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36小時後更新  她攥著手帕捂住眼睛, 眼淚卻越流越多。揭開手帕, 銅鏡裏麵的人兒眼睛紅紅, 也正看著她。柳葉眉彎彎, 似煙似霧, 帶著一絲愁緒。


    她都快認不得自己了。


    八歲那年, 江南大旱, 哀鴻遍野。


    娘第一個病死, 爹帶著家裏麵姊妹四個逃荒,路上餓死了三個。那天走到秦淮城外, 爹走不動了。他還喘著氣,一隻禿鷲卻已經停在旁邊的枯樹枝上,等著新鮮的屍體吃。


    她不忍心爹暴屍荒野,為了五十錢的棺材板錢把自己賣進了花船。


    頭兩年, 在後廚那邊打雜,總算能吃飽飯, 漸漸的, 蠟黃的臉蛋白皙了, 衣服也撐不住,身段曲線都出來了。


    那天,送菜回來, 被滿臉橫肉的王廚子摸了一下, 驚得摔了酒壺, 被媽媽看見了。王廚子倒打一耙告她偷奸耍滑, 她嚇得臉色發白,以為要被打死。


    卻聽見媽媽嗬斥了王廚子,把她攙扶起來,上上下下,轉著圈打量她,時不時在她的腰,臀私密處捏幾下,她的手滑膩膩好似毒蛇,每一處都仿佛帶了冰,她聽到自己上下牙齒格格直響打顫,最終聽得媽媽吩咐道:“好好養著姑娘。”


    於是她就成了姑娘,有了單獨的房間,還有兩個小丫頭“伺候”她。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一生的命運注定了。


    媽媽在她身上砸了不少錢,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房中媚術,鞭子和金玉堆成的虛榮成就了她,她漸漸地有了名妓的樣子,媽媽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十二歲,雛妓半煙的名頭已經紅遍秦淮。


    無數的公子哥兒在他身上砸下了千金萬金,媽媽自然樂得合不攏嘴。客人裏有一位年輕的崔公子,每次來總是聽她撫琴,唱曲,不像其他人對她動手動腳,她還有幾分好感。


    隻是,真心,從來不奢望,花船上這樣的故事太多了。


    沒想到有一天,那位崔公子情真意切對她說,讓她等他,他會帶她出去,脫離火海。她聽了,也隻笑了笑,然而,一年過去了,那位公子居然真的帶了一疊銀票說要贖她,隻是老鴇見崔公子迷戀她,又不甘心輕易舍了這一棵搖錢樹,有意刁難,又加了一些籌碼。


    崔公子並沒有退縮,讓她再等一等,最多十天,就能攢夠媽媽說的數目。


    一縷希望的光芒刺破了不天天日的黑暗,透進她的心,她開始悄悄盼著。


    十天後,她十四歲了,等來了一個消息,媽媽說今日她大喜之日。


    給她挑了一個位高權重的客人,是一個總督,媽媽恭喜她有了靠山,她卻從小丫頭嘴裏知道了對方是一個花甲之年的老頭子。


    這樣的客人她見得很多,他們的皮膚鬆弛,似人皮袋子掛在身上,每次靠近敬酒,都能聞到一股腐朽的氣息,但他們卻鍾愛青春的容顏,年輕的身體,年紀越小越喜歡。


    她丟掉淚浸濕的帕子,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站起身來,打開門,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她腳步匆匆,一路上,路過無數的廂房,唱歌的,賭色子的,爭姑娘的,聲音嘈雜。


    很快,她站在了船舷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隻紅色的燈籠隨著江風,輕輕擺動。


    沒有什麽值得留戀了,她縱身躍下。


    遠處,一束火苗串起!好像是糧草庫房,寒風呼嘯而過,火苗串起來,崔璋隻覺得耳朵什麽都聽不見了,跌跌撞撞往那邊跑,心中拚命喊,來人呀!救火呀!


    跑了幾步,猛地頓住腳步。誰放的火?放火的人走了沒有?


    他有些害怕,冷汗一陣接一陣的自後背湧出,冷風吹過,透心的寒,耳朵似乎被這一激,恢複了聽覺。


    庫房那邊正聽到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崔璋心中焦急,這麽多人都在自己的身後,萬一燒完糧倉,火焰蔓延開來,那他們豈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盡管渾身發抖,仍然捏緊拳頭,折下一根帶葉子的樹枝拖著往前跑去。


    果然見到三個放火的男子,甚至還在那裏說笑。


    他們見到有一個人跑出來,警惕了一下,停止了談話。隻是看到崔璋一個人,身後空無一人時,其中一個人很淡定地將火把扔在一邊:“喲,來了一個送上門找死的。”


    接下來是一場來自單方麵的毆打,那頭目一樣地人站在一邊,另兩人將崔璋衣領提起來,一拳拳砸在他的嘴上,鼻子上,頓時,隻感覺鼻子腥味跑出來,他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來反抗,卻仍然被推倒在地,像豬頭一樣按在地上打。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上頭會怪罪。”那小頭目帶著兩個打他的人漸漸走遠。


    火已經起來了,越燒越大,天空中濃煙滾滾,崔璋趴在地上,雙手按著地麵,撐著爬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前爬,拿著樹枝想去滅火,但是糧倉火勢正大,他撲打了兩下,火卻反彈回來,將他的眉毛頭發燒掉了一半。


    他又往回爬,終於踉踉蹌蹌站起來,想起半煙,想起為了給他端粥手被燙了的秦大等人,他們還在帳篷裏麵,他必須去救所有的人。


    “噠噠噠”一陣陣清脆的馬蹄聲踏過,漸漸的馬蹄聲越來越密集,崔璋心裏一緊,毀了一次還不夠,還要再回來毀一次嗎?


    卻見到那前頭的人身影有些熟悉,前麵扛旗子的小兵,那旗子上方方正正寫著“秦”,這個字,一撇一捺,沒有出格的地方,像極了表哥這個人,方方正正,極為可靠。


    崔璋眼淚湧了出來,眼淚和血液混在一起。“表哥!”他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句話。


    來人正是秦穆。


    “表弟,怎麽回事?”秦穆迅速問道,身後的士兵們訓練有素的跳下馬,折斷樹枝撲打邊緣的火苗。


    “有人縱火,他們被下了藥……”秦穆身後的軍醫已經衝進最近的一頂帳篷。


    “人還活著。”軍醫知道秦穆最關心什麽。


    秦穆點頭,隻要人還在,就不是最糟糕,接下來,要趕緊滅火。


    他觀察了一下,糧倉那裏火勢已經起來,貿然進去,可能會傷害到士兵們的生命,而且水源太遠,來不及滅火。


    既然災難已經發生,不可挽回,隻有看將來,於是下令所有士兵:“聽令!拿出軍鍬,在糧倉右側挖出一道溝。”右側,正是將士們睡覺的地方。


    趁著火勢還沒有蔓延過來,將火隔在溝的那一邊,這樣才能保護我們這邊士兵的安全。


    崔璋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也領了一個小鐵鍬,拚命的挖起來,他的手血肉模糊,又受了傷,有些撐不住了。


    遠方秦穆將鐵鍬深深插在一個小坑的邊緣,用力一掰,大片的土崩塌了了下來,所有人齊心協力,用盡所有的力氣,一道淺淺的溝就完成了。


    但能不能阻擋火勢還不好說,火漸漸蔓延了過來。


    眾人癱在溝的對岸,等著死神的宣判,秦穆嘴唇抿成一條線,空氣靜地可怕,隻聽到火遇著糧草“劈裏啪啦”燃燒的的聲音。


    火慢慢的吐著舌頭,往溝這邊蔓延,到了挖出來的溝旁邊,沒有新鮮的可燃物可以燒火,漸漸的小了起來。


    成功了!


    秦穆鬆了一口氣,渾身肌肉才恢複知覺,顫抖起來。


    他坐在地上,看著火的方向,那裏是他們的全部糧草,沒有了糧草,兄弟夥們明天早飯都沒有吃的,這都是要操心的。


    火漸漸小了下去,他組織士兵們揮舞著用樹葉做成的拖把,把剩下的火拍了幹淨,派出一小隊人馬在那裏執勤,防止火勢反撲,這才往士兵們住的地方走過去。


    邊走邊問崔璋:“你和我說一下大概的情況。”


    崔璋徹底放鬆後,哭了。


    “表哥,我看到有三個人放火……他們吃的粥都有問題。”崔璋的話語無倫次。


    “給我說說那三個人是怎麽回事。”


    崔璋將自己所經曆的一五一十道來,隻是到了尾部,卻將那黑衣人說上司會怪罪的話,隱瞞了下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一種直覺吧。


    “給我查。”秦穆咬牙切齒道。


    斥候營的人領了命令四處散開,天光已經將將微亮,軍營裏開始有機靈的人,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大家慢慢醒來了。


    秦穆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一夜的忙碌使他俊俏的麵孔上多了許多短短的,新鮮的胡茬。無不彰示著他現在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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