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兄弟二人在半途遇上,實屬意外,但此時,蕭鈞蕭瑀並肩立在眾人麵前,看起來倒像是約好的一樣。


    看向拂清的時間不短了,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蕭鈞適時的收回了視線,對眾人道,“免禮吧。”


    盡管兩位都是親王,但長兄的話,顯然要更具分量一些。


    眾人謝恩站直了身子,眾女們心間又是一顫,原來寧王殿下的聲音也如此好聽,相較於安王,還要更加醇厚些,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威儀。


    兩位都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今日得見一麵,也不枉費在裝扮上下的那些功夫了。


    與眾女的臉熱心跳不同,此時的拂清,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她雖一直垂著頭,卻也能感覺到,方才某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很久。


    她就知道,這個寧王並不好對付,看來今日要避著些才行。


    畢竟最好的時機還未到,打草驚蛇的事,她並不想幹。


    正暗自盤算著,忽聽大門外頭又想起一聲響亮的通傳,“長公主駕到……”


    眾人一頓,原來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長樂長公主蕭怡容來了。


    一時間,除過寧王安王兄弟倆,其餘人立刻再度做俯首狀,陸氏與晏楚更是親自去到了馬車前迎接。


    繪彩描金的馬車緩緩停穩,隨車的侍女們立刻上前掀起車簾,又有一仆從模樣的少年趕忙跑過去,跪在了車旁,一切準備就緒,方見一華袍貴婦出了車門,被三四個侍女們攙扶,踩著那少年的背,落到了地上。


    這本是長公主一貫的做派,眾人見慣不怪,此時隻顧著行禮問好,唯有拂清,從頭到尾,膝蓋都不曾彎一下。


    胸間仇恨翻湧,她極力壓製,才沒叫自己當場拔劍出來,又豈能如旁人一樣,對那毒婦行禮問安?


    所幸她身量單薄,此時擠在人群裏,若非刻意去看,很難察覺到她的異樣,而蕭怡容在與晏楚夫婦簡單寒暄過後,目光全落在了兩位侄子身上。


    “本宮還以為自己來的夠早,沒料到還是落在了後頭,今日丞相府可真是熱鬧啊!”蕭怡容笑道。


    蕭鈞蕭瑀則都躬身行了一禮,“見過姑母。”


    蕭怡容點了點頭,特意看向蕭鈞,道,“大殿下向來不愛湊熱鬧,上回公主府辦晚宴,都不見你的影子,今日卻在這裏看見你了,想來,還是晏丞相麵子大啊!”


    蕭鈞麵不改色,淡淡笑了笑,道,“那日正有公務在身,所以沒能前去看望姑母,改日一定補上。”


    蕭怡容也笑了笑,“那就一言為定,我那兒可有胡姬釀製的葡萄酒,是上等的佳品,專門為你留著。”


    人道公主府窮奢極侈,夜夜笙歌,由蕭怡容此話間便可窺得一二。


    而與此同時,也令眾女對皇家生活更加期盼與向往了。


    眼看貴人們已經話起了家常,賓客們卻還恭恭敬敬的立著,似乎有些不妥,晏相爺便朝陸氏使了個眼色,陸氏心領神會,上前對蕭怡容道,“長公主,園中已經準備妥當,請您移駕稍歇。”


    蕭怡容頜了頜首,與二位侄子打了聲招呼,便往前走了,晏楚也將兩位親王迎進前院,相應的,男女賓客們也分別去了兩個方向。


    今日的壽宴,也就正式拉開了序幕。


    ~~


    雖說今日打著賀壽的名號,但蕭怡容一來,宴間的主角已然換成了她,眾貴婦們紛紛上前行禮說話,場麵很是熱鬧,相較之下,本該是主角的晏老太太就冷清了許多。


    不過晏老太太對此絲毫不介意,甚至也想尋機會巴結一下蕭怡容,隻可惜長公主麵前圍了一堆人,她也舍不下麵子往裏擠。畢竟年紀大了,她便是硬湊進去,也與長公主實在沒話可說。


    好在陸氏與蕭怡容相熟一些,此時以主母的身份在旁相陪,看起來頗為熱絡。而晏老太太則隻好躲在一旁看些雜耍唱戲,不時的瞥一瞥談笑風生的陸氏,目中難言酸意。


    拂清看在眼中,又過了一陣,待酒過三巡,尋了個時機,上前問道,“老夫人是不是乏了?要不要送您回屋歇會兒晌?”


    晏老太太確實有每日歇晌的習慣,原想今日熱鬧,打算硬撐一撐的,隻是眼見此時自己似乎已經不太重要,隻好怏怏點頭道,“也好,反正有你義母陪著長公主,不必我操心。”


    便立起身來,由拂清陪著回了房中。


    安頓好老太太,拂清打頤安堂裏出來,正打算去別處看看,誰知路才走了一半,路過一處靜謐園子的時候,路邊忽然跳出一男子,攔在了她的身前。


    這人年紀不大,身材到挺壯,看穿著像個公子哥兒,隻是渾身酒氣,滿麵紅光,像是喝了不少的樣子,一見她,立時笑眯眯的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模樣還挺不錯,想不想跟我走?”


    嗬,敢情這是調戲姑娘來了?


    這地方原就僻靜,此時下人們都在幫著招待賓客,四周無人,連小翠也替她辦事去了,並不在身邊,拂清皺了皺眉,不想與這醉漢糾纏,遂打算後退,另擇一路走。


    哪知等她轉了身,那人竟也跟著過來,身手竟還挺矯健,一下張手攔住她的去路,道,“這小娘子,周大爺跟你說話你怎麽不理啊?莫不是個啞巴?”


    說著又打量她一眼,咂咂嘴道,“啞巴更好,安靜不鼓噪!來,先叫我親一親,虧不了你……”說著竟往前撲了過來。


    拂清旋即撤身躲過。


    若照以前,路遇這等輕薄之徒,她必定利落解決了,隻是今日不同,她不是沒有察覺到異動……


    附近有人,正在悄悄看她。


    今日府中人多眼雜,她還不想現在就暴露身份,遂忍了又忍,將袖中已經握起的拳放開,冷聲道,“這裏是晏府,且是後庭,你不該出現,快回你該去的地方吧,若再不尊重,我可要喊人了。”


    然這一番話,對於醉漢來說,不過對牛彈琴罷了,那人笑了一下,道,“不是啞巴?也無妨,我周大爺看中你了!”說著竟又朝她走來,道,“好有趣的小娘子,今日若抱不到你,我還就不回去了。”


    竟又朝她撲了過來,動作有力,像是練過武的。


    拂清皺眉,隻得再度躲開。


    如此幾番,那醉漢卻被挑逗的火急火燎,言語更加露骨,動作也更加急切,就在場麵愈加混亂之時,忽聽有人喝道,“住手。”


    兩人都是一頓,扭頭看去,見一青年現了身。


    那蟒袍上的獸紋揚鬐鼓鬣,襯的來人無比威儀,俊眉之下目光如箭,冷冷射過來,登時叫醉漢酒醒了大半,一個激靈,慌忙下跪行禮道,“見,見過寧王殿下。”


    蕭鈞冷笑一聲,“還能認出本王,看來你並未喝醉。”


    醉漢冷汗頻頻,隻顧著向他磕頭,“微臣失儀,請殿下恕罪,請殿下恕罪……”


    蕭鈞懶得與他浪費唇舌,隻道了一聲,“滾。”


    那人便果真屁滾尿流的滾了。


    隻餘下兩人麵對麵立在那兒。


    看來方才的人果真是他。


    拂清頓了頓,盡量現出驚魂未定的模樣,上前向他道謝,“多謝王爺相救。”


    卻聽他直接問道,“方才為什麽不出手?”


    拂清眉間微微一凝,佯裝詫異道,“民女不知殿下在說什麽。”


    麵前人卻緊緊盯著她,道,“你懂。”


    語聲十分的堅定。


    看來今次是瞞不過去了?


    拂清深吸了口氣,也終於抬眼與他對視,道,“就算我不出手,殿下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得,不是嗎?”


    目中隱約透著些許意味不明的狡黠笑意。


    這個狡猾如狐狸的女子,這下,才終於有點像那樣她身穿夜行衣的樣子了。


    她沒有抵死裝傻,還算是聰明。


    蕭鈞也是淡淡一笑,“哦?看來剛才你已經察覺到了我來。”


    拂清不置可否,隻是反問道,“王爺如此留意民女,實在叫我惶恐,話說今日這等場合,您突然離席,就不怕有人找來?”


    不必再遮掩,此時的她,偽裝出來的懦弱卑怯蕩然無存,有種尋常女子身上看不到的東西,蕭鈞沒有回答,卻又將她看了一陣,才開口問道,“你同寒雨堂是什麽關係?”


    拂清搖頭,話語十分簡潔,“沒有關係。”


    他卻似乎有些不信,又問道,“如若沒關係,他們為何要助你逃走?”


    拂清覺得這問題十分好笑,扯了扯唇角,道,“王爺該去問寒雨堂才是,我從未與他們打過交道,如何知道他們的動機?”


    蕭鈞頓一頓,轉而又問道,“那你跟衛離是什麽關係?”


    拂清眉間一皺,有些淡淡的厭惡,卻仍是道,“沒有關係。”


    他卻從腰間拿出一物,展於掌中,問她道,“如若沒有關係,此物又怎麽會從你身上掉下來?”


    拂清挪眼看去,明顯的一愣。


    原來他掌中的,竟是那丟失了的耳釘。


    她原以為是那夜撤走時丟到了半途,卻沒料到,竟會落在了他的手上。


    這是阿娘的遺物,自打阿娘離開,她便一直戴在身上,那夜她發現丟失之後,知道難以尋回,曾花了好大力氣安撫自己,沒料到,今日竟在這人手上看見了。


    她明白,蕭鈞能這樣問,必是已經曉得了這耳釘的淵源。


    毫無疑問的,也必定是那個和尚告訴他的。


    隻是不知,衛離可曾將當年之事全都告訴了他?


    但無論如何,拂清都沒興趣在外人麵前,回答關於阿娘的任何事,遂道,“這是我的東西,自然該從我身上掉下來,現在王爺既然撿到了,就請歸還與我吧。”


    語畢便伸手要拿。


    誰料他卻忽然將手收回,拂清撲了個空,腳下一時沒來及穩住,腳步踉蹌了一下。


    而蕭鈞一凝眉,本能的伸手將她扶住。


    隻是還未來得及收手,卻聽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問道,“二位這是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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