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旁觀者,賴倪覺得,鄰居那句揣測還是十分有道理的。


    陳家兩夫妻在南方這座城市呆了快二十年了,白手起家到買房買車,家境雖然越來越好,但摳門這一品行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除了撐門麵的一些東西,家裏的東西能用就絕不會買新的,賴倪相信,如果他們是正常搬家,肯定不會就這麽便宜賣掉或者扔了。


    而且他們在這裏買房買車,賴倪記得不久前他們還商量著給兒子再買一套房以後娶媳婦,都代表他們原本是打算在這裏長期發展的,正常情況下不可能這麽突然就做如此重要的改變。


    更何況他們什麽聯係方式都沒留下,對原本的客戶和合作夥伴也是一個招呼都沒有,就代表陳建國已經完全放棄他們了,原主養父陳建國不是什麽衝動的人,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是有大難,就是發大財。


    而且賴倪深深的懷疑,肯定是發大財。


    不過原主卻不這樣認為,她被鄰居的話嚇到了,腦子裏總是回蕩著有大難這幾個字,頓時辭了工當天就買車票回老家,在她心裏,老家那就是根,有難了肯定是回老家去了,而且他們既然沒跟自己說,肯定也是覺得自己知道的。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長途跋涉,幾經周轉,終於回到那個偏遠的小山村,卻茫然的發現自己猜錯了,老家依然空無一人,無處可去的她本來還想著住在老家,看看過段時間陳家人回不回來,結果村長他們卻說她已經不是陳家人,不能住在陳家溝,也不能住在這附近,要她馬上離開。


    然後茫然的原主就再次被趕走了。


    賴倪深深的覺得,這一切都充滿了問題,要是她肯定是假裝離開,稍後回來探聽消息,隻可惜她不是原主,她現在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原主的記憶,而原主雖然舍不得,雖然很彷徨,卻還是真的走了。


    一個十七八歲雖然髒兮兮但看起來長的居然還不錯的姑娘,孤身在外,臉上還掛著茫然與彷徨,就像是在身上掛了一張“來欺負我,來騙我”的牌匾一般,很快就引起各路宵小的注意。


    好幾次她都差點被人連皮帶骨吞了,幸好她也不是倒黴到底,路上遇到一個幹練的短發女人,她實在看不過眼搭救了原主一番,並在知道原主無處可去而且也不知道去哪裏後,說她自己要回首都,問原主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原主跟遮短發女人來到首都,短發女人還給她指路,讓她順利找到一份服務員的工作,之後短發女人就走了,萍水相逢,能做到這個份上,短發女人也算是仁至義盡。


    原主雖然啥都不會,卻肯吃苦,也願意學習,在小飯店裏勤勤懇懇做了大半個月,本來以為就會這樣安定下來,誰知道某一天她出去買東西,卻在路上遠遠看到了自己的養父母。


    隻可惜,對方開著新車,直接就走了,原主坐上計程車追了好久還是跟丟了。


    原主是個很重情的人,之後就經常去那塊區域溜達,不僅花了錢,還因為上班魂不守舍出了幾次錯,被店家辭掉了。


    然後原主又被騙了,有人騙她說去當什麽主播,結果卻是□□團夥,幸好她反抗的夠快夠劇烈,這才逃了出來,然後又陸陸續續被各種騙,或者就是被無良商家賴工資,短短兩個月,簡直就是見證了人間各種淒慘,悲劇的要命……


    三天前她無意中遇到了養弟弟陳天才,他跟一女兩男三個衣著光鮮的人在一起,當時她一身破衣服撲上去,喊了一聲弟弟後,不僅陳天才臉色大變,就連那三個男女也臉色突變。


    之後陳天才帶著她匆匆離開,問清楚她在哪裏,就說讓她等幾天,就會過來接她。


    結果昨晚上原主被人從後麵蒙住口鼻暈過去,之後就被人一刀捅死,賴倪穿過來了。


    ————


    這讓窒息的記憶,賴倪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難怪渾身如此多的罪孽之線,這孩子倒黴的。


    原主是失血而亡的,她雖然被人弄暈過去,但在死前其實是有意識的,隻是那時候她已經無力回天,隻能絕望的等待死亡。


    臨死之前,她有三個念頭在她腦海裏翻來覆去,十分的強烈。


    一,誰殺她?為什麽要殺她?報仇。


    二,養父母他們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沒來接她?


    三,她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想知道她為什麽會被扔在路邊,她也想要像弟弟那樣,受人疼愛。


    臨死前的強烈念頭是帶有一定攻擊力的,賴倪猝不及防之下,隻覺得腦袋一陣劇痛,整個人差點從狹小的床上翻下來,被一隻手臂攔腰抱住,他另一隻手掐著她的嘴巴,防止她咬傷自己舌頭。


    他身上傳來一陣很淡很好聞的味道,帶點清涼,帶點茶香,還有點高山深處樹木的感覺,跟師傅的超級像,於是隻有一開始很痛的賴倪,不要臉的把頭埋進他懷裏。


    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在師傅懷裏。


    兩分鍾後,她就被察覺到不對勁的商朗一把推開,她順勢躺回病床上,閉著眼睛裝死。


    商朗涼涼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臉上,她卻躺的越發自在,這都是她小時候練就的絕技,那時候師父總說小孩子九點就得睡覺,她每次就這麽裝睡,不過有時候師父盯著的時間太長,她有一半概率就真的會睡過去。


    這具身體失血過多,現在真的挺虛弱的,她閉上眼睛沒幾分鍾,就真的困了,一時之間她不管是什麽場合,她就真的有一頭睡過去的想法。


    “先醒醒,等一下再睡。”盡管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沒變化,商朗還是察覺到現在的她真的要睡過去了,於是他開口,見她沒有動靜,他還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


    臉上肉太少,戳起來沒感覺。


    這個念頭從商朗心裏一閃而過,他身體就有點發僵。


    他若無其事的轉過身,高冷的走回自己位置上坐下。


    陽曜和唐哲低頭,狠狠抹了一把臉,把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子重新塞進眼眶裏,同時把剛剛的畫麵從記憶裏劃掉。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出現心魔幻覺了,老大不可能做出伸手戳別人臉這麽幼稚的舉動來的。


    賴倪身體瘦的要命,臉上也基本沒肉,被人戳了一下,還真有點疼。


    隻是這被人戳臉的舉動實在是久違了,她十八歲後師父就說自己是大姑娘,他再沒有戳過自己,盡管後來知道在馬吉科世界三十五歲才算成年,他也沒有下過手。


    賴倪睜開眼,目光直直看向商朗——的手,不過眼前一花,他的手就不見了。


    賴倪:“……”手速好快,肯定是單身狗。


    商朗莫名的感覺到一陣惡意,他垂下眼眸,手指動了動,繼續扮演謫仙。


    陽曜總覺得屋子裏的氣氛很古怪,不過他很清楚今天的目的,於是她嚴肅的把不知道跑哪裏去的話題扯了回來。


    “那個陳倪,對剛剛田大方的話,你有什麽要說的?”


    賴倪翻了一個白眼,對陳倪這個名字感到由衷的厭惡,明明賴倪就很好聽,變成陳倪以後,總覺得有一股撲麵而來的鄉土氣息。


    “我哪裏知道?我說了那句話之後就暈過去啦!”她麵不改色心不跳眼睛也不眨的說,說完她眼裏還浮現茫然之色,“雖然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暈過去,但為什麽他會沒有暈?難道我們暈過去就是他搞的鬼?而且後麵那些事情那麽奇怪,現在小說都不敢這麽編了,該不會是他做夢夢到的吧?”


    田大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麵對賴倪理直氣壯的表情,他雙手雙腳的大拇指都表示無法平靜下去,大拇指們表示想全部比起來。


    田大方年輕時候也曾經是舌戰群雄過來的,猶記得生意剛開始的時候,每天為了搶客人,搶貨源,很多次都要跟同行們大戰三百回合,嘴皮子那都是練過的,要是擱平時有人敢這麽明晃晃的誣陷他說謊,他髒話早就出口了。


    但是麵對著賴倪那雙帶點天真的眼睛,田大方很慫的表示,他不敢。


    他一個髒話都不敢出口,雖然對方誣陷說昨天的事是他編的,但他心底裏無限的肯定,那絕對是真實的。


    對方那隻手既然能讓他毫發無傷的在他胸腔裏進出,肯定也能讓他血濺三尺,白手進紅手出。他好不容易賺了這麽多錢,還沒好好享受,他不想死啊!


    田大方很憂傷,從前他因為沒錢被人壓迫,沒想到身價好幾億後,他還是被人壓迫,而且還是被一個看起來就很窮很窮的小姑娘。


    這世界太難混了,都不按基本法來的,他需要小美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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