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女神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  004.


    梁厲在南溪村一共待了五天, 這五天假還是硬擠出來的,沒辦法誰叫這個年代交通不便速度慢,從北城到南溪村算上轉車事宜就得花個六七天, 假期又不是特別長, 他隻能不浪費時間趕緊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雖然莫名其妙從郝援朝身體裏醒過來, 但是梁厲本身就是軍人, 身上有使命感和責任感,他接受了郝援朝這具身體, 自然要擔起郝援朝身為弟弟叔叔的責任, 就像上頭布置了任務要去實行一樣, 當務之急是在假期內處理好眼前事。


    到醫院接人, 籌辦葬禮,跟村支書還有公社人打交道為郝建國夫婦的死討個說法,當然主要是郝建國, 他是為搶救村裏的任務豬而死,那就是為村子為集體為公社甚至為國家而死,總要有一些名聲。


    梁厲本人不在意這種名聲,但是接收了郝援朝記憶之後再結合自己知道的曆史他知曉這個時代對名聲的重要性, 而且郝建國還有四個孩子,有個好名聲總是對孩子好的, 不然日後沒準還會有人嘲笑郝建國命衰,甚至要說孩子命硬克死了父母,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會發生, 現在私底下就有那麽幾個沒良心又嘴碎的嘀咕郝建國的龍鳳胎命硬呢, 一出生父母都克死了。


    村支書跟郝援朝彎彎繞繞還有些親戚關係,郝援朝又是部隊軍官,是村子裏頂頂出息的人物了,梁厲提出這事得給郝建國一個說法他自然沒意見,事實上村支書心裏也覺得對郝建國愧疚呢,那天他忙著看村裏倉庫情況就安排郝援朝去安置那豬,誰知道房子突然會塌,半點準備時間都沒一眨眼就把郝建國給埋了。


    唉,多說都無益,人都沒了,那隻能多要點好處了,這才是最實在的,畢竟還有四個孩子呢。而公社那邊也不會對這種事無動於衷,畢竟按照梁厲的說法郝建國這是為了集體才犧牲的,怎麽都要給點撫恤金,又有郝援朝這個軍官弟弟在,給頒發了個為集體貢獻獎還不算,硬是拿出了五十塊錢。


    這五十塊錢已經很多了,公社也不富裕,而且這次死亡的不止是郝建國,其他村子也有房間坍塌沒了或者受傷的,這都得公社拿一點補償,三塊兩塊都行,郝建國給這麽多完全是他是為了搶救集體財產犧牲,這話拿出去也站得住腳,不會招來什麽流言蜚語。


    不過梁厲倒沒那麽在意五十塊錢,他要的就是個態度和名聲,有那張獎狀,以後都不敢有人拿郝建國的死編排什麽話,對孩子也不會有影響。


    這事處理完後便是四個孩子的問題,從郝援朝的記憶裏得知他是真心實意要收養這四個孩子的,既是出於道德也是出於親情,四個孩子都太小了,如果大一點的話郝援朝還能讓大孩子立起來頂立門戶,但是最大的才九歲,還是小孩子,怎麽也不可能撐起一個家,尤其是家裏很親近的親戚又沒有能看顧的,把四個小孩子放在家裏,別說郝援朝,就是接收了記憶的梁厲都覺得不妥。


    不過梁厲暫時還不能把孩子帶走,因為郝援朝在北城進修的時間就快到了,之後要麽留任當軍校教官要麽返回原部隊,當時為了他未婚妻郝援朝是打算爭取留任軍校的,這樣他未婚妻就不用背井離鄉,而這也是當初跟未婚妻承諾過的。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梁厲不打算替郝援朝接受那個未婚妻,雖然從記憶裏他沒看清郝援朝未婚妻的模樣,可不管美醜他是決心不接受的,而且,梁厲看了看家裏的四個小孩子,那未婚妻才十八歲,六十年代的大學生,有學識有文化,結合記憶裏郝援朝說要把四個孩子帶到身邊養時那驚訝的語氣,大概人家也不願意繼續這段婚約了,沒準現在就在商量如何退婚,等他回去就給下最後通牒呢。


    梁厲對這婚事不在意,從郝援朝記憶來看他是挺喜歡這小姑娘的,不然也不會願意留任成為軍校教官了,但是在他做出要養郝建國夫婦留下來的是個孩子時心裏似乎也知曉這對未婚妻不太公平,不太忍心拖累她又舍不得她,就暫且沒有多說什麽,想等處理完大哥一家的事回去再談婚事,要是未婚妻最後要退婚,郝援朝會難受但不會刁難她。


    因此梁厲想了想,回去後他還是主動退婚,免得女方為難或者礙於道義不敢主動提出,由他提出來還不會損害女方名聲,不耽擱人家再嫁。


    對於女方執意要繼續婚約?這個問題梁厲是沒有多想的,幾率太低不值得考慮,哪怕真發生了他也能用撫養四個孩子不忍心耽擱拖累女方為由堅決退婚,進修結束後再回部隊,天遙路遠的,就這個交通不便的年代,基本也是沒關係了。


    出自以上考慮,梁厲現在是不能立刻把孩子帶著走的,還是要先把孩子放在老家一兩個月的,等他安置下來再來接孩子也方便,想定了這個,那孩子這一兩個月就得擺脫親戚長輩照顧才行。孩子最親的親戚自然是郝援朝,他現在占有的這個身體無疑,此外孩子父親這邊也沒旁的更親近的了,母親那邊的話也就是娘家。


    郝建國夫婦出殯那天娘家親戚也過來了,郝大嫂他爹娘還在,不過挺重男輕女的,生了四個閨女三個兒子,為了給兒子娶媳婦把他們閨女基本都‘賣’出去了,也就郝大嫂嫁的人好些,郝建國是真心喜歡她也待她好,其他閨女都嫁的不怎麽樣,平時也不回去很少跟娘家走動,郝大嫂也很少回娘家,不過在□□時候還是心軟了,在爹娘求上門來給了些糧食救命,這關係便好了一點,這次出殯娘家那邊也來了不少人,還算有良心些。


    梁厲觀察了下最後還是決定讓孩子他二舅娘過來幫忙照顧一兩個月,娘家那邊這個二兒媳婦人要好一些,因為他二舅性子較老實也不怎麽得寵,他二舅娘為了小家也不得不潑辣些,但是人不壞也講究情誼,當初鬧災她兒子差點沒了還是郝大嫂私底下看不過去又偷給了一些糧食挨過去的,這次郝大嫂出事得到消息後最快也是她跑來,還走路去鎮上看了兩個剛出生的娃娃,挺盡心了。


    這照顧孩子也不是做白工,梁厲雖然是軍人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畢竟從小是孤兒身份什麽都靠自己,太耿直的話前世他就混不到那個地位。這錢還是要給的,數量就卡在比下地掙工分多一倍好處算作補償,太多不好太少不行,這樣就差不多。


    而兩個小娃娃口糧的問題那隻能買麥乳精和奶粉,這村子今年生娃的不多,剛過了災害一時沒恢複,即使有奶水那估計也供應不了三個孩子,而且過一兩個月他安定下來就要帶孩子走那也沒奶喝,現在直接喝奶粉還能免得斷奶麻煩。


    至於母乳喂養更好這個問題?不好意思梁厲還真是不知道也沒考慮到,人情世故他懂,這種生活細節他就比較摸瞎了,誰讓他上輩子沒來得及考慮孩子問題就跟女朋友分手然後就為國捐軀了呢?


    把這些問題妥善處理好後,梁厲不得不立馬動身回軍校了,軍校跟一般學校不一樣,紀律嚴格,說好幾天假就是幾天假,逾期歸隊問題會比較嚴重,所以在老家第五天下午揣了一包他二舅娘做的餅子就匆匆出門了,先去鎮上再轉車,到省城才有火車坐,也不容易。


    而到了火車上睡了一宿,接下去的路程他才有時間能梳理原身的記憶,把原身從小到大所有記憶捋順之後,梁厲確認了原身是個正直品行良好的人,基本沒有留下什麽麻煩,暫時解決完大哥一家的事後,眼下也就剩個未婚妻的問題沒處理。


    梁厲為此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麽上個世界他經曆爆炸之後會穿到一九六二年的郝援朝身上,但是既然穿過來了他就不希望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不好的人,那會讓他膈應不少,現在這樣也算是幸運了吧,起碼原主身份跟他前世一樣是個軍人,他算是又撿了一條命,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那女人。


    翻了個身,這心裏不得勁啊。


    ——


    宋書瑤的病情有些反複,好了又低燒好了又低燒,去醫院輸液都沒用,為此江母不敢讓她出去吹風了,每天待在房間裏也不說她,還要她好好休息,並且堅定了要退婚的心思,小閨女這樣可不是擔心要養四個娃?


    自覺猜到小閨女心思的江母決定不管怎樣這次拚著麵子不要也要給小閨女把婚事退了。


    宋書瑤對此並不發表意見,聽江母的話待在家裏養病,避免了跟別人的過多接觸而招來身份懷疑。


    但是這病倒是真的,並不是宋書瑤故意的,所以她被這病帶累,人也是病怏怏的樣子,心境更加不美妙,基本失去與人打交道積極融入這裏的欲望,有種鹹魚般得過且過愛咋咋地的形態。


    然後就在這當口,郝援朝回來了,看到那張臉那刻,宋書瑤沒有控製力道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王八蛋!”


    宋書瑤一開始不是很習慣,不過努力適應還是能接受,總比原身記憶那三年天天紅薯吃的好。


    要說有什麽不習慣,大概是每天晚飯後出門總能遇到大爺大娘叔叔嬸子熱心詢問她婚事是否將近這類的話,對他們的熱情簡直快要無法招架。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來自郝援朝,本來那天他上門說要退婚後江家父母還欣喜了一陣,覺得是搬掉了心裏壓著的大石頭,結果郝援朝當天再次上門就跟忘記了說要退婚的話,還每天在軍校忙完後也就是在江家晚飯後半小時內總會帶著供銷社買的東西上門,罐頭桃酥奶糖換著花樣來,每每讓家屬樓的人看著眼熱,也因此惹了不少關注目光。


    宋書瑤不待見郝援朝,每天吃完飯就帶著小侄女出門走走,避開跟他見麵,可就是這樣,郝援朝還是堅持不懈上門,讓江家父母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用管他,他愛來就來,來了你們直接把他轟出去就好。”宋書瑤撂下了狠話,卻還是沒躲掉郝援朝。


    六月初的時候回了學校一趟,北城大學離江家不遠,公交車一個多小時便到了,這才來也不是為了行李物品,那些放在宿舍的早早就帶回家裏,唯一還沒弄好的事,便是那畢業分配。


    原身在學校成績不錯,實習單位也給了好評價,跟導師關係不親近但也不疏離,按道理是能分配到本地的工作,隻是宋書瑤心裏不確定是否要留在本地,她吸收了原身記憶知道原身的性格跟她是不太像的,如果留在本地跟原身熟悉的人繼續打交道,她挺擔心自己露出馬腳,畢竟沒有演一輩子原身的道理,這段時間她在江家人麵前表露的那一些不適宜原身性格還能被按在婚事困擾原因上麵,可長此以往到底是會讓人生出懷疑,萬一真暴露了,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隻是如果不留在本地去了別的城市,她又擔心在未來動蕩的年代獨木難支,工作也不是說辭就好辭,辭掉基本很難再找到新工作,畢竟這是工作靠分配的年代,自由做生意都是犯法的。而且這個年代交通不便,多的是麻煩。


    留或者走,都是道難題。


    宋書瑤皺著眉頭,一邊走路一邊思索,本以為在學校是安全之地,結果走在那條長著玉蘭花樹的校道上時忽地被人從身後抓住,溫熱厚實的大掌拽住她的手腕時猛地回過神來,心神一跳剛想動,另一隻手卻也給抓住還就勢捂在她的嘴巴上堵住喊叫,力道之大掙脫不開,直接把人往旁邊拖。


    這一連串的動作又快又急半點不給人反應機會,而此時這裏又恰好沒人,宋書瑤心裏一沉,腦海裏快速閃過在現代時學的自保招式,然沒等她實施,身後的人卻停下腳步,溫熱的氣息逼上耳邊,“瑤瑤,我鬆手你別打人啊。”


    艸!


    宋書瑤提起的心立馬鬆了下去,火氣卻衝了上來,抬起腳就要往後踩去,然而男人動作更快,鬆開他便往後跳,躲掉了這一腳。


    梁厲心情不錯,臉上頗有些躲開她攻擊的愉悅,然而看到宋書瑤轉過身來怒視她的模樣趕緊收斂掉笑容,舉起雙手投降,“剛叫你別打人來著……”話沒說完就挨了一腳,真是大意了。


    真該慶幸這不是高跟鞋。


    梁厲目光在宋書瑤的矮跟塑膠涼鞋裏閃過,抬起頭剛想問她氣消沒,結果就看到宋書瑤的怒容已經不見,代替的是漠然的模樣,心裏一跳,直接認錯,“我就開個玩笑,要不你再踹兩腳?”


    宋書瑤神情不變,語氣很冷淡,“郝同誌有話就說,以後再有這舉動別怪我報公安。”


    梁厲一下笑出來,“郝同誌?你說話還真有這年代味道啊……”話卻是在宋書瑤那冷漠的視線下越說越小聲,嬉皮笑臉也維持不下去,梁厲正了臉色,語氣也認真起來,“書瑤,我知道是你,我們找個地方談一下行嗎?”


    “如果是婚事,我不認為我們還有什麽好談,那天你也說清楚要退婚……”


    “我當時不知道那是你!”梁厲急急打斷,看著宋書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我要退婚的對象是江舒瑤所以才會說那一番話,當時我的記憶出現差錯,沒在記憶裏看清江舒瑤的模樣,我想她是郝援朝的未婚妻所以才來退婚了。”


    宋書瑤微微皺了皺眉頭,“我不懂你什麽意思,我隻知道退婚是事實。既然你說這奇奇怪怪的話那我也沒什麽好聽的。”說罷轉身就要走,半點也不想繼續聽下去的模樣。


    梁厲卻抓住她的手,被宋書瑤一把掙脫開也不介意,攔在她跟前語氣有些無奈,“瑤瑤,別否認了,我知道是你,你如果還生氣記仇那要打要罵都隨你,不過打罵完以後就揭過不提行不行?現在是六十年代,二十一世紀的事就忘了,我們重新來過。”


    宋書瑤扭身就走。


    梁厲一愣,立即追上去還想抓住她的手,這一回宋書瑤不是甩開而是再次給了他一巴掌,“重新來過?你哪來的資格再跟我說重新來過?梁厲!”


    宋書瑤幾乎是控製不住音量,眼眶甚至迅速積了水光,“在你心裏我就那麽賤你說分手就分手說重新來過就重新來過嗎?你以為你是誰?除了你我沒別的男人了是吧?我告訴你從你拋下我那一刻你就什麽都不是了明白嗎?你算什麽,你算什麽敢把遺囑給我遺書給我,你算什麽敢對我說重新來過,啊?!”


    梁厲卻一把抱住了她,手臂扣得她緊緊,不管她怎麽掙紮都不放開,一句句喊她名字,“別激動別激動,瑤瑤我錯了,我說錯話了你冷靜下來啊不哭不哭。”語氣裏帶著安撫,更帶著心疼,他見過她情緒崩潰的模樣也不想再見第二次,腦海裏什麽插科打諢混過去的想法都沒了,就想要她好好的。


    宋書瑤卻落下了眼淚,“你哪裏錯了,錯的是我……”是我不知好歹把缺掉的感情都放在你身上,是我自始至終都走不出自己畫的牢籠,你又錯什麽呢?


    淚水朦朧了視線,心裏竭力壓下的灰暗洶湧而出,宋書瑤覺得自己沒有力氣推開他,整個人都難受了起來。


    然而在即將墜落的時候,宋書瑤還是停止了情緒的決堤,她的語氣有些心灰意懶,“梁厲,放開我吧。”


    曾經孤注一擲飛蛾撲火也不怕的勇氣已經從她的身上消失了,她沒有辦法再花兩年的時間去勸自己好好過下去,她已經學會怕了。


    梁厲心中宛如被紮進了一把匕首,輕描淡寫的語氣比眼淚更讓他痛,喉嚨像是塞進了一把粗糲的稻草,喉結翻滾,竟覺得說話都有些難,可是卻不敢放手。


    “宋書瑤,我後悔了。”


    話音落下,周邊的場景登時一變。


    再有不舍,該離別的時候還是要離別,江舒瑤重新上了火車,這一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嗚嗚~’的汽笛聲響,綠皮火車把江家人落下,把江舒瑤帶走,此次一別,再次相見也不知道是幾年後。


    郝援朝把沾濕的毛巾給她擦臉,哭了會眼眶紅,天氣又熱,擦過多少能舒服些。


    江舒瑤沒矯情,擦過臉後又擦了擦脖子,順手就遞給他。


    郝援朝自然地接過,也不洗,自己就往臉上抹,那姿態嫻熟的模樣讓旁邊的詹紅軍眼酸牙酸,至於麽至於麽,一條擦臉毛巾都要分享是吧,嘖嘖,世風日下,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咯。


    不過心裏到底是有幾分豔羨的,他老家也是在農村,結婚的早,娶的也是農村能幹媳婦,哪裏有郝援朝這個運道,娶了個大學生,文化高又漂亮,還年輕,跟自己婆娘一對比……打住打住,詹紅軍可不想犯錯誤,到時候他家那母老虎知道他敢生別的小心思,仔細他皮,那婆娘打起男人來可管你麵子不麵子的,好男不跟女鬥,也不是打不過,就是自家婆娘早早嫁給自己,他去當兵那些年替他孝順父母又生養了孩子,怎麽著都不能做那對不起她的事,所以詹紅軍也是嘴上豔羨一下,心裏頭老實的很。


    這次他也是跟著分配到同個軍區,不出意外也是待個十幾二十年,也準備把老婆孩子都接過來一家人過日子,剛巧一段路跟郝援朝相同,便坐上同一班車。


    調令是在七月中旬,雖然有些趕,但是回家一趟還是可以的。


    “要先休息一下還是看書玩牌?”郝援朝托人買了臥鋪車廂的票,他跟江舒瑤剛好上下床,詹紅軍在對麵,到半路詹紅軍便要先下車。


    臥鋪雖然環境要比硬座好,沒那麽擁擠,三教九流什麽都有,但是人也是不少的,鋪位都住滿了人,還有對帶孩子的夫婦,六七歲的模樣,兩個小孩子跑上跑下說話熱鬧的不行。


    江舒瑤覺得有些頭暈,昨晚因為要離開沒睡好,早上為了趕車又起得早,沒心思再多想別的,直接表示要睡覺了。


    臥鋪的衛生環境不錯,但是床單到底是多人睡過,洗的不勤快或者不幹淨的話便有痕跡,江舒瑤是有輕微潔癖的人,在外旅遊都要帶自己的被單,如今也不例外。郝援朝知道她的習慣剛上車就給鋪上新被單,羊駝色,是從空間裏拿出來的,耐髒也不醜。


    詹紅軍看到江舒瑤坐個火車都要這麽講究心裏忽然覺得他家婆娘還是有贏過這大學生的地方,沒那麽事多啊!養這個一個婆娘,他怕是要喝西北風去。


    略帶同情地看了郝援朝一樣,估計這哥們以後得節衣縮食了。


    郝援朝並不知道詹紅軍這個老戰友是個腦補加八卦帝,見江舒瑤上去上鋪睡覺後便坐到詹紅軍的位置上聊天,注意力一半放在江舒瑤身上,擔心她睡覺掉下來。


    江舒瑤不喜歡睡下鋪,因為下鋪容易被別人坐,像是床這種睡覺的地方她很有領地意識很隱私感,並不歡迎別人隨意上去,郝援朝不由得會有些擔心以後到軍區家屬樓她會不會因這習慣受排擠,畢竟這個年代的人好像很‘不客氣’,半點不覺得床不能亂坐,尤其是在鄉下,很多時候床就是待客的凳子,軍區來隨軍的嫂子也有農村的,詹紅軍媳婦就是一個,他跟詹紅軍關係近,媳婦間也會親近些,到時候有了摩擦……嗯,還是別想太多,隻要他媳婦不吃虧就行,真有啥不還有詹紅軍麽。


    詹紅軍莫名覺得後背一涼,窗戶沒關好進風了?


    江舒瑤說是睡其實也沒睡著,這年代的火車可沒後世那麽平穩,人又有些吵,很難睡得著,也就是眯著眼而已,到後來索性意識跑到空間裏去,也是打發打發時間了。


    這一趟得有七八天時間在火車上度過,不找點事做還真難熬下去,想了想,江舒瑤決定整理一下空間裏物資,那些年她四處旅遊,每次都會帶一些東西回來,久而久之其實都不太清楚自己有什麽了。


    別墅空間她試驗過,用意識在裏麵跟人進去差別不大,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意識進去後吃了東西出來也是不會有飽腹感的,隻有人進去或者拿出來才能有,她現在還不餓,所以是意識進去還是人進去也壓根無所謂。


    郝援朝的山林空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不過他空間裏野物不多,野菜藥材倒是有,但是都沒怎麽去摘,這段時間他們很少開夥,也就早上換口味煮粥才切點菜去熬,或者抓野雞熬湯改善生活。


    算來算去,還是家底不夠殷實啊,到時候有四個孩子要養呢。


    江舒瑤有些頭疼,如果早知道會穿到這缺衣少食的年代肯定多屯點能吃能用的,現在她空間真沒多少能光明正大拿出來用的,尤其是給孩子的,那約等於沒有。


    算了,入鄉隨俗,六十年代人咋養孩子就咋養吧,總不會缺了他們吃的。


    然而還真是缺了他們吃的。


    郝援朝跟江舒瑤是夜裏到南溪村的,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沒別的牛車在了,郝援朝便跟公社的林主任借了自行車,上次回來兩人有過交流,林主任還記得郝援朝,對他挺熱情的,還想請他們吃飯呢,不過被郝援朝推拒了,拿了一包奶糖送給他,說明日再來。


    自行車是國產紅旗牌的,車頭還有鈴鐺,除了前麵多了根大前杠,跟後世差別不算大,郝援朝大長腿一跨,‘叮鈴’一聲,一臉自得地道,“上來。”跟人後世開了全球限量超跑一樣得瑟。


    江舒瑤實在沒忍住被逗笑了,“郝同誌可真入鄉隨俗。”


    郝援朝見她笑心裏美,“那是,從前越野車都不算多稀罕,現在用這自行車載你提溜一圈,保管所有姑娘嬸子都羨慕你。”


    嘴上逗趣著,腳下也沒忘記動,六十年代的夜晚可不比二十一世紀的,這又是多山地區,野物充足,還是早點兒回去好。


    他們這次出門是輕裝上陣,衣櫃床這些東西給了江家人,小件的不能帶也送人,貴重的如錢票存折則偷偷放進空間,衣服打包先寄了軍區過去,最後也就一個包裹,路上沒人,包裹也給收拾到空間裏去,快到了才拿出來。


    這個點村裏人已經睡覺了,也沒狗,三年時期貓狗都不見了,現在沒人養,農村人歇得早,四處安安靜靜的,郝援朝回來也沒引起圍觀,輕鬆往家裏走去,結果還沒到就聽到青磚瓦房傳來嬰兒哭聲,那是他老家房子。


    郝援朝跟江舒瑤對視一眼,腳步一下子加快了。


    晚上的月光還算明亮,兩人也沒夜盲症,看清腳下的路也沒崴了摔了,很快便到了瓦房前。


    這是郝援朝寄回來的津貼建的房子,老家推倒重修的,以後拿來做主宅的,用料實不提,圍牆也給圍上,出自安全考慮還在圍牆上加了玻璃渣,郝援朝想翻牆都不成,直接敲門喊人,“他二舅娘開個門,是我郝援朝。”


    這一喊屋裏頭登時有了動靜,不過卻是有些雜亂的聲音,還聽到一句“鐵柱!”,也不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麽。


    沒等一會,噔噔噔地聲音響起來,門閂一拉,低頭一看,一個到腰間位置的瘦小男孩出現在跟前,衣服和頭發都有些亂,一雙大眼睛烏亮亮,仰著腦袋看著郝援朝,似在辨認什麽。


    “鐵柱咋是你?我是你二叔還記得不?”郝援朝話一開口,小男孩那雙烏亮亮的眼睛就盈上水光了,“二叔你快帶弟弟妹妹去醫院,弟弟妹妹要死了嗚哇~”一下子就哭了。


    郝援朝臉色一變,什麽沒多問就衝了進去,直奔哭聲所在的房間去,進去剛好他二舅娘抱著個小嬰兒出來,看到郝援朝臉上笑容訕訕,“他二叔你咋現在回來了?這孩子有些發燒呢我剛想帶去看看大夫呢。”


    從他進村不久就聽到孩子哭聲了,要是要去看大夫早去了,哪裏這麽剛好!


    郝援朝心裏有火氣,但是此時計較原因顯然是無用的,孩子都哭成這樣了,另一個還沒見著也沒哭,不由得提起心來,怕出事。


    趕緊跑進去看另一個孩子,卻見屋裏頭躺著兩個娃,二娃樹根和小嬰兒,橘黃色的油燈下兩人臉蛋都有些不正常的潮紅,上前一摸,兩個都發燒了!


    大的還燒的無知無覺,小的不哭直哼哼,那嗓音又弱又可憐,郝援朝感覺心裏蹭的就上火了,大手一人一抱,帶著他們就往屋外走去。


    江舒瑤剛好走進了屋子,看他那模樣趕緊上前,“怎麽了?”


    “發燒了,我得趕緊帶他們去醫院。”郝援朝壓抑著怒火,盡量緩和了語氣,但是卻根本收不住,臉色黑的難看,“你抱另一個孩子,那個也燒了。”


    他二舅娘立馬就哆嗦了,懦懦地張口想解釋什麽,然而礙於氣勢一時不知怎麽說。


    江舒瑤皺了眉也沒分思想給旁人,過去把女人手上的孩子抱過來,兩人步履匆匆往外走,邊走邊道,“這離鎮上有些遠,村裏有診所嗎?”


    “有赤腳大夫!”鐵柱不知何時也跟了上來,“但是赤腳大夫開了藥沒用,樹根喝了還是沒好,弟弟妹妹也發燒了,二舅娘說赤腳大夫沒用,天晚了也不能去醫院,隻給水喝,說喝水會好但是妹妹還是哭,弟弟哭了會就不哭了。”


    郝援朝和江舒瑤聽了心裏都是一咯噔,弟弟哭了會就不哭,那是不是燒糊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養父母的六零年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為我撩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為我撩人並收藏養父母的六零年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