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打馬回奔。


    城門處黑老大正在等他。


    “你是誰?她在哪裏?”秦穆揚起了手中的畫像。


    “果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呢。”黑老大的聲音粗啞。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不認得嗎?你現在坐著的這個位置,流著我們全家人的血。”黑老大的聲音裏麵充滿怨恨。


    現在坐著的位置,鎮邊將軍?前任鎮邊將軍楊振山?


    秦穆原來是楊振山麾下的一名少將。


    隻是他那個時候被調回了京城,突然聽說以前的老上司因為貪汙受賄,苛扣邊關將士軍餉,冒殺百姓充作軍功,犯了軍法,全家男丁被斬首,他舅舅監斬的,沒有差錯。因此隻能是被流放的楊家女眷。


    看著年紀,像是楊將軍的女兒。


    楊將軍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因此十分寵愛女兒。素來愛扮作男裝在較武場看他們習武,有時候還上來和他們較量一番,當時她年少,大家並未多加理會,現在逃出來居然成了一番氣候。


    “楊小姐?”秦穆得知老上司被查,十分震驚,但是鐵證如山,聖上震怒,無可挽回。他對被牽連的無辜之人同情,但法不容情,嚴肅軍紀,本是應該。


    “你叫誰?楊小姐已經和母親嬸嬸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現在隻有塔城的黑老大,活了下來。秦將軍且跟我走吧。”


    秦穆隨著她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屋子,走進去是一間祠堂,上麵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牌位,整整齊齊,香爐裏煙霧環繞,看起來陰森嚇人。


    “喚我前來,所謂何事?”


    “我全家慘死,隻剩我一人苟延殘喘,為的就是求一個真相。我深深了解爹爹的人品,擔任鎮邊將軍十年,我的兩個小弟都是在任上出生的,涼州城已經是我們的第二個家了。”她望著涼州城的方向,麵具後淚水潸潸。


    “你說他貪汙受賄也就罷了,但他經常帶我們上街與百姓攀談,常常教導我大兄身在其位,愛護子民。他如何做得出冒殺百姓充軍功的事情?”


    秦穆等著她繼續往下說,情感上不相信是一回事,但沒有證據,斷然翻不了案。


    “可巧老天爺被我等到了機會。你看看這是什麽?”她掏出了一遝信。


    “這是什麽字?秦將軍,我一向不成器,爹爹說我頑劣,不愛念書隻好耍槍弄棒,你,他倒是常常誇,書念的好,武功也好,是一名儒將,學問想必比我深,可否告訴我?”黑老大用手指戳著信的末尾處的印章,似乎要把信紙戳破,“崔字,你認識嗎?”


    秦穆從地上撿起信紙,細細細的看了下去,饒是他心裏有準備,也不禁捏緊了拳頭。


    信尾確實是舅舅的印章,字跡倒不是他的,但是秦穆認識,是專門替舅舅起草文書的李先生的字,幼時,李先生還教過他一段時間的大字。


    信中不僅承認糧草被劫的事是自導自演,還夥同烏爾汗做局,想借此機會壓著秦穆低頭。


    “楊振山鎮邊十年,樹大根深,尚能被我拔根而起,何況羽翼未成的秦穆呢?秦穆乃我親侄,不可過分對他,隻需讓他低頭,日後他掌權,我們才能夠長久的合作。”


    原先以為舅舅隻是一時之氣。錯了,全錯了。


    沒有想到他和胡人早有勾結,製造冤案錯案,而自己也是踏著他給自己開的路上來的,可笑自己還以為是憑借軍功一路上升。


    秦穆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腦中渾渾噩噩。


    “畫像上的女人是誰?”黑老大先問。


    “是我的未婚妻。”秦穆堅定答道,惦記著簡簡在她手裏,懇求道,“還請楊小姐寬容,我舅舅欠的債自然會向你還,但不要牽涉到無辜之人身上。”


    “從來沒有無辜一說,不然我才三歲的小弟,何至於上了刑場?他又知道什麽!你舅舅犯的錯,你我不知道有沒有摻上一腳,但坐上了這個位置,你就擺脫不清,而你的女人跟你有牽扯,自然被牽連,我隨時都可以殺了她。”


    “秦將軍是成年人,談判也得拿出點誠意來。”


    “楊小姐意欲何為?”


    “其一,對著我的祖宗靈牌,誠誠懇懇的磕三個響頭,再對著我磕上三個響頭,嗑響了,我家人原諒你了,我原諒你了,心情就會好,再談其他。”


    “還望楊小姐說到做到。”秦穆緩緩道,轉身對著一排排黑色的令牌。“咚”地一聲跪了下去,砰砰砰連續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轉向楊小姐,又咚的一下子跪了下來,額頭觸到冰冷的地麵,磕了三下。


    “倒是個講情義的人。”黑老大聲音哽咽,綿綿的情意全部消散,隻剩下一片冰冷,“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可以帶走你的女人,這封信我拿在手裏,是你親自去揭發你的舅舅,還是把我逼向烏爾汗那邊,和他們合作,你自己選。”


    “這就是第二個條件嗎?”


    “是!要你大義滅親,可為難了你?”


    秦穆鄭重承諾:“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令尊楊將軍鎮邊十年,守衛邊境,一生最痛恨胡人。肯定不希望他的後代會和他最痛恨的胡人勾結在一起,楊小姐,仇恨一時,可不要要行錯了路。”


    ……


    “咚”地一聲,門打開了,洛簡簡直起身來,往門邊瞥了一眼,居然看到秦穆站在門口,一定是白日做夢了,秦穆這個時候應該在軍營裏,怎麽可能這個時候出現了。


    她使勁眨了眨眼睛,淚水卻聚在眼裏,眼前漸漸模糊,更加看不清,她有些急了,站起身來,淚水滾落下來。


    “簡簡。”秦穆的聲音沙啞,“你受苦了。”


    他走了過來,托著洛簡簡的後腦勺,切切實實感受到了發絲的柔軟和她手的溫度,他才知道失而複得,是有多麽的珍貴。


    洛簡簡扯出了一個笑,隻是那嘴角剛剛揚下去,又垂了下來,她抱住秦穆,聞到他身上的汗味,覺得是那樣的親切。


    眼眶迅速紅了起來,所有的歡樂,堅強隻不過是裝的,當碰到了一個給你安全感的人,這些委屈全部都被釋放出來。


    被烏爾汗甩的巴掌,自己狠心打的,臉和手彷佛現在才有知覺,發熱,痛了起來,她才敢叫痛。“秦穆,我好疼呀。”她放心地撲進秦穆懷裏嚎啕大哭。


    秦穆將她摟在懷裏,上下撫摸著她的背,心疼掉淚:“我的姑娘,你受苦了,受苦了。”


    “你的額頭怎麽青了?”洛簡簡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碰了一下,那裏還滲出了一點血絲。


    “我找到這裏,他們不放人,我就和他們打了一架。”


    “打輸了?”洛簡簡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我的男人一定是最厲害的,怎麽會輸。


    “當然是贏了,你誇過我武藝尚可。隻是這黑老大著實不好對付,受了一點輕傷。”秦穆笑道。


    “我給你吹吹。”洛簡簡站起來對著他的額頭輕輕吹了幾下,“還疼嗎?”


    “不會。”秦穆將她抱緊,“我們回家吧。”


    已經是日暮,雪停了,紅紅的霞光映著白雪,煞是好看。


    秦穆脫下自己的披風,給洛簡簡披上,又細心係了一個蝴蝶結:“姑娘家,這樣狼狽,實屬少見。”


    洛簡簡任由秦穆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抱著她上馬。隨後秦穆上來,坐在她身後,倆人共乘一騎。


    “這一次,不說孤男寡女了?”


    “你是我的掌中寶,共乘一騎,本是應當。”


    倆人乘著夜色,往軍營裏麵趕。


    黑老大站在塔城城樓上,看著遠去的一對璧人,共乘一騎,相擁在一起。


    她的淚落了下來,緩緩解開麵具,幾道猙獰的刀疤顯露出來。流放的女子命運多悲慘,因為這張臉惹出了不少事端,她親手劃了自己的臉,帶上麵具,成為了黑老大。


    秦穆,爹爹曾經中意你,欲將我許配於你,你可知道?少時心動,還未說出口,已經物是人非。


    往事不可追矣。


    一夜狂奔,黎明之時,終於趕至軍營。


    軍中卻已經大變。


    崔璋,秦副官等迎了上來,這才知道,他走後不久,胡人就已經發動了一場臨時的突擊戰。


    是胡人的右將軍,秦穆暗暗責怪自己,隻關注到了烏爾汗的動態,卻忽視了□□大王還有其他幾個兒子。


    秦穆將洛簡簡送回帳內,轉身去撫慰前方受傷的將軍士兵。


    夜間,他舉著一枝筆,墨水從飽滿的筆尖滴了下來,打濕了稿紙。


    眼前,舅父幼時在自己身後教寫字的身影閃現,他父母死得早,爹爹的影子已經模糊,對他來說,舅舅大過天,但現在,他要親手將自己的天捅破。


    但是楊將軍等人的慘死浮現心頭。


    他提筆寫了一個大大的“正”字,一筆一劃,毫無出出格的地方。


    終於下定決心,“奏曰:……”起草了一份彈劾叔父的奏折,工工整整謄寫在奏折上,遞回了朝廷。


    奏折卻出現崔尚的書房。


    “孽子,孽子,成了氣候了,大義滅親,”崔尚將奏折摔在地上,“也要有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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