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 皇帝金口玉言, 已經定下等黎池回京述職了, 就兼任或說升任正三品禮部左侍郎之職,再授以文淵閣大學士之銜。


    黎池入閣,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再沒有被更改的可能。


    然而,這其實也有個時間早晚的差別。如今承諾是許在這裏了,可沒有個一年半載的, 這承諾也落不到實處。


    隻因還有一個前提:接任的南海商貿司監督到任後, 與黎池將公務交接完畢了。


    如今黎池還在兩廣省羊城府,而接任監督之職的官員,尚且還沒有決定出來。


    根據黎池出京南下前的預估, 以及端午開市之後, 他上稟奏折裏的數據,南海商貿司經營得好了,一年稅收可能就有近百萬兩白銀——這幾乎等同於以前一年的國庫收入!


    如此,南海商貿司, 近乎就是‘南海小國庫‘一個了。這樣的一個職位,接任之人可不是隨便指派一個就行的, 必得是皇帝心腹。


    如今這個接任之人還未決定下來, 黎池就還得在羊城待著, 直到接任者南下與其交接完成。


    不過, 黎池回京述職、升官入閣, 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


    將時間往回調一些。


    黎海賣完運來的貨物, 就受了黎池的托付,運著剛收獲的一船土豆,在畢鋒武派遣的兵士護衛下,北上進京去了。


    堂兄黎海走後,黎池依舊還忙著公務。


    主要忙於行‘代監督‘之職的職責,監督南海商貿司的正常運轉。時常關注一番中外商人交易的價格區間,是否合理,不時清算一番收繳商稅的數額,是否準確。


    總之,有問題就及去解決,解決問題時,也不嫌棄細小的問題。得將工作做得非常細致才行,總不能讓小問題,最終給積累成了大問題。


    下了這一番功夫,自也能看到效果,即是商貿司運轉良好。


    黎池這人吧,不是光做不吭聲類型的,他是既做實事、又不羞於吆喝的。


    既然商貿司運轉良好,黎池就在端午開市的那封奏折之後,又提筆寫了一封奏折,主要概括了開市以來,‘已解決的小問題和工作成果‘,經驛站呈了上去。


    既已計劃在寫階段性工作總結奏折了,那商貿司的交易,必然已進入尾聲了?


    事實正是如此,因印度洋洋流的季節性變化,夏季進入尾聲時,再沒有從西方來的商船了。而早已進入珠江口的大燕和西洋商船,船上貨物,也都已交易得不剩下多少。


    這一場集中貿易,洋商的收獲不錯,比以前偷偷地與登岸、與沿海商人勾結交易時,收獲要大得多了!今年沒能入住洋館,或者沒能租到商館的洋商,都計劃著明年要搶早來,總要住一次好看又舒服的洋館,才不枉來一趟大燕!


    貨物交易完後,時間剛剛入秋,雖還算不上順風順水,卻也不是逆風逆流行駛了,一些洋商就早早地駛離港口返航了,如此或許明年能趕早來!


    開了返航的這個頭之後,就陸續地有洋商也離港返航了。那些住著洋館、租到商館的洋商,怕明年搶不過那些返航早的,也不敢久留,也趕緊跟著走了。


    男爵約翰遜一行人離開前,來與黎池辭行,約翰遜再三拜托道:“好心的黎大人,念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你一定不能讓別人搶了我的洋館啊!”


    這漂洋過海的距離,誰都不能保證約翰遜明年還會來,或者能夠準時到達。黎池如何能給約翰遜承諾?“當然,我們一直是好朋友,若你明年能早些時候來,按照先來後到的規矩,也不會有人搶走你的洋館。”


    約翰遜男爵還不死心,萬一他來遲了呢?“黎大人,你不是對稀奇的食物很感興趣嗎?我的莊園裏,種著長在小樹上的稻米,還有灼燒靈魂的紅果子,明年來時我給黎大人帶來啊?”


    長在小樹上的稻米……皂莢米?還是玉米?灼燒靈魂的紅果子,想來是辣椒了?


    “本官確實很喜歡,男爵大人實在是太貼心了!”約翰遜有男爵爵位,算是貴族階層,領地農民和航海商人們若遇見稀奇東西,更可能會進獻給貴族。


    就是為著還未傳入的玉米和紅薯,以及其他一些調味品,黎池也不能斷了與約翰遜的‘友誼‘。“既然男爵大人如此大方,惦念著為大燕帶來各種稀奇食物,本官為了大燕,也就徇私一回,給男爵大人預留一個洋館!”


    約翰遜及一起來的洋商,聞言非常感謝!再三承諾,一定會給黎池帶稀奇食物,以及織棉布的棉花種子。


    送走洋商之後,大燕商人也陸續地離港返航了。


    ......


    又是一年中秋團圓佳節,也是南來兩廣後,過得第二個不能團圓的團圓節。


    不過說起來,黎池在這些鄉愁別緒方麵,心思不夠婉約。


    要不是八月十五這天白天,黎池帶著如今已是他‘書童‘的弟弟黎溏,和桓茗等幾個禦林軍在吃喝一條街上巡視時,被街邊商鋪裏的商家問候‘賀喜大人中秋佳節‘,他都沒有意識到要過中秋了。


    以前有妻子徐素提醒,如今妻子沒在身邊,黎池連大小節日盡都忘記了。而黎溏和桓茗這些人,也都是一樣大大咧咧的粗魯男子,同樣不在意這些。


    被商家提醒過後,黎池這才順便買了二十盒月餅回去。去到官船上,與一百禦林軍一起,切了月餅,一人吃上一兩口,也就算是應景了。


    中秋節過後第二天,從京城來的邸報就到了。倒也不是正經的邸報,隻是吏部的一封公務便簽,說了黎池回京述職後的崗位安排。


    於是,如今的黎池,已經近乎是大半個閣臣了。


    接到這個消息,黎池是震驚的!沒錯,黎池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震驚。


    細數自己的實績,黎池倒是不心虛。中秋宴上挫敗瀚海‘使臣‘,‘護送‘瀚海使臣回國,發現煤炭,試驗成功水泥,籌建水泥局,‘錢糧預算製‘,籌建南海商貿司,協力肅清兩廣官場和商場,進獻高產糧食土豆......


    出仕後五年內的這樁樁件件,坐上正三品禮部左侍郎之職,黎池自覺還算有資格。


    但入內閣......倒不是說實績不夠。不是黎池自大,如今內閣中的一些閣臣,實績或許還沒有他短短五年內積累得多。


    是資曆不夠的問題。所謂‘養望‘,雖養的是虛名,但也同樣說明了名望的重要性。而養望需要時間,他一個出仕堪堪五年出頭的年輕人,卻就入了內閣......


    不過黎池可不是那些高風亮節的官員,既然都已經決定要授以他‘文淵閣大學士‘之銜了,他也不會拒不接受的。


    古有‘甘羅十二為丞相‘,他黎池不過時二十三歲入內閣而已,相比起來已算仕途平庸了。


    黎池已然是入了內閣的事情,也在兩廣官場上傳開了。不過兩廣官場上究竟如何反應,他並不大在意。


    接替伍子勤等人的官員,是今年四月份到任的,當時黎池正忙於開市之事,依據官場禮儀,官階低些的他就去拜見了一次。也沒深聊,隻是認了個臉熟罷了。


    隻要不要做得太過分,黎池就不會是手長愛管閑事的人,當初之所以要管伍子勤等人,是因他們妨礙到他籌建商貿司了。


    如今新任的兩廣官員,感覺不是很難共事的。之後黎池與他們的接觸,不會很多了,也就不必去在意他們了。


    ......


    商貿司中的中外商人,番禺港中的商船,都已經走了,隻零星留下一些人在羊城留守策應。


    珠江口的海上貿易,已經進入淡季。身為‘代監督‘的黎池,自然也就清閑下來。


    清閑下來之後,黎池就有了更多時間,去指導弟弟黎溏的學問。


    九月末,黎溏已經學習了大半個月,黎池覺得可以出去轉轉,勞逸結合放鬆放鬆。


    於是,風輕雲淡的這一天,黎池、黎溏與桓茗,再加上三十禦林軍和小廝黃芪,決定出門去珠江口的幾個港口轉一轉。


    南海商貿司建在番禺港,但珠江口還有其他港口,黎池打算去轉一轉,看看是否有必要將其他港口碼頭擴大並修繕一二。畢竟,再發展幾年,番禺港或許就會很擁擠了。


    花了兩天時間,黎池他們一行人,才將包括蓮花港在內的另三個簡陋港灣,給逛完一遍。


    實地考察過後,黎池心中已有決定:今年冬天,征上兩三百雜役,花上些銀子,將另三個港口擴大並修繕一二,也免得以後再為難。


    考察完畢,正準備坐船離開蓮花港時,黎池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岸邊的一處雜草叢生的平地上時,猛地一頓!


    黎池前世童年時,因家中貧困,隻有來貴客和過年時才能吃一頓米飯或麵條,平日的主食就是玉米、土豆和紅薯。


    因此,黎池對三種主食之一的紅薯,是非常熟悉的!不僅熟悉它的塊根果實,也熟悉它的藤秧。所以黎池很確定,那片雜草中的藤秧,就是紅薯藤!


    “茗柯,稍等。”


    黎池與桓茗打了招呼,就直直地往那塊地裏走去!


    桓茗他們自然趕緊跟上。他們在兩廣這裏抄家不少,得罪的人自也不少,可不能掉以輕心。


    黎池走近後,蹲身伸手,翻著紅薯藤查看起來。發現這紅薯,顯然是有農人特意種下的,雖然這地裏的雜草,幾乎掩蓋了紅薯藤。


    但從土壤的鬆軟度,以及紅薯植株的生長間距,都可推測,這是農人專門種植的。


    “茗柯。”黎池喚道。


    “嗯?”桓茗上前,用刀在草叢裏拍打幾下,以防裏麵藏了毒蛇。


    “別太用力!別把藤秧打折了。”黎池趕緊製止,然後又說道。“茗柯,幫忙派三五個禦林軍出去,去這附近的人家問問,這塊地是誰家在種。”


    “好。”桓茗什麽都沒問,就直接吩咐五個禦林軍去打聽了。


    “這地裏的是什麽?值當你如此珍之重之?”


    黎池:“這是比土豆,還有更加高產的糧食,自然值當我珍之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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