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生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在那些個頗有見地的古人眼裏,這三個行業可謂是最為受罪的行當,而打鐵更是排在首位,就差跟冤大頭劃上等號了。


    畢竟撐船這檔子事兒雖然隨時都有喪命的風險,但勝在賺得不少也沒有很累;賣豆腐吧,在很多人看來那就是過得跟驢似的,起早貪黑還賺不了多少;而打鐵就屬於活地獄了,得日以繼夜地在鍛爐旁受罪,就算活著,也跟被打入那第十六層火山地獄似的。


    不過【無罪之界】中的鐵匠、名匠、神匠們在生活質量上要好得多,而且願意做這一行的人基本都頗具實力,跟遊戲外古代所謂的‘身強力壯’完全是倆概念,其中的佼佼者甚至不泛史詩或傳說水準。


    但就算如此,打鐵也絕對不是什麽輕鬆的活計,畢竟雖然這邊的鐵匠身體素質上來了,但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裏,材料的素質也特喵上來了,試想一下,能在當前世界觀下被稱為‘好盾牌’,那怎麽也得隨隨便便扛住史詩階傷害吧?放在遊戲外基本也得是戰略導彈水準的攻擊力了,但凡是個有點理智的鐵匠都覺得自己不可能一錘一錘砸出這種東西來。


    然而對於遊戲裏那些能夠得上‘名匠’、‘神匠’等稱號的大師來說,能用同規格素材造出類似武器防具根本就是基本功,光是打鐵的手法就有不知道多少種,有靠蠻力的、有靠鬥氣的、有靠器械的、有靠魔法的、有靠煉金術的、有靠跳大神的,總之可謂是森羅萬象無所不包,而想要在鐵匠行會中得到較高的職稱評價可以說是相當之難,甚至比同類型戰鬥類職業的職稱要難拿得多。


    當然,並不隻是鐵匠,無罪之界中的所有非戰鬥職業都不比常規戰職輕鬆,所以無論是玩家還是npc,但凡能在非戰鬥領域出類拔萃的基本都是香餑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假如那位最開始給血翼家族打工,現在已經成為【醜角牌】中一大財神的‘霍亂’同學願意的話,月入五位數簡直就是輕鬆加愉快,這還是孤狼玩法,像他這樣的手藝人要是隨便找個大俱樂部或者工作室那真就是隨便賺隨便花,不過考慮到他此時此刻在【醜角牌】中的地位、在汽水生意中所占有的股份,哥們兒如果願意的話能變現得好像更多。


    總而言之,行行出狀元、行行不容易,對於墨檀這種毫無基礎的人來說,就算是這種幾乎沒有什麽技巧,大部分都是依靠肉體力量完成的鍛造,難度也不是一般二般的高。


    他可以確信,斧魄並沒有刁難自己,但也同樣確信成功‘精煉’把麵前這坨金屬絕對不是初學者的難度!


    “不許休息,我知道在這裏你的體力很快就能補充好。”


    斧魄踹了一腳不知道第多少次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坐在地的墨檀,對汗流浹背的後者咧嘴笑道:“打個鐵而已,你不是已經逐漸掌握到竅門了麽?”


    “知道該怎麽做了是一碼事……”


    如斧魄所說的一樣,剛剛明明已經耗盡了力氣,卻又在幾秒鍾內恢複到了完美狀態的墨檀吃力地站起身來,掂了掂自己右手中那錘頭比人頭還大的重錘,又看了眼左手中那理應是固定用的火鉗,卻被斧魄勒令使用的小錘,苦笑道:“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碼事了。”


    斧魄聳了聳肩,完全沒有指點兩句的意思,隻是特別欠揍地來了句口頭禪:“加大力”


    “好。”


    墨檀也沒再說什麽,隻是繼續按照斧魄的要求對麵前這坨東西進行著‘鍛造’。


    呯!呯!呯——!!


    伴隨著節奏明快、震耳欲聾的錘聲,大鐵氈上那托東西不斷地在墨檀的重錘下變形,雖然隻是微不可察的改變,但卻是有在實打實地被‘提純’著。


    但墨檀很清楚這隻是表象,因為隻要他一停下,鐵氈上的東西就會被飛快地還原回之前的狀態,雖然不至於百分之百還原,但重置幅度也有超過九成,約等於白幹。


    而按理來說,知道自己不能耽誤太久的斧魄是不會給出這樣一個訓練的,因為按照之前的節奏,自己至少要錘上幾天幾夜才有可能錘出點成果來,所以——


    【問題果然還是出在方法上啊……】


    再次耗盡力量跌倒在地,又在幾秒種後重新爬起來的墨檀深吸了一口氣,在已經摸透了鍛造流程的情況下一邊思考,一邊繼續用大錘敲擊著麵前那坨東西。


    呯!呯!呯——


    【憑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就算用逆鱗強行拉高屬性,充其量也隻能多出五錘而已,就差最後臨門一腳的時候還可以,在續航方麵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呯!呯!呯——


    【既然斧魄沒有叫停,那麽肯定存在可以繼續下去的方式,畢竟他沒有必要和理由讓我在這裏做無用功……】


    呯!呯!呯——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為什麽他在明知道解決辦法的情況下,卻並沒有對我做出半點提醒呢?】


    呯!呯!呯——


    【來了,每次錘到這裏,我的體力都會降低到一個危險點,故而無法再承受下一錘反饋回來的力道,身體平衡也會被直接破壞。】


    呯!


    墨檀因為身體嚴重失衡再一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右手中的大錘旋轉著飛出,砸在了斧魄腳邊。


    “呃……”


    斧魄跟拿羽毛似的將那柄大錘拎起,表情有些尷尬地走到墨檀身邊,試探著問道:“要麽,我給你示範一下?”


    很明顯,斧魄這是要親自動手教了。


    而墨檀也有信心,但凡他能得到一點提示,就能夠領悟其中的奧妙。


    但是——


    “抱歉,我想再試一次。”


    不願意再繼續耽誤時間,有多少有點不想就這樣認輸的墨檀接過大錘,再次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鐵氈前,深吸了一口氣——


    呯!!!


    乍看上去是與之前無二的一錘,但這次,就在墨檀砸下第一錘的瞬間,斧魄的雙眼就亮了起來。


    他知道,墨檀走對路了!


    而墨檀也知道自己走對路了,不過他自己倒是並不意外,畢竟之前已經嚐試過那麽多次了,最後剩下的可能性,自然是最接近真相的那個。


    那麽問題來了,真相,究竟是什麽呢?


    答案很簡單,真相就是——‘斧魄並非沒有教過墨檀,而是他早就教過了,在墨檀來到這裏之前就教過了’。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自從墨檀踏入這個領域後斧魄始終一言不發,沒有指導,也沒有建議。


    順便一提,墨檀之所以直到現在才確定這個想法,並不是因為他反應慢,而是斧魄剛剛著實沒少說話,而墨檀一開始還覺得那些廢話會不會有啥深意,直到剛剛才確定‘廢話確實是廢話’這個悲哀的事實。


    總而言之,在得出結論後,墨檀要做的就很簡單了。


    要知道墨檀與斧魄滿打滿算也就交流過那麽幾次,其中後者能夠‘指教’他的機會也隻有一個。


    呯!!


    大鍛錘猛然落下,重重地砸在那塊頑固的金屬上,不過墨檀這次完全沒有半點收力,竟是將其砸得從鐵氈上彈了起來,直接進入了滯空狀態。


    盡管這個滯空隻會持續非常短暫地時間,但如果按照正常的鍛造流程,這個空檔已經足以破壞墨檀的節奏了,如果他左手中的是火鉗而不是小鍛錘還好,但後者理論上是不存在固定位置這一功能的……


    但這一次,墨檀並沒有在乎理論,而是直接旋身一轉,一腳踩在踏板上的同時,蓄勢待發的小鍛錘已經轟然砸下,直接將那坨彈至半空中的金屬給抽回了鐵氈上,然後——


    呯!!!


    高高揚起、隨著墨檀的身形旋轉了整整三百六十度的大鍛錘猛地落在了那塊金屬上,非但直接將其砸成了一個餅型,甚至還在過程中碾碎了一小塊鏽跡斑斑的地方,直接從根本上毀滅了部分‘雜質’。


    找到慣性!


    用腰的力量!


    把力道疊起來!


    記住正確的角度!


    維持住手感!


    穩住下盤!


    加大力!


    呯!呯!呯!呯!呯!!!


    三分鍾後,第一次堅持鍛造超過兩百秒的墨檀在移動時已經開始產生殘影,速度比起最初那會兒儼然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而他手中的兩把鍛錘更是宛若細密的雨點般不停地砸在那坨金屬上,頻率高達一秒三響!


    不僅如此,在最初的兩分鍾裏,墨檀甚至都沒有流汗,後麵標注著【意識體】這三個字的角色麵板中,體能值甚至沒有掉下過85%,而前幾次鍛造的時候,最多五錘,墨檀的體能值就會掉到80%以下,後麵更是宛若開閘了一般直線滑落,根本停不下來。


    但這次不同,要說為什麽,那就是這次墨檀並不是抱著‘打鐵’的心態去打得鐵,而是抱著‘打架’的心態去打得鐵!


    說直白點,就是他將麵前這坨滿是雜質的金屬當成了王霸膽,或者說是之前王霸膽展開防禦時斧魄替他找到的‘著力點’,然後就是玩命似的往死裏錘!


    錘子斧子、大錘小錘之類的已經無所謂了,通過剛剛那一連串的失敗,墨檀已經在正確的方向中找到了‘內核’,並通過自己的方式將其付諸於實踐了。


    一言蔽之的話,就是一隻手負責限製與壓製,另一隻手負責控製與牽製,而重中之重則是兩者必須能夠無縫切換,換而言之,如果有必要的話,墨檀甚至要用左手那柄小鍛錘來進行鍛造,並通過大鍛錘維持並掌控目標的位置。


    這並不容易,但對於剛剛鍛造失敗了不知道多少次且被斧魄親自指導過對應技巧的墨檀來說,依然勉強在控製範圍之內。


    畢竟是不會動的目標,就算體積小了點,木樁依然是木樁!


    至於體力的問題,在打木樁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憑借慣性、畫圈以及反作用力來做到大幅度節省力量,甚至在隻出一成力的情況下打出十一成傷害!


    哐!!!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墨檀右手的大錘轟然落到了那柄剛剛砸在目標正上方的小錘上,直接掀起了一道灼熱的衝擊波,將以鍛爐為中心半徑五米內的風雪直接蒸散,竟是營造出了一種類似於蒸桑拿的感覺。


    而已經比之前縮水了至少三倍,顏色已經由深褐化為亮銀的金屬則爆發出一陣閃光,看上去極具儀式感。


    “唔!”


    已經被榨幹最後一絲體能值的墨檀身形一晃,竟是差點原地撲街在地,不過他終究還是穩住了正在被飛快填補力量的雙腿,鬆手將一大一小兩柄鍛錘扔在地上,對斧魄咧嘴一笑,明知故問道:“我這算是成功了嗎?”


    “嗬,你自己覺得呢。”


    斧魄咂了咂嘴,看都沒看鐵氈上那坨金屬一眼,隻是大步流星地走到墨檀身前一巴掌後者拍了個趔趄,哈哈笑道:“好小子,夠厲害!”


    雖然險些直接被拍跪了,但墨檀這會兒已經回滿了狀態,立刻搖頭正色道:“主要是斧魄你教的好。”


    他同樣也沒有去看那塊已經被‘精煉’完成的金屬,因為那根本就不是重點,更不是主題,隻是斧魄讓墨檀掌握某種技巧的媒介罷了。


    如何以最高效率使用雙持武器,這才是剛剛那番教導的真正主題。


    沒錯,無雙斧作為【曉】諸多形態中唯一一個需要使用者‘雙持’的武器,其主人斧魄並沒有像槍魄那樣在這一課中教導墨檀如何把斧子玩明白,也沒有向刀魄那樣身體力行地演示個一招半式,更沒有想戟魄那樣直接跳步驟玩傳功。


    這個看上去有些粗糙的矮人漢子隻是單純地教會了墨檀怎麽玩雙持而已,不過鑒於隻有無雙斧屬於雙持武器,所以如果墨檀想練的話,多半還得拿他的斧子練。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斧魄可謂是目前墨檀遇到的這些位中最雞賊的那個了。


    直到他遇到杖魄…….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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