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作者手殘碼字不易, 請多多支持。防盜是50%與24小時  四寶店是縣城裏為數不多的幾棟二層高樓之一, 青磚黛瓦的木石建築,有著歲月沉澱下來的韻致和書香氣。


    走進四寶店,打眼看過去, 半遮半掩的竹簾後麵,靠牆三排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堂中還擺著幾個書畫缸, 缸中放著不多不少的卷軸,就如整個四寶店的布置一樣——不多不少, 既不顯得擁擠也不感覺空曠,恰恰好的布置, 剛剛好的雅致和書卷氣。


    黎池正欣賞著店中布置的時候,一個掌櫃模樣的人迎了上來。


    “公子, 可有需要解疑之處?”四寶店在浯陽縣店的掌櫃姓徐,人稱‘徐掌櫃’的就是他了。


    作為一店掌櫃,隻要有客人進店掌櫃就能有所察覺。徐掌櫃也不例外,黎池兄弟兩一進店,他就察覺到了, 而他之所以沒叫店中書童、而是親自去招呼,是因為好奇兩個客人中較小的那一位的一身氣度。


    兩人看著應該是兄弟, 年紀大的哥哥並無甚特別。倒是較小那一位,雖未著綢緞而是身穿麻衣, 他的步伐行走間卻舒緩從容, 整個人的形態間都透出淡然儒雅。這樣的氣度若出現在一個而立之年的讀書人身上, 則無可探究,可卻出現在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身上。


    少年的一張臉長得俊秀雅致,可卻無法忽略他肉呼呼的兩頰,看年齡和外貌都還是個小童,可卻有著一身讀書人的氣度。徐掌櫃想著反正現下手中無事,於是就親自迎上前去招呼。


    黎池聽見有人招呼,轉過頭就看見正走上前來的掌櫃模樣的人,此人一身天青色長衫、臉盤微胖蓄著黑胡須,整個人既有商人的和氣生財、又有讀書人的溫和儒雅。


    “勞煩掌櫃了,煩請看看這書如何,可收不收?”黎池拿出書遞向徐掌櫃。


    徐掌櫃接過書翻看起來,片刻後合上書,“字是好字,這一筆‘台閣體’寫得非常好,我在浯陽縣還沒看到過寫得這樣好的。書也無字句錯漏,隻是裝訂稍有瑕疵。《論語》我們店裏賣500文一本,可收書的話是沒這個價的。”


    黎池微微一笑,“掌櫃過獎,我這字隻勉強能看罷了,書也是在下自己嚐試著裝訂的,隻起個防止散頁亂頁的作用。隻不知收這書的話多少錢一本?”


    “250文一本。”掌櫃回答。


    價格怎麽會這樣低?黎池一聽掌櫃說的價格,心中驚詫不已。除去紙、筆和墨的耗費,才得210文,和他原先想的400文相差甚遠。


    站在一旁的黎江聞言,驚訝地出口問道:“怎麽收的價格這麽低?”小池子有和他提過抄書掙錢的事,可現在他們出紙抄書和留押金拿紙回去抄書,價格竟然才相差60文。


    徐掌櫃對於黎江的詢問並無異色,笑著答:“我們四寶店在很多府縣都有,有著自己的造紙作坊和印刷作坊,店中售賣的如《論語》這樣的官定科舉用書都是統一印刷的,印刷的量大後成本均攤下來也會相應降低些,收書的價格自然也就跟著降了。一般在店中拿紙筆墨回去抄寫,一本《論語》是150文筆墨費,你這書因是自己出的紙筆墨,補上40文後,你的字寫得好、或許會有學童買回去做字帖臨摹用,就再多給20文,剛好湊個整數。”


    聽完,黎池恍然大悟。他真是一葉障目,竟沒去考慮這個時代已經有了成熟的印刷術。


    四寶店既有自己的造紙作坊,又有印刷作坊,書籍的產銷都可以一條龍解決,節省的成本可不止一點點。甚至抄一本《論語》能給150文的報酬,都感覺是在接濟和交好讀書人,否則《論語》這樣銷量大的書可以成百上千本的印刷,印刷成本再怎麽都不會有150文。他先前所想的一本《論語》賣400文,是不可能的。


    黎池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異想天開而羞惱得轉身就走,而是心念一轉,繼續問道:“掌櫃,那你們這兒可有售賣量不大、開版印刷不劃算的書,這些書需要抄寫嗎?”


    “這樣的書是有的,例如話本、詩詞、雜文等,鄙店幸得筆者們踴躍投文,店裏每月總要出幾本這類的書。因無法預知書籍擺上架後的售賣情況,隻能先手抄幾本擺出去試賣一段時間,若賣得好才會開版印刷。我們店裏一直都有這樣的書需要手抄,每抄一本的筆墨費根據篇幅長短在200文到300文不等,公子可有興趣?”


    黎池並不準備抄話本這類的書。他抄書的初衷是為了拓展閱讀麵,或者鞏固所學知識,若僅僅是為了賺錢而去抄寫話本,那就本末倒置了。


    抄寫話本類的書並不能對他的科舉之路有很大幫助,那他寧願忍著窮專心精研科舉書籍,等考出功名後掙的錢、比現在荒廢科舉去抄書掙的錢不知道要多多少。


    “可還有其他類型的書需要手抄的?”


    徐掌櫃看麵前這人通身的讀書人氣派,略一思忖,就想到這客人可能是和很多經濟拮據的讀書人一樣,既想掙錢又不願耽誤科舉。


    “倒是還有一類,律法和史書。這類書不如科舉書好賣,有時一年甚至兩三年都賣不出去一本,幸得去年聖人新編纂印發了《資治通史》和《燕律》,官員們有聖人賞賜,富商和書香人家還是要自己買的。我們四寶店也印刷了一版賣過了,可偶爾也還有漏掉的客人要添置,兩三個月就能賣出去一套。可開版印刷就不劃算了,隻好手抄。”


    史書和律法,正是黎池計劃擴展閱讀麵的書類中排在首兩位的,是比四書五經更加理想的抄寫內容,畢竟四書五經他早已記熟並能默寫出來,再多默寫幾遍收效也不大,現在哪裏比得上史書和律法對他的作用。


    “掌櫃,你看這樣可好?我自出紙筆墨,等抄寫完成後我拿書籍售價的八成。”


    《論語》售價500文,售價八成即400文。黎池現在依舊準備拿售價的八成,和原先的計劃一樣,甚至因為史書和律法書的重要性,他還願意降低分成。


    徐掌櫃兩根手指捋著胡須。店裏不出紙筆墨,得售價的兩成,這就和寄賣差不多,隻是還需要店裏進行裝訂。


    “公子的想法可行。這就和公子抄的書放在我們店裏寄賣差不多,隻是拿來店裏寄賣的書畫都是裝裱好了的,公子手抄的兩套書要想賣出去且不被查罰,必須要由四寶店進行統一裝訂,畢竟史書和律法書不同於其他書。裝訂費三兩,這是要從售價裏扣去的,《通史》對外售50兩一套,售價隻算47兩,《燕律》售15兩一套,同理售價算12兩。公子你看可行?”


    “可行。在下黎水村人黎池,這位是我堂哥黎江,今日身上沒帶足夠的銀錢用以質押,改日我這堂哥會帶著押金過來取樣書,待我抄好後還是由他送來。”四寶店定既然有專門裝訂書冊的人員,裝訂費用也就要不了三兩。可他若自己找人裝訂好再拿來,麻煩不說、外麵的要價也不一定比三兩銀子低,而且自己裝訂的就相當於盜版,賣不出去不說或許還會被官府查罰,所以也就沒必要再糾結這三兩的裝訂費了。


    聽黎池說完,徐掌櫃笑容大增,拱手道:“原來是黎侍郎的族人,幸會幸會,免貴姓徐。既然這樣,黎公子就不用付雙倍押金,隻按照售價付就好。我這就寫個便契,權作憑證,也好讓黎公子放心抄寫,免去擔憂抄好後、我們卻翻臉不認賬的情況。”


    “徐掌櫃,幸會幸會。徐掌櫃做事周到,有坦蕩君子之風。”黎池回了一個拱手禮。


    徐掌櫃喊過來店中的一個書童,吩咐他去準備紙筆,然後移步到一張書案前,提筆很快寫好一份便契交給黎池。這便契就跟借條一樣,不像田契和宅契這類契書需要到官府去備案並記錄到戶籍黃冊上,隻需在上麵寫明二人的交易內容就好,以後拿出來對質也是有效用的。


    便契寫好後,三人順便就圍著書案坐下,又客氣地交談了一小會兒,隨便談兩句店中的某本書,再說兩句有關這書的軼事,還談了兩句黎江想知道的紙張生意,純粹是交際場上無話可說時隨意找的話題,並無多少實際內容。


    黎池今世還是第一次感覺像是又回到了交流會、餐會上的交際場,交際場的應對技巧許久不用有些生疏了,不過聊下來也還順暢沒有尷尬冷場。


    “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今天還要趕回村去,也該說告辭了。”黎池說完站起身,拱手道。“告辭。”


    徐掌櫃覺得和黎池聊得還算開心,對麵的人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小少年,而像是一個同齡人。這種感覺少見,可他還有些事要做,這感覺還不至於讓他拋下事務挽留他再聊一會兒。“那我也就不再挽留,以免黎公子回去太晚令尊令堂擔心。”


    徐掌櫃將黎池送到門口,拱手作別,“黎公子慢走。”


    黎池拱手回禮,“告辭,來日再敘。”


    黎江也跟著微微彎腰,以作道別。


    很湊巧,黎池和黎江從四寶店出來沒走多遠,就迎麵遇見了正準備去找他們的黎河和黎湖,於是又一起往城門走去。


    路上湊巧碰見了走街串巷的賣糖人,黎池拿出小溏子托付給他的一文錢壓歲錢,買了一小紙包麥芽糖揣在懷裏。帶來的那本《論語》並沒有以250文的價錢賣給四寶店,不太劃算,黎池準備揣回去交到族學裏去,新升入童生班的幾個學生還沒有書。


    黎湖激動地接過話去,“每個月8兩啊,一年就是96兩啊!算一算,抄寫《燕律》比抄寫《通史》劃算,前者一個月才能得3兩,後者一個月卻能得8兩,我也想去抄《燕律》了!”


    黎河也激動地附和,“隻要我抄三個月的《燕律》,就能得到相當於家中一整年的田地收入了,我也要抄!”


    重生後幾乎還未黑過臉的黎池,聞言臉沉了下來仿佛寒霜加麵,聲音也冷了,“你們兩個是抄不了《燕律》的,字寫得像雞爪子刨的,即使你們抄三個月也抄不出三本來,你們還是安心讀書練字吧,別三心二意地想一出是一出,要想掙錢等考出功名了還會比現在少賺不成?”


    黎河和黎湖走在黎池後麵,還沒看見自家堂弟已經黑下來的臉,可光聽聲音也感覺得出弟弟生氣了,於是非常乖巧(識時務)地承認錯誤。


    黎河:“是是,小池子說的對,等我們的字練好後,再在不耽擱讀書的情況下抽空幫忙抄書,我們再來一起承擔養家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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