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女神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  006.


    宋書瑤自打那天郝援朝上門之後身體便開始恢複好轉, 本來也不是多大毛病,就是發燒感冒病症反複而已, 多吃了幾次藥, 注意飲食休息,基本沒什麽大礙。


    這身體漸漸好起來吧,也自然是跟家裏人一起吃飯了。江家的家境算是可以的,大哥大嫂都是工人,江父退休後又被返聘回去,她自己上大學每月也有補貼,而其他子女過得也不差,不需要往外掏出去, 這樣一來家裏頭便能存下一些錢,夥食上也比其他家裏隻有一個工人卻要養六七口人的家庭好。


    但是就是這樣,江家飯桌上還是吃的細糧摻粗糧飯,少見葷腥的‘肉菜’,跟宋書瑤獨自吃的‘病號餐’沒什麽好比的。


    宋書瑤一開始不是很習慣, 不過努力適應還是能接受,總比原身記憶那三年天天紅薯吃的好。


    要說有什麽不習慣,大概是每天晚飯後出門總能遇到大爺大娘叔叔嬸子熱心詢問她婚事是否將近這類的話, 對他們的熱情簡直快要無法招架。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來自郝援朝,本來那天他上門說要退婚後江家父母還欣喜了一陣, 覺得是搬掉了心裏壓著的大石頭, 結果郝援朝當天再次上門就跟忘記了說要退婚的話, 還每天在軍校忙完後也就是在江家晚飯後半小時內總會帶著供銷社買的東西上門, 罐頭桃酥奶糖換著花樣來,每每讓家屬樓的人看著眼熱,也因此惹了不少關注目光。


    宋書瑤不待見郝援朝,每天吃完飯就帶著小侄女出門走走,避開跟他見麵,可就是這樣,郝援朝還是堅持不懈上門,讓江家父母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用管他,他愛來就來,來了你們直接把他轟出去就好。”宋書瑤撂下了狠話,卻還是沒躲掉郝援朝。


    六月初的時候回了學校一趟,北城大學離江家不遠,公交車一個多小時便到了,這才來也不是為了行李物品,那些放在宿舍的早早就帶回家裏,唯一還沒弄好的事,便是那畢業分配。


    原身在學校成績不錯,實習單位也給了好評價,跟導師關係不親近但也不疏離,按道理是能分配到本地的工作,隻是宋書瑤心裏不確定是否要留在本地,她吸收了原身記憶知道原身的性格跟她是不太像的,如果留在本地跟原身熟悉的人繼續打交道,她挺擔心自己露出馬腳,畢竟沒有演一輩子原身的道理,這段時間她在江家人麵前表露的那一些不適宜原身性格還能被按在婚事困擾原因上麵,可長此以往到底是會讓人生出懷疑,萬一真暴露了,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隻是如果不留在本地去了別的城市,她又擔心在未來動蕩的年代獨木難支,工作也不是說辭就好辭,辭掉基本很難再找到新工作,畢竟這是工作靠分配的年代,自由做生意都是犯法的。而且這個年代交通不便,多的是麻煩。


    留或者走,都是道難題。


    宋書瑤皺著眉頭,一邊走路一邊思索,本以為在學校是安全之地,結果走在那條長著玉蘭花樹的校道上時忽地被人從身後抓住,溫熱厚實的大掌拽住她的手腕時猛地回過神來,心神一跳剛想動,另一隻手卻也給抓住還就勢捂在她的嘴巴上堵住喊叫,力道之大掙脫不開,直接把人往旁邊拖。


    這一連串的動作又快又急半點不給人反應機會,而此時這裏又恰好沒人,宋書瑤心裏一沉,腦海裏快速閃過在現代時學的自保招式,然沒等她實施,身後的人卻停下腳步,溫熱的氣息逼上耳邊,“瑤瑤,我鬆手你別打人啊。”


    艸!


    宋書瑤提起的心立馬鬆了下去,火氣卻衝了上來,抬起腳就要往後踩去,然而男人動作更快,鬆開他便往後跳,躲掉了這一腳。


    梁厲心情不錯,臉上頗有些躲開她攻擊的愉悅,然而看到宋書瑤轉過身來怒視她的模樣趕緊收斂掉笑容,舉起雙手投降,“剛叫你別打人來著……”話沒說完就挨了一腳,真是大意了。


    真該慶幸這不是高跟鞋。


    梁厲目光在宋書瑤的矮跟塑膠涼鞋裏閃過,抬起頭剛想問她氣消沒,結果就看到宋書瑤的怒容已經不見,代替的是漠然的模樣,心裏一跳,直接認錯,“我就開個玩笑,要不你再踹兩腳?”


    宋書瑤神情不變,語氣很冷淡,“郝同誌有話就說,以後再有這舉動別怪我報公安。”


    梁厲一下笑出來,“郝同誌?你說話還真有這年代味道啊……”話卻是在宋書瑤那冷漠的視線下越說越小聲,嬉皮笑臉也維持不下去,梁厲正了臉色,語氣也認真起來,“書瑤,我知道是你,我們找個地方談一下行嗎?”


    “如果是婚事,我不認為我們還有什麽好談,那天你也說清楚要退婚……”


    “我當時不知道那是你!”梁厲急急打斷,看著宋書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我要退婚的對象是江舒瑤所以才會說那一番話,當時我的記憶出現差錯,沒在記憶裏看清江舒瑤的模樣,我想她是郝援朝的未婚妻所以才來退婚了。”


    宋書瑤微微皺了皺眉頭,“我不懂你什麽意思,我隻知道退婚是事實。既然你說這奇奇怪怪的話那我也沒什麽好聽的。”說罷轉身就要走,半點也不想繼續聽下去的模樣。


    梁厲卻抓住她的手,被宋書瑤一把掙脫開也不介意,攔在她跟前語氣有些無奈,“瑤瑤,別否認了,我知道是你,你如果還生氣記仇那要打要罵都隨你,不過打罵完以後就揭過不提行不行?現在是六十年代,二十一世紀的事就忘了,我們重新來過。”


    宋書瑤扭身就走。


    梁厲一愣,立即追上去還想抓住她的手,這一回宋書瑤不是甩開而是再次給了他一巴掌,“重新來過?你哪來的資格再跟我說重新來過?梁厲!”


    宋書瑤幾乎是控製不住音量,眼眶甚至迅速積了水光,“在你心裏我就那麽賤你說分手就分手說重新來過就重新來過嗎?你以為你是誰?除了你我沒別的男人了是吧?我告訴你從你拋下我那一刻你就什麽都不是了明白嗎?你算什麽,你算什麽敢把遺囑給我遺書給我,你算什麽敢對我說重新來過,啊?!”


    梁厲卻一把抱住了她,手臂扣得她緊緊,不管她怎麽掙紮都不放開,一句句喊她名字,“別激動別激動,瑤瑤我錯了,我說錯話了你冷靜下來啊不哭不哭。”語氣裏帶著安撫,更帶著心疼,他見過她情緒崩潰的模樣也不想再見第二次,腦海裏什麽插科打諢混過去的想法都沒了,就想要她好好的。


    宋書瑤卻落下了眼淚,“你哪裏錯了,錯的是我……”是我不知好歹把缺掉的感情都放在你身上,是我自始至終都走不出自己畫的牢籠,你又錯什麽呢?


    淚水朦朧了視線,心裏竭力壓下的灰暗洶湧而出,宋書瑤覺得自己沒有力氣推開他,整個人都難受了起來。


    然而在即將墜落的時候,宋書瑤還是停止了情緒的決堤,她的語氣有些心灰意懶,“梁厲,放開我吧。”


    曾經孤注一擲飛蛾撲火也不怕的勇氣已經從她的身上消失了,她沒有辦法再花兩年的時間去勸自己好好過下去,她已經學會怕了。


    梁厲心中宛如被紮進了一把匕首,輕描淡寫的語氣比眼淚更讓他痛,喉嚨像是塞進了一把粗糲的稻草,喉結翻滾,竟覺得說話都有些難,可是卻不敢放手。


    “宋書瑤,我後悔了。”


    話音落下,周邊的場景登時一變。


    “二叔,你回去能不能讓狗蛋不要住我家啊,我想天天吃雞蛋羹。”樹根自覺郝援朝是自家人,是靠山,沒忍住問了句。雖然二舅娘說狗蛋是他表兄弟,但是他不喜歡會跟他搶吃的表兄弟,哦還搶弟弟妹妹的口糧,他也很饞奶粉麥乳精都不敢吃,大哥說沒那個弟弟妹妹會餓死,可是狗蛋不聽話吃掉了,半點不聽他的話,二舅娘還說讓狗蛋吃兩口沒事,樹根鬧不明白了,可直覺告訴他反抗沒用,所以他隻能找他二叔說,大哥說了等二叔回來就好了。


    大哥說的沒錯,現在二叔回來了他就有香碰碰的麵條吃了,還有二嬸那麽好看,看她的眼神比二舅娘看他的眼神讓他舒服多了,總覺得二舅娘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還沒念書並不知道那眼神是同情又是豔羨,同情他沒爹沒媽,豔羨他有個好二叔,以後有福享,是城裏人,甚至還有一絲嫉妒,為何她的狗蛋沒有這個福氣當城裏人天天吃好吃的。


    樹根不明白這些,他就是覺得二舅娘的眼神奇怪而已,不過他心大,往往都是一會兒就忘記,眼下跟郝援朝說這個也不過是不喜歡狗蛋搶他吃的而已。


    郝援朝沒有直接回答樹根的問題,而是道,“這次我回來就是帶你們四個走,去軍區跟我和你二嬸生活,你樂不樂意?”


    “跟二叔二嬸生活?”樹根小眼睛閃過疑惑神情,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以前你跟你爹娘那樣住在一起,以後跟我和你二嬸住在一起。”


    “我爹娘死了,以後你們也會死嗎?”農村人並不避諱在小孩子麵前說死亡,因為死亡在農村是很常見的事,除了老死的病死的,每年還會有人泅水死了,上山被野豬頂死了,而在前幾年還有餓死的,各種各樣的死亡和隨時隨處的死亡讓農村人難過並習慣,甚至在缺少八卦娛樂的時代死亡還會被拿出來當作茶餘飯後的閑談,尤其是非正常死亡,道一聲可惜或者命衰,可不會擔心孩子聽了是否有什麽心理問題,或者用善意的謊言告訴他們那些死去的人隻是睡著了/出遠門了/變成天上的星星保護你了。


    這些都是不存在的,他們會說人死了就沒了,就埋在地底下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孩子們哪怕茫然哪怕不懂,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安慰而是覺得不耐煩,最多是在喪事前後一到半個月時間多點耐心和寬容,之後這種情感便會流失。


    在溫飽還是問題的時代,死亡永遠不會讓農村人傷春悲秋年複一年地難過下去,他們操心的還是地裏的莊稼和活著的人,死去的終將是在化為黃土之時漸漸在心底淡去淡去,直到提起來也不會有多大悲傷。


    樹根一開始沒了爹娘也很難過,也哭,也半夜睡不著起來找爹娘,但是他到底還小,到底還不懂事,到底並不能深刻知道死亡到底算個什麽回事,身邊除了大哥鐵柱沒人和他說要記著爹娘,他問起二舅娘的時候她也隻是說以後不要再問了,人沒了就是沒了,大家的生活跟爹娘在的時候也沒差別,鄰居大娘照舊每天飯點嚎一嗓子喊他娃吃飯,大隊長照舊每天在田裏走來走去催人幹活,他那些小玩伴們照舊上樹掏鳥蛋,比誰尿得遠,他的‘世界’都正常沒什麽不一樣了,隻除了他喊爹娘的人沒住在家裏而已。樹根還小,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大哥鐵柱每天夜裏偷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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