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嫣然看了看自己三十六號的腳, 一臉茫然, “啊?”


    江東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看著遠處昏暗的街燈,硬朗的麵容上沒有半點表情,“我是問, 你被人欺負了嗎?”


    寧嫣然不明所以,“為什麽這麽說?”


    江東回頭看著她,眼裏褪去了平日裏的鋒利和戒備,大概是月色太溫柔,寧嫣然竟然從他的眼裏看出了溫和的關懷之意。


    “那你節目怎麽換人了?”他從頭頂睨視著她,低聲問道。


    原來是為了這個, 江隊長果然是一個心細如發的好男人!


    寧嫣然揚唇一笑,原本帶著點酸澀的心情蕩然無存。


    “因為領導終於發現了我的閃光點, 不讓我坐冷板凳了呀!”


    不用熬夜做節目,也不用一個人撐一檔節目, 寧嫣然的心情說不出的明媚。


    以前是被流放, 從寫稿子到播音到和觀眾互動全都靠她自己,誰也指望不上,現在好不容易來了機會,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大家都表現出了十分的關心和祝賀, 眼看著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 寧嫣然忍不住美滋滋地勾起了唇。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疊便利貼, 刷刷刷的寫了幾行字, 塞到了江東手裏,雙手合十,笑得乖巧,“喏,這是我現在新節目的播出時間,繼續關注呀,江隊長!”


    看著她巧笑倩兮的小臉,江東手指一收,將紙條放進了口袋裏,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他就是單純覺得奇怪而已,才不是關心她呢!他一點都不喜歡聽她的節目,一點都不!


    車子停得有點遠,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進了門。


    江東對她慢吞吞的走路速度十分不滿,又不能拖著她往前走,隻能配合著她的腳步,兩條得不到完美利用的大長腿顯得很是憋屈,就像是一輛本該風馳電掣的跑車強行開出拖拉機的速度一樣憋屈。


    寧嫣然已經奔波了一整天,兩條腿已經快要報廢,進電梯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差點把自己絆倒在他身上。


    什麽叫平地摔,這就叫平地摔!


    江東嗤笑一聲,聲音裏帶著點似有若無的嘲諷,“走路都不會,怎麽長這麽大的?”


    說歸說,他還是伸出一隻手來,扶了她一把。


    等她站起身來,江東又對著她的鞋子橫挑鼻子豎挑眼,“你開車怎麽穿高跟鞋?”


    寧嫣然懶洋洋地靠在電梯裏,要不是今天太累,她現在就想揭竿起義,舉起高跟鞋和說風涼話的江隊長幹一架。


    當然,出於理智考慮,別說一雙高跟鞋,哪怕她手裏有槍,在不放水的情況下,她也不太可能幹得過身手矯健的江隊長。


    “剛換上的,車裏放著平底鞋,我才不會那麽沒常識,穿高跟鞋開車。”她小聲解釋道。


    江東對這種行為十分不解,“開個車還要換鞋?整得這麽麻煩幹什麽?”


    寧嫣然跟在他後麵出了電梯,憤憤地瞪著他,準確的說,是瞪著他的兩條大長腿,“長得高很了不起嗎?我要是長到一米八,我也不用穿高跟鞋!”


    江東一挑眉,在她頭頂比劃了一下,右手出其不意地奪過她的包,將包帶往手上一纏,飛快地舉過頭頂,嘴角輕輕一扯,“來,再說一遍?”


    寧嫣然不甘心地盯著自己突然飛上天的手包,奮力一跳。


    當然,她隻抓到了滿手空氣。


    敵人十分狡猾,不肯乖乖在原地等她來奮力一跳,高高飛起來的目標隨時在移動,而她跳起來之後卻無法隨機應變改變方向,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當然,敵人的身高是她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來,再說一遍。”江東戲謔地看著她,舉起來的右手虛晃一下,仿佛一根逗貓棒。


    氣成河豚的寧嫣然鼓著腮幫子,揚頭看著他,跺了跺腳,“喂!”


    江東把包往懷裏一揣,兩條手臂遮擋得嚴嚴實實,愣是讓她找不到一點下手的縫隙。


    “再說一遍。”他抬了抬下巴,津津有味地觀察著她的反應,覺得有趣極了。


    寧嫣然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皺著鼻子在心裏吐槽,要不是她實在沒力氣了,她一定跳起來把他的膝蓋撞碎!


    “長得高就是了不起,好了吧?”


    江東哼笑一聲,把包往她手裏一塞,掐著她的腰將她舉了起來。


    “來,讓你感受一下一米八的新鮮空氣。”


    寧嫣然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小的驚叫了一聲。


    她一路開車回來,又在外頭走了半天,手指冰涼,男人的體溫卻始終偏高,落在他脖子上的冰涼指尖讓他不自然地身子一僵。


    隔著一層外套,他根本不可能感受到她的體溫,可他卻莫名覺得掌心發燙,手臂微微一抖。


    懸在半空中的寧嫣然就跟著他抖了一下,嚇得不輕。


    “我我我……我覺得一米六的空氣也挺好的!”


    “想要我放你下來?”江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寧嫣然忙不迭地點頭。


    江東使壞,手臂微微收緊,將她往上一拋,在她即將喊出聲的時候又穩穩地接住,然後輕輕把她放了下來,“一米八的感覺怎麽樣?”


    寧嫣然緊張得心髒怦怦直跳,又有種說不出的興奮,連忙扇了扇風,降低自己臉上的熱度,咬著唇控訴他,“你這是揠苗助長!違反自然規律!”


    她稍稍一頓,嗓音軟得一塌糊塗,像是融化的棉花糖。


    “我腿都軟了,你要負責的。”


    江東受不了她動不動就撩一下的說話方式,握拳輕咳一聲,掏出鑰匙把她拎起來送進了家門,“可以了吧,大小姐?”


    寧嫣然故作傲慢地抬著下巴,施舍地擺了擺手,“跪安吧。”


    跪安了沒幾步的江東很快又被她喊了回來,“對了,給你一把鑰匙。”


    江東沒接,不解地看著她,“什麽意思?”


    “拿著就行了,不要問為什麽。”寧嫣然踢掉了鞋子,整個人蜷在沙發上,動作靈活地將鑰匙丟了過去,“我如果忘記帶鑰匙,就要麻煩善良的鄰居先生啦!”


    她做出“拜托拜托”的手勢,大眼睛天真無邪地忽閃兩下,抬起腳來,對著他搖了兩下,無聲地和他道別。


    她腳下套著毛絨絨的長襪,鬆散地堆在小腿上,腳心還有兩顆大大的愛心,粉紅色,上頭還插著一支箭,一看就是她的風格。


    江東微微皺眉,訓斥道,“胡鬧!”


    家裏的鑰匙是能隨便給人的嗎?!


    萬一碰見的不是他,是個心懷鬼胎的鄰居,別說把她洗劫一空了,就是真做出點什麽違法亂紀的事也有很大可能!


    寧嫣然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笑嘻嘻地吐舌頭,“喂,江隊,你猜猜看,我智商多少?”


    江東跟不上她的跳躍性思維,黑著臉看她,“什麽?”


    寧嫣然點了點太陽穴,慢吞吞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在他腦門上“啪”地彈了一下,“我才不蠢呢,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既然不會傷害我,那我給你一把鑰匙又有什麽關係?”


    江東穩住她的身子,又很快放開手,臉色依然嚴峻,“你知道我不是壞人?難道壞人會把‘我是壞人’幾個字寫在臉上嗎?”


    他覺得這丫頭完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當然啦!”寧嫣然扶著他的肩膀,在沙發上晃來晃去,微涼的手指點在他的臉上,在他臉上比比劃劃,“壞人的標誌都寫在臉上了,比如有些人印堂狹窄,那這個人一定心胸狹窄,目光短淺,有些人眼神遊離,那這種人一定是奸詐之徒,有人眉逆骨橫,這種人就容易衝動型犯罪。”


    她說得信誓旦旦,說到最後還點了點頭,極力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經驗之談。


    “哪來的這麽多謬論!”江東將她的手指從自己臉上抓了下來,又問道,“那我呢?你從我臉上看出來什麽?”


    寧嫣然的手指落在他的眉毛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又滑過他的眼角,見他不再阻攔,幹脆捏住了他的耳朵。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貪戀美色是人類的本能!


    寧嫣然心安理得的占著便宜,一臉老神在在的神秘微笑,比天橋上摸骨相的老瞎子還像模像樣!


    江東抬眼看她,“摸夠了沒有?”


    “沒有……不是,誰摸你了,我就看看!”寧嫣然強行否認了自己占便宜的行為,淡定地收回手,眼珠子亂瞟,就是不肯和他對視。


    “那你從我臉上看出什麽來了?”


    寧嫣然隨口胡謅,“你呀,你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說著,她就想往旁邊躲。


    江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問道,“天庭是哪兒?”


    寧嫣然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舉起手指,往上一指,“就是,天上?”


    江東背過身,悶笑出聲,寬闊的肩膀抖了兩下,這才回過身,“不懂裝懂。”


    寧嫣然不服輸,挺直了脊背,抬頭挺胸地看著他,“說誰不懂裝懂呢?我是真懂!”


    說著,她就一本正經地重新給他看起了麵相,“老師傅都告訴我了,‘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氣概,富貴看精神’,江隊長,你五官端正,兩眼黑白分明,說明你為人正直,不是奸邪之人,接下來看嘴唇……”


    寧嫣然拇指按在他的下唇上,輕輕磨蹭了幾下,指尖沾染上一點熱氣,讓她心裏微顫。


    她的目光像是黏在他淡色的嘴唇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根本維持不下去,好不容易想起來的理論都成了過眼雲煙,一瞬間消散得幹幹淨淨,紅唇微微一抿,嘴角不受控製地挑了起來,眼神溫柔。


    “真假看嘴唇……江隊,你喜歡我嗎?”


    江東垂著眼,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因為此刻曖昧不明的氣氛而上前,也沒有因為抗拒而後退。


    他就像是被一截木頭釘在了地上,進退兩難。


    “不喜歡。”他低聲說道。


    寧嫣然一點兒也不氣餒,反而低下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和他溫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起,語氣也變得輕柔無比,纏纏綿綿地落入他的耳朵裏。


    “我看出來了,你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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