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的東宮, 一行人匆匆從裏頭出去,為首的女官一臉焦急, 嘴上還在催著, “太子妃娘娘您快一些, 皇後娘娘這症狀好似與太子殿下一模一樣,您快去看一看。”


    溫氏眉頭緊皺,方才出門著急, 連鬥篷都未曾記得戴上, “可有夢囈?”


    “未曾,吃著飯忽然就倒了。”女官的視線一直往後頭看去。


    “那就還好, 太子剛倒下時候滿嘴的胡話,您先別慌,我自己去清寧宮,您還是去找了太醫先吧。”溫氏拍拍心口, 舒了口氣,“母後乃是一國之母,身子便是國之根本,聖人醒著也定然不會不管不顧的。”


    女官稱是, 往後一瞥, 看見後頭似乎有兩個黑影,立刻道,“聽您這麽說奴婢便放心了, 既然如此勞煩太子妃娘娘先去幫皇後娘娘拿個東西, 娘娘暈倒前還在惦記呢, 不知可不可行?”


    “可以啊,去哪?”溫氏溫柔的問道。


    “不遠,皇後娘娘出宮不便,就在外花園的水池邊上,宮女已經等著了。奴婢便先去喚太醫了。”女官為她指了指路,不知何時她們已經到了外花園的入口。


    溫氏雖有些奇怪皇後有什麽東西在外花園,可這是皇後身邊貼身的女官,沒必要騙她,便打消了疑慮,“那我去去就來。”


    帶著笑意的女官目送太子妃進了外花園,自己則慢條斯理的往回走,堪堪巧遇了從東宮出來尋人的侍衛,“這位姐姐,可曾看見太子妃娘娘?”


    女官皺眉,“可是一身白衣?”


    “是,姐姐瞧見了?”侍衛一喜,東宮裏頭公主殿下正發火呢,他們還是快些找到人的好,明明吩咐了不讓太子妃離開,誰知道門口那兩個半點不機靈!


    女官一臉的糾結,“我想想,方才應該是瞧見了的,你們讓我想想,好像是……”


    侍衛著急,“姐姐快一些可好?”


    “誒呀,別著急,你一打岔我這怎麽想。”女官怒道。


    侍衛隻能等著,有線索總比沒頭蒼蠅似得找要好上許多,那女官墨跡了好一會兒,終於說到,“我想起來了!太子妃娘娘是往那裏去了,手上還拿著什麽東西!”


    “多謝女官姐姐!”侍衛一躬身趕緊朝她指的方向小跑過去。


    女官嘴角一抹冷笑,終於離開消失在宮門內。


    蒼沐瑤在等,右眼皮一直跳的難受,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聖人病倒了、太子也病倒了、沈煜入牢,這一切原本該發生在兩年後的,緣何時間就這麽推前了,那麽外邦入侵又是什麽時候了呢?許多事情皆已經跟上輩子不再相同,但是每個人的命運卻仿佛都沒有改變,她誰也沒有救下來,隻加速了毀滅,難道這一輩子她重新歸來就是為了告訴她,她本無能,無論做什麽皆是徒然嗎?!


    蒼沐瑤痛苦的低吼回蕩在空無一人的正殿裏,“不應該的,不該是這樣的!”指縫裏沁出了鮮血,是她長長的指甲將手心戳破。


    疼痛讓她更加的清醒,她覺得自己一直錯了,不該明知道對手是誰卻不去針對,反而一味的防守,若是惡人防得住,若是他們會悔改,又豈會是惡人?偏偏這個道理她懂的太晚,手裏的底牌被自己一個個的敗壞出去,如今整個大明宮可以說都控製在了皇後的手裏,隻要把聖人拖著,總有一天能讓她也滾出去。


    到那時一切都晚了,她亦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上輩子的結局再來一遍,她不允許!


    “殿下,太子妃娘娘她……”


    蒼沐瑤抬首,盯著衝進來的人,“人呢?”


    “她……在外花園溺水,人已經沒氣兒了。”侍衛跪倒在地,說的惶恐。


    蒼沐瑤真是毫不意外,竟還有心情冷笑了一聲,“嗬……哈哈哈哈。”


    “殿……殿下。”又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勤政殿來人說要請您過去。”


    蒼沐瑤冷冷的看過去,方才的彷徨已經從她的臉上推卻,此刻又是從容無懼的模樣,“嗯,本宮知曉了,且讓六祿公公稍等片刻,本宮再看一看皇兄就去。”


    “可是祿公公……”


    “本宮說等一下!聽不懂嗎?”蒼沐瑤回首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將一個大男人也打偏了臉。


    這到底是長公主,旁人輕易押解不得,六祿看在眼裏亦隻能道,“那煩請公主殿下快一些。”


    蒼沐瑤走入臥房,裏頭的太子眼睛竟是睜著的,他一臉的平靜,瞧見蒼沐瑤輕輕的喚了一聲,“沐瑤。”


    “皇兄。”蒼沐瑤溫順的靠過去,出口的話比棉花還軟上了幾分。


    “出事了?我是不是不久與世了?”蒼弈醒了有一會兒了,外頭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太子妃溺亡的事情。


    蒼沐瑤撫上太子的額頭,“無事……不,確實有事,皇嫂她去了。”


    “你知道是誰殺的。”蒼弈這句話沒有任何疑問的意思。


    “妹妹知道。”蒼沐瑤也沒有裝的意思,從沈煜出事兒那天,她便不再掩藏自己的心思。


    蒼弈歎了口氣,“你這一去勤政殿怕是回不來了吧。”


    蒼沐瑤不說話,勤政殿等著她的十有八九便是皇後了,太子妃去了,太子中毒,這罪總要有人扛,如果她沒有猜錯,皇後便是想讓她當這個替罪羔羊了,理由亦充分合理,駙馬通敵叛國,她弑兄殺嫂多般配。


    “扶我起來。”蒼弈說道。


    “皇兄?”蒼沐瑤忽然有些看不懂這個皇兄的打算。


    蒼弈忽而笑了笑,“不管怎麽說孤還是一國太子,你去吧,什麽都別說,相信一次為兄。”


    蒼沐瑤堪堪咽下去的淚又有些翻湧的意思,“好。”


    勤政殿,皇後坐在平日裏聖人一直坐著的凳子上,手撐著腦袋,直勾勾的看著蒼沐瑤的眼睛笑,“沐瑤來了啊。”


    蒼沐瑤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沐瑤,你瞧,這勤政殿是你父皇這輩子待得最多的地方。”她緩緩起身,將下人全部退出去,“緣著聖祖的遺命,你可以隨意出入,而我作為一國之母卻需要通報,不得闖入,難道我不是這個大業的女主人嗎?為什麽我卻是不能進的那個人呢?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憑什麽?你說是不是特別不公平?”


    蒼沐瑤依然不說話,這樣的皇後令她陌生,可心裏卻一下子就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周皇後,她充滿了忿忿不平,嫁入了皇家卻始終像一個外人一般被排斥,做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卻還不如一個女娃娃,先皇後的陰影始終罩在頭上,早已將她變得瘋狂。


    “不過,沒有關係了,如今你糊塗的父皇……嗬,本宮悄悄的告訴你啊,他已經說不出話了,隻能聽我的在折子上批字,也看不清折子上的字,全都由我說了算,到時候隻需要一張聖旨,蓋上他的印,這天下就是我兒子的,而我再也不用看誰的麵孔!你和你那個懦夫一樣的哥哥,全都要仰仗我的鼻息,而我呢,給你們一點施舍,便要你們感激涕零。哈哈哈哈,怕了嗎?母後一直對你這樣親厚,事到如今也該你為母後做些什麽了,對不對?”


    周皇後站定在蒼沐瑤的麵前,帶著首飾的指尖尖銳,她一點點的將指甲套的尖叫戳入蒼沐瑤的麵頰,刺痛的感覺讓蒼沐瑤閉上了眼睛,這個反應取悅了皇後,她猛然一劃,長長的血痕赫然在蒼沐瑤的臉上出現。


    蒼沐瑤一動未動,還是一語不發。


    周皇後泄了憤,時間可能也有些不夠了,終於對外道,“來人呐!將公主殿下押入天牢,在外花園逼死太子妃罪無可赦,還在東宮對太子下毒,人證物證俱在,不過本宮心善,便在天牢先關著,且看太子殿下的病情如何再做定奪!”


    “孤何曾中了毒?”外頭本該回應的侍衛,不知為何變成了太子,他站的淩冽,“母後怕是被下人糊弄了,孤隻不過是有些風寒,太子妃更是自己落得水,又怎麽怪罪到沐瑤身上。”


    周皇後瞪著蒼弈,這人明明應該在床上躺著的,緣何會出現在這裏?!


    蒼沐瑤亦很驚訝,皇兄他竟是為了趕來勤政殿!


    “來人呐,是誰給皇後娘娘瞎傳的話,全都給我拖下去割了舌頭,大明宮什麽地方竟這般汙蔑主子。”太子的手一動,周皇後平日裏最得重用的兩名女官立馬被人控製起來。


    周皇後根本沒想到太子會來摻這一腳,完全沒有做這個準備,那兩個女官哭天搶地的求饒,也抵不過太子帶了東宮的護衛,輕而易舉就將人拖了下去。


    已經站在了大明宮的頂點卻瞬間被斬下左膀右臂,周皇後的臉實在不好看,“你們,好,很好。”


    太子微笑,“母後過獎了,您如此關心孤的身子,孤著實感動,是以對您亦網開一麵,來人呐,將長安城潛伏的匈奴人給孤提上來,所有人皆說是沈大將軍勾結外敵,意欲通敵叛國,孤倒要問問,把這些匈奴人請來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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