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色的麵紗罩住眼鼻,蒼沐瑤匆匆從自己的帳篷裏出來往主帳趕過去, 他們抵達西北已經有好些一些時日了, 匈奴異動頻頻, 沈煜已經連著兩個晚上沒有回來過。


    “公主殿下,誒喲, 您小心一些, 臣來給您擋風。”王軸大老遠就看見了她的影子,巴巴的跑過來,手上拿著盾板, 這一擋倒是有效。


    蒼沐瑤笑笑, 往後小退了半步,“王將軍怎麽在此?”


    “這不是沈將軍找咱們集合嗎?我估摸著等這場沙暴停下, 咱們就該主動出擊了。”王軸又湊近半步, 粗壯的身子一擠,險些把蒼沐瑤擠出去。


    蒼沐瑤隻覺得自己的衣袖獵獵作響, 得把嗓門提到跟王軸一樣大喊話,“是嘛!我們先趕緊去大營。”


    “不忙!前頭來了個姑娘,沈將軍忙著呢!”王軸笑得粗狂,手上卻細心的把盾板移過來幾分。


    “什麽姑娘?”蒼沐瑤不動聲色。


    王軸人不動, 盾板也不動, 擋風也同時擋住了蒼沐瑤, “這臣下就不知道了, 反正沈將軍讓咱們等姑娘出來了才進去, 我瞧著您路上沒個護送的人, 這不就先來這兒了。”


    蒼沐瑤麵帶笑意,忽略他話裏話外的暗示,客氣道,“那便麻煩王將軍了,恰好我有副藥沒拿,不若王將軍先陪我去軍醫處取藥罷。”


    王軸二話沒說,轉了腳步,路上他又若有似無道,“聽聞先前進去那姑娘模樣生的嬌俏,膚白如雪,這般美麗的姑娘怎麽會跑到軍營這種苦地方來。”


    蒼沐瑤亦做吃驚的模樣,“是啊,西北軍營那麽苦,就是好看,待上一陣子也就變成黃臉婆了,王將軍您說是不是?”


    王軸一哽,“不是不是,天生麗質的人到哪兒都是一樣的,就好比公主殿下,如今更顯英氣了。”


    “王將軍這話說的好聽,可您瞧瞧人家膚白貌美,我英氣有什麽用?鐵骨錚錚的漢子到底喜歡嬌俏的人兒,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軸就是這個意思,可又不能明說,心裏著急這公主怎生如此棒槌,這會兒就該衝進大營去捉奸,跟駙馬大吵一架,這西北大營最大的功臣不就是他了嗎?磨磨唧唧的,還來軍醫這!“瞧公主您說的,旁人就是再貌美也越不過您去呀。”


    “真的嗎?”蒼沐瑤欣喜道,“那本宮就放心了。”


    王軸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何止是棒槌了,簡直心大,“可是男人總要圖個新鮮,臣覺得沈將軍與一個姑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有些不妥。”


    “王將軍真是多慮了,您這與我孤男寡女共走一路,豈不是也不妥嗎?”蒼沐瑤回眸,冷笑。


    王軸這才發現,蒼沐瑤帶他走的路根本不是往軍醫處,而是軍營一個開放的空地,十步一崗的地方,卻說孤男寡女。


    蒼沐瑤往後退上兩步,手扶著盾板,讓二人的影子變得模糊起來,“王將軍覺得本宮再靠近一些,讓旁人看到了,會怎麽與沈將軍說?”


    王軸粗糙的臉繃緊,嬉皮笑臉全不見了,蒼沐瑤又道,“王將軍,您是個將才,何必出征未捷身先死呢?如今你們都是為了我大業在努力,何須如此小雞肚腸,您的功勳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回了長安難道會虧待了您嗎?保家衛國的人皆是英雄,沈煜身為主將,勝,他之使命,敗,卻是名墮長安,而你隻要殺便是忠君愛國的勇士,何須與他過不去?”


    吐氣如蘭的女人說中了王軸心裏最陰暗的角落,說到底便是這麽些年被仇老壓著,他懷才不遇,又看沈煜文文靜靜,當他全憑關係走到今天,什麽監衛處、太子伴讀、長公主駙馬,沈煜的身上有太多的名和利,使他嫉妒發狂。


    “王將軍,再退百步,本宮可以應允你,隻要你活著回長安,便允你一軍之首,如何?”蒼沐瑤的雙眸幽深,引人沉淪。


    王軸的野心被勾出,即使這隻是虛無縹緲的承諾,他亦忍不住答應,“好,那公主一言為定。”


    蒼沐瑤的表情鬆弛下來,柔柔一笑,“王將軍,本宮與沈煜成親的時候,長安還沒有出事,在我的眼裏,你們武人,與那些讀書的文人是一樣出眾的人,切莫妄自菲薄,大業需要你們,需要你們所有有能力的人。”


    王軸未曾想過他這輩子還能聽到這樣一句話,他們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讀書人竟是一樣的地位,尊貴無比的長公主會願意苦口婆心的與他說這麽多,他不是個蠢人,隻是走了些彎路,當即下跪表了忠心,“臣願意為長公主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蒼沐瑤親手將他扶起,“現在,咱們去大營了?”


    王軸有些不好意思,撐起盾板為她開路,這一次一絲一毫的風都未曾漏進來。


    二人趕往大帳時,外頭就站著不少人,簡陋的帳篷裏頭傳出了女子“嗯,啊”的叫聲,在全是熱血漢子的大營裏異常刺耳。


    早來的這些將軍副將皆表情尷尬的站在外頭,不時的張望,當看見蒼沐瑤的時候齊齊低下頭。


    王軸跟在她身旁小聲道,“公主,臣雖有心詆毀,但所言皆是事實,這……您看……”


    蒼沐瑤眯起眼睛,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人,“嗯,沈將軍應該是在忙,本宮也一起等等吧。”


    裏頭的聲音依然我行我素的響著,王軸不知道哪裏去搬了個凳子殷勤的讓她坐下。蒼沐瑤安然坐下,仿佛全然聽不見。


    這響動一直持續了許久,風沙都小了裏頭的動靜才消停下來,不一會兒一隻素白的小手掀開簾子引得眾人皆伸長脖子,這麽白嫩的小手,看樣子本人當真如王軸所言膚白貌美了。


    簾子掀到一半,眾目睽睽下停住了,女子的聲音幽幽傳來,“了了多謝沈將軍救命之恩。”


    救命?蒼沐瑤的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一個男人有多少本事救一個女人的性命,還孤男寡女,她就是理智上再信任沈煜,心裏亦燃起了一股子怒火。她記得沈煜給自己腿換藥時那份柔情,痛歸痛,男人認真的模樣卻揮之不去,那段時日是蒼沐瑤最苦的時日,可因為沈煜的陪伴才讓行軍顯得沒那麽艱難。


    如今在別的女人身上也有這樣的待遇?!亦或者更過分,會不會是話本子裏那種奇奇怪怪的媚毒?!天馬行空的腦袋刹不住車,越想麵色越蒼白。


    恰在此時,那幕簾終於全掀開,小手的主人顯出臉來,小巧的臉架子上頭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睛,鼻尖挺拔,唇色殷紅,身段如綢,扭著胳膊的模樣,恰似方做了些什麽羞人的事兒。


    她一眼瞧見外頭那麽許多人,似乎受了驚嚇,顫巍巍的往後退了幾步,“沈將軍,外頭許多人……”


    男人的聲音粗啞,“嗯?都進來吧。”


    外頭的人一個個的全望向蒼沐瑤,在場兩個女子在漫天黃沙中對上了眼,蒼沐瑤趕緊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沈將軍讓諸位進去,那便都快一些啊。”


    她眼睛直視前方,堪堪從女子身旁走過,就仿佛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這才走過,她便聞到女子身上一股異香撲鼻而來,好一個妙人,就這樣的身段臉龐,沈煜若是挺不住完全有可能,她的心沉了沉。


    熟料蒼沐瑤想裝作若無其事,那女子卻先開了口,“這位是不是就是大業的長公主殿下?了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美若天仙,氣質卓然,您帶領大軍前來西北,更是巾幗不讓須眉,了了好生敬佩。”


    蒼沐瑤停下腳步,略有些僵硬的轉回身,藍眸姑娘一臉笑意,看上去單純無比,這模樣忍不住讓她就想起了周皇後,柔情似水的女人,卻又最蛇蠍的心腸。


    “嗯,你是哪位?”蒼沐瑤並不示弱,從她重生回來,柔弱就隻變成了手段,不必要不使用。


    女子蕩漾開笑意,暖的要將人融化,“了了乃是西域宮廷舞姬,先前在風沙裏迷了路,是沈將軍救下我,救命之恩當沒齒難忘,了了對匈奴宮廷略有些了解,願為大業效力。”


    蒼沐瑤皺眉,宮廷舞姬沒事跑到沙塵暴裏幹什麽?這話也未免太不合邏輯了些,她質疑的眼神望向沈煜,隻見銀色麵甲的男人點點頭,“嗯,了了姑娘在這裏我們更有勝算,我正想找你,一會兒的會,讓了了一起參加吧。”


    蒼沐瑤難以置信的回眸,又看了眼了了,她還未曾說話,王軸先跳了出來,“沈將軍,此事不妥,且不說她一個嬌柔的女子如何落單在沙塵暴中,就單憑她一己之言,讓我等信服?軍中皆是大事,這若不是舞姬,是匈奴派來的奸細,又當如何?”


    蒼沐瑤略帶讚賞的看了看王軸,“本宮也以為不妥。”


    沈煜皺眉,“我剛才已經為她驗過身,她沒有功夫傍身,也沒有攜帶什麽信物,且不論她如何來的,就算當真是歹人,憑她一個女子也翻不出什麽天去。”


    “沈將軍未免太過輕敵了!南疆毒物眾多,之前就有將□□埋藏體內,混入殺死我方將領的事情!”王軸怒目反嗆。


    沈煜當即一拍桌子,“王將軍,那是南疆,南疆人與毒物為伴才有這樣的本事,匈奴人何來這樣的本領,近來你屢次與我作對,我看說我輕敵是小,是你奪權為重吧。”


    王軸剛被蒼沐瑤勸服,現在哪裏有這樣的心思,說起話來自然理直氣壯,“沈煜!你才是□□統帥,這不妥又不是我一人所言,公主殿下亦如此說。”


    “嗬,你的看法與一屆婦人相通,竟還沾沾自喜,打仗本來就要膽量,王軸你這膽子不若別打仗了,回家帶孩子吧。”沈煜嘴毒一般不說什麽,但真要說,何曾勢弱過。


    這一說將蒼沐瑤一並罵了進去,王軸愣了,蒼沐瑤也愣了,她定定的看向沈煜,在他的黑眸裏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沈煜,本宮不允。”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沈煜別開臉,“殿下,打仗的事情就交給我,您不若回去歇息吧。”


    蒼沐瑤眯起眼睛,猛然一甩袖,“好,沈煜你真是出息了,本宮不若回家帶孩子,一個區區舞姬就可為你出謀劃策,王軸,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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