀到初中畢業、另一個高考沒過本科線索性沒去讀大學。卻隻有他堅持讀到大學畢業, 從山旮旯裏走了出來, 這就是他從來都選擇積極爭取的最好例證。


    他成績好是一方麵原因, 不想放棄讀書,放棄改變窮困人生的可能,是另一方麵原因。同樣地,他今生也不會輕易放棄讀書的機會,哪怕是‘搶’來的機會。


    黎池恍神間,正廳方向傳來大伯黎橋的吼聲, “給你池弟弟把書袋送去!”


    黎江進屋後,就慢慢地地往黎池挪蹭,終於走近之後,也低著頭,眼睛不敢看黎池,最後終於伸手將書袋遞過去,“你的書袋……對,對不起……”


    黎池伸手接過書袋, “沒關係。還有,謝謝……”


    ‘謝’字剛落,黎江就轉身越走越快,眨眼就出屋了。


    黎池回想剛剛看到的大堂哥那張漲紅的臉,暗歎:這稚嫩的善良啊,心思稍稍不純的人見了都要臉紅。


    然而黎池的心理年齡,已經不是會羞愧得臉紅的歲數了。臉皮這東西,早就已經被社會磨損得所剩無幾了。


    沒臉皮的黎池繼續趴下,躺平。


    而此時廳裏的黎鏢也在暗歎:小池子還是太心軟了。


    一看大江的神情和他手上的書袋,就知道小池子的傷和他有關,可小池子還給他掩飾,真是太心軟了。


    不過牙齒還有咬著舌頭的時候呢,兄弟間有些摩擦也正常,既然看樣子他們兄弟兩已經互相原諒了,也就沒必要再多說。


    一旦事情被戳破後,就要去追究其中的原因,那樣兄弟兩之間就有了隔閡,等以後兄弟兩都長大知事了,再想起來就會感到別扭,說不得就影響了兄弟兩的感情。而像現在這樣,不戳破這層窗戶紙,不定等明天兩人就又和好如初,到時候還是好兄弟。


    黎池的臀部被戳出一個眼兒,上了藥又過去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還不能正常行走坐臥,若放在前世的學生身上會請病假不去上學。


    但顯然這個時代在上學這件事上更加看重,輕易不肯耽擱一天。黎池依舊要去上學,隻是沒用他自己走著去,黎父找了塊廢門板來,將他像端菜一樣端去了學堂。


    而黎江與黎池兄弟兩,果真如黎鏢所料,當天黎池下學回家後,黎江都沒出去玩,圍著黎池跑前跑後地照顧他。


    過了幾天,黎池的傷幾乎好全後,兄弟兩的相處又恢複如常,且黎江對弟弟黎池又更多了幾分愛護,黎池也對大堂哥更加耐心。


    之後,黎池的學習也步入了正軌。


    黎池上學時,每天卯時四刻末(早上六點)起床,在院子裏讀一兩刻鍾的書以複習前一天所學,隨後吃完早飯,在辰時一刻或二刻(早上七點十五或七點半)出發去學堂。辰時四刻末(早上八點)就開始一天的學習,學習三刻鍾至四刻鍾不等後就休息約一刻鍾,直至下午未時四刻末(下午兩點)散學。


    在學習進度方麵,黎池需要先在蒙學班花一年時間學習《千字文》、《三字經》和《幼學瓊林》三本官定蒙書,若有餘力也可學些其他適合蒙童學的書。


    學完蒙書後就進入童生班,開始粗學四書五經,先是先生教讀、學生跟著誦讀直至背誦,再是先生講解字句涵義,最後學生爭取背誦並默寫原文及注解譯文。若能一絲不苟地做到這些,就可以去試試參加縣試和府試,或許能中個童生。


    童生班三年,粗學過四書五經之後,就進入秀才班再讀三年。


    秀才班學生,繼續再深讀、精讀和廣讀四書五經,若將這九本書讀精、讀透了,就可以去參加院試,或許能中個秀才,但卻不一定能名列前茅。


    因為,讀死書或許可以得中童生,可自秀才起、至進士止,需要的就更多了,比如文采辭藻、字體筆跡、文章內涵等等。


    雖說後兩個班取名叫‘童生班’和‘秀才班’,卻不代表從這兩個班讀出來後就一定能考中童生和秀才。不但不一定,得中的可能性還很低,甚至還有不少的學生,在讀滿三年後還要留級重讀,或者感覺讀不出什麽名堂後,索性就輟學不讀了。


    自族學開講這三十多年以來,真正名義上從童生班畢業的,就隻有黎家現任族長黎欽。而從秀才班畢業的,也隻有現在的族學先生黎槿。


    這些年來,族學的教學目標也變了。從最初的:供出像京中四爺爺那樣的進士大官,慢慢變成:功名隨緣就好,更多還是要讓族人開慧明智。


    黎槿在觀察過自己教的這屆學生後,就決定暫時不要妄想學生考取功名了,還是安心等小池子下場吧。


    相比先生黎槿對黎池的信心滿滿,他自己反而沒那麽有把握。


    黎池覺得他雖然記憶力好,加上特定的記憶方法,所以才能構建記憶宮殿,如此,在識記、背誦和默寫方麵有著優勢。


    但他卻並不是萬中挑一的天才,不然前世他就是省狀元了,不但如此,他進大學後,也沒在滿校的天才裏脫穎而出。


    即使他能比較容易地就背誦出所學文章,但毛筆字卻是要從零練起的,以及若想要脫穎而出、往更高處走,就要有比一般讀書人更突出的優勢,比如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等等。


    黎池想比一般讀書人更優秀,不僅要學精、學透官定的科舉書籍——四書五經,還要在這之外拓寬閱讀麵。


    在這個沒有寫不完的精講題、模擬題和曆年真題等針對性訓練題,也沒有讀不完、背不完的滿分範文的時代,隻有盡可能地拓寬閱讀麵以積累辭藻,再輔以新穎而不出格的理念觀點做出的文章,才能在眾多同類科舉文章中讓人眼前一亮。


    拓寬閱讀麵這事,黎池一直都在做。在學習和幫助家中做活之餘,他也借書來看。隻用了兩年,他就把先生家裏的、村裏的本就藏量不多的書給看完了。那些書更多是科舉相關的,也正是黎池當下所欠缺的。


    即使這樣,也還是沒能達到拓寬閱讀麵的目標。


    可在這事上,是急不來的。不僅是貪多嚼不爛的問題,也是經濟現狀製約,家中支持不了他購進書籍。


    黎池也一直都在想辦法掙錢,在看到先生抄書以添補學堂消耗的書冊時,黎池就有了一個想法——抄書,不僅在謄抄的同時能看書以拓寬閱讀麵,還能掙錢。


    雖然黎池表現出來的讀書天賦和勤奮刻苦,讓家裏人都沒說過後悔送他去族學的話,覺得供他讀書應該會是值得的,可若有辦法掙錢、改善家境,並為以後趕考存下路費自然就更好了。


    黎池既已定下抄書掙錢的想法,就開始謀算。想要抄書,就必須將毛筆字練好,字體端正好看、無墨團錯漏是必要條件。


    因此,黎池在蒙學班讀完一年,進入童生班領取了筆墨紙硯,開始書寫練字後,就對練字空前重視起來。


    因為族學免費下發的紙張有定數,黎池平時就用毛筆沾了水在青石板上練習,隻在完成先生布置的習字課業時才會寫在紙上。


    如此,時間一晃眼就是四年後。


    黎池在童生班讀滿三年後,考核得了‘上上’,升入秀才班。他下苦功練的字,同留級秀才班的同窗們相比,差距也不大了。


    在學習和練字之餘,黎池也會教兄弟們讀書認字。


    對,黎池有弟弟了,兩年前他親爹親娘給他添的親弟弟——黎溏,現在時常顛顛地跟在他後麵,軟軟地喊著‘咯咯’,正是可愛好玩的時候。


    黎池每天散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順路到田間去,把被放在一邊爬著玩的弟弟帶回家,然後陪他玩、教他認字讀書。


    家中六個孫輩,每房兩個兒子。他們家這種專生兒子的情況,讓村裏那些光生女兒的人家看著,真是羨慕壞了。


    大堂哥黎江已經十四歲成丁,可以算大人了,正跟家中爺爺和叔伯學著侍弄莊稼,以後也好守家立業,不至於守著田產卻餓死了。


    而二堂哥黎河,據黎池觀察下來,發現他有著比一般村裏娃要強一些的學習天賦。


    雖然他會守諾以後多照應大伯二伯家,但卻比不上他們自家有出息,這樣會顯得更有底氣。若是二堂哥能考個童生秀才、甚至舉人進士的,比他怎麽扶持照應都要更有用。


    於是,黎池每天都會把當天學的內容教給黎河。因為是在學堂學過的內容,他前世又是在公務員係統裏的,語言表達能力自然不差,假設考個資格證當個小學或中學老師也是可以的,因此他來教二堂哥不是什麽難事,教學效果也不差。


    秉持著不能厚此薄彼,一隻羊是養一群羊也是趕,黎池也一起教了二伯家的黎湖和黎海堂哥。


    但或許是資質差異,二伯家隻三堂哥黎湖要稍微好些,按先生的說法:若勤奮刻苦,以後或許能考個童生或秀才,再往上卻是看自身造化了。


    至於黎海,他太過跳脫,就跟得了多動症一樣,根本靜不下心讀書。黎池暫時也沒辦法,隻能讓他先這樣了。


    因此家裏雖隻有黎池一個人在族學讀書,可實際讀書的人卻增加了兩個,家裏人對此很欣慰,並且樂見其成。


    如此一來,或許在不久後的某一年,黎河和黎湖也要下場一試了。那先前計劃的隻用存他自己一人的趕考費用,就不夠了,還需要再多存兩人份的趕考費用。


    並且迫在眉睫的是,黎河和黎湖練字急需用紙墨。族學中隻發給黎池一份筆墨紙硯,就算他再節省,也不夠三兄弟用的,總不能讓兩個堂哥一直蘸清水在青石板上寫字吧,因此黎池覺得他必須要想出個辦法來。


    因黎池的麵容俊秀,且又是盛裝出行,一路上回頭率還不小。


    一進四寶店,徐掌櫃就迎了上來,“多日不見黎公子,公子這氣度姿容愈發攝人了!”


    黎池連忙上前拱手行禮,“一年多不見徐掌櫃,您這體態愈發富貴了!”


    “哈哈!黎公子真是促狹。”徐掌櫃體型日見富態,這一笑把臉盤笑得更加圓潤了。


    開過玩笑,黎池又正經地行過禮,“請徐掌櫃見諒,小子我近來埋頭於準備童生試,庸庸碌碌的竟沒有絲毫空閑,就連前幾天來趕赴縣試,也因安頓不及而沒能來拜訪徐掌櫃,真是失禮。”


    “哪裏哪裏,黎公子是在忙正經事,我哪會埋怨你沒來我這店裏坐坐?”


    還未待徐掌櫃和黎池多敘敘,二樓樓梯口就下來一個人。“瑾弟這才來了?可叫我好等。”


    黎池看向這道清朗聲音的方向,果然聲如其人。


    清風朗月的一位疏闊男子,玉冠博帶,一身蔚然大氣,謙謙君子、赫赫氣度,宛如一輪郎朗明日。


    嚴瑾攜著黎池的手臂上前,向那男子引見道:“趙兄,這位就是我常說的黎水村小書生黎池了。”


    “池弟,這位就是店麵遍布燕國大小府縣的四寶店的少東家——趙儉。”


    黎池溫文爾雅地拱手行禮,“久仰趙兄大名,今日得見實屬有幸,在下黎水村黎池。”


    在黎池行禮時,不,在趙儉聽見一樓的寒暄聲並決定下樓迎接時,他的心緒就不平靜了,現在看著三階樓梯下站著行禮的人,雖心緒繁亂卻神色無異地見禮:“黎弟,幸會幸會。”


    ‘黎弟’音同‘犁地’……


    “趙兄可稱呼我池弟,黎弟(犁地)聽著實在是太過辛勞了。”黎池露出溫和中帶點小促狹的笑容,自嘲自娛地糾正了趙儉對他的稱呼。


    雖黎池這樣同初次見麵的人說話,有倒貼上去套近乎的嫌疑,可由黎池做出來,就隻顯得溫文可親了。


    ——‘就算您要和我稱兄道弟,也請別叫我黎弟,黎弟(犁地)聽著實在太過辛勞。’


    趙儉眼中一瞬恍惚,又立即從善如流地答應:“好,那我以後就喚你池弟。”


    “一樓是買賣經營之所,太過嘈雜。二樓是平常接待友人的地方,稍顯清幽些,我們不如上二樓去吧。”趙儉抬手引路,邀請道,“瑾弟,池弟,我們上二樓去敘說。”


    嚴瑾和黎池自然依言跟上去。


    徐掌櫃沒有跟上來,隻在靜立在樓口躬身恭送,待一行人背影消失後,就連忙去準備茶水。


    上到二樓,黎池眼神微微四掃。這四寶店的二樓和前世的書咖差不多,每個座位都由半雕不透光的高大原木屏風圈出來,雖隔音效果幾近於無,到底視線是阻絕開了的。


    趙儉帶著兩人走到一個光線明亮的臨窗位置,禮讓道:“瑾弟,池弟,請入座。”


    嚴瑾和黎池也禮讓一次後,三人一同入座。


    坐下沒多久,徐掌櫃就親自端著茶水過來,“少東家,黎公子和嚴公子請用茶。”


    待徐掌櫃擺好茶盞後,趙儉隨意揮揮手,“徐掌櫃,你先下去吧,待手邊不太忙時就去我住處,讓錢進做一桌待客的好菜。”


    “是,屬下立刻就去。”


    黎池看著自稱‘屬下’的徐掌櫃躬腰退下,暗自感歎無論在什麽時代,雇員對雇主的態度都是恭敬無比,到底是衣食父母呢。


    趙儉揮手讓徐掌櫃退下後,轉過眼就看見黎池正貌似不經意地看著徐掌櫃的背影。


    “來,瑾弟和池弟,你兩嚐嚐這清茶。隻用了清冽的山泉水煮沸後衝泡而成的,嚐嚐看滋味如何?”


    黎池端起茶盞、垂眼一看,微褐的茶湯透徹清亮,盞中隻有一粒粒茶葉懸浮。輕抿一口,細細品味,“苦中回甘,茶香盈唇,好茶。”


    他前世也是喝過幾兩好茶的,這茶雖不說遠超他喝過的那些好茶,卻也不遜色了。相比當下盛行的加鹽薑等佐料的、可解渴可充饑的煎茶和煮茶,他更喜歡隻用水衝泡出來的清茶,這茶他喝著的確不錯。


    嚴瑾也抿了一口,仔細品咂品咂,“喝著的確不錯,可也說不上來比我們平日喝的茶湯好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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