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臉的冷然, 明明是同樣的臉, 蒼沐瑤已經見過了許多次, 這一回卻像第一次認識他一般,這眼神涼的沒有溫度,瞧她的時候再沒有那種若有似無的笑意,而是帶上了淡淡的疏離。


    蒼沐瑤這一下午憋的氣在此刻煙消雲散,什麽借口啊,沈三啊一一在腦海裏掠過,可隻要光看著這張臉,她就無法再欺騙自己, 想要退婚的就是麵前的這個男人, 是他本人,可笑自己片刻前才發現居然喜歡上了他。


    深吸一口氣, 將滿腔酸楚咽下, 斂住自己的心神,她上輩子多麽卑微的求一個男人喜歡自己,這輩子難道還會重蹈覆轍嗎?沈煜不喜歡那就不喜歡, 有什麽大不了呢,可是婚事是兩碼事, 與感情無關, 這婚不能退, 退了她便再沒有了主動權, 十有八九會被嫁給柳家, 事不過三, 這一次有變動,她就是竭盡全力都不可能讓聖人重新考慮了,“也不是什麽大事,聽聞沈將軍去求父皇要退了本宮這樁婚事?”


    沈煜挑眉,似乎沒想到她知道的這樣快,亦或者他是沒想到蒼沐瑤會當麵問他,她緣何可以這樣這樣責問的問自己?“是,昨日剛去,聖人已經給了我回複,今日應該就下旨了。”


    “嗬,下旨?本宮不允。”蒼沐瑤抬眸,心底下一片荒涼卻還是倔強的看向了他的眼睛,視線跌進那片深沉的黑色裏,這一雙她從沒看透過得眼睛,此刻忽然變得模糊,瞧不見旁的唯有裏頭倒映著的自己。


    沈煜眯起眼睛,蒼沐瑤這樣子並不像假裝,她氣什麽?明明先反悔的人不是她嗎?明明不願意與他一道生活還非要在這裏裝腔作勢做什麽?是怕自己在聖人麵前說了什麽不好的話,亦或者隻是為了自己的麵子?這個不簡單的長公主一次又一次的給了他驚喜和意外,這一次亦不例外,他毫不遮掩的嘲諷出聲,“聖人已經答應了,難道婚事還需要經過您的同意?”


    蒼沐瑤不明白沈煜一朝之間緣何變了個樣子,可不妨礙自己學著他的樣子,也嗤了一聲,“本宮的婚事自然由本宮做主,沈煜,我給你臉讓你做駙馬,就在家等著娶我便好,何必多費周章?父皇有多喜歡我,你也許不清楚,不過你可以試試看,今日這旨下不下的來。”


    她說著,嘴角又上揚半度,精致的臉龐不避嫌的湊過去靠近沈煜的下巴,一雙桃花眼在此刻微眯,水光瀲灩全是妖冶,“要我說呢,沈將軍還是歇下這個心思,三月便又良辰吉日,鎮遠侯府的準備本宮卻沒有看見,請您抓緊了準備才好。”


    沈煜垂下眼眸望著女人的頭頂,沒有發釵這一頭烏黑亮麗的發絲十足的動人,袖口下的指尖蠢蠢欲動,總有這麽一種想撫摸上去的衝動,黑眸沉了幾分,“長公主殿下是嫁不出去嗎?強買強賣非要嫁給我?沈某是哪裏吸引到了長公主殿下的青睞?我改。”


    他輕佻的勾起蒼沐瑤的下巴,神色卻依舊冷凝,這帶著貶低意味的話語擱在平時蒼沐瑤就炸了,但現在?沈煜他做夢,妖冶的桃花眼上挑,她配合的踮起腳尖,嬉笑著在距離他麵容不過咫尺的地方停下,吐氣如蘭全都噴灑在他的唇邊,“本宮啊~喜歡你這條命,不若你去死了?”故意拉長的調子將嗓音柔成了水,蠱惑人心。


    沈煜另一隻手徒然收緊,嗓音更顯沙啞,“殿下這是在為難沈某啊。”


    蒼沐瑤冷笑,是呀,就是為難,喜歡和不喜歡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這輩子她有自己的目的,兒女情長一早就不在打算裏,如今沈煜的拒絕不過是退回了原來的方式,“沈將軍記性真是不好,在您出征前本宮就告訴您,緣著我清白受損這輩子便賴著你了,怎麽就說是本宮為難你呢?”


    沈煜捏緊的手在聽聞這一句時漸漸鬆開,黑眸裏的霧氣推卻,逐漸清明起來,“長公主說笑了,沈某聽聞柳大人已經預備好了禮金,想必等聖旨下來,他也該向聖人提親了,當初那件事柳大人救您傷勢頗重,現在又情深似海,公主殿下理應更傾心於他才是,沈某遠征西北,不知道哪天就會馬革裹屍,哪裏比得上柳大人呢?煩請長公主殿下三思,別一廂情願來做個寡婦。”


    他說著,人也往後退去,耳畔似乎有什麽聲音經過,正準備往門板後麵躲去,不防蒼沐瑤根本就沒放手,沈煜退的時候她便靠近了,在他動腳之前,整個人撲了上去,纖細的胳膊繞過男人的脖子,硬生生將沈煜撲在了門板子上。


    “呀!公主!沈將軍?!”外頭無悔和六祿就這麽愣愣的看二人摔出來,那銀色的麵具太好認人了。


    沈煜在被推得時候下意識的是護了蒼沐瑤一下的,可那一聲輕喚立馬就讓他知道自己著了道,手臂暗自壓下,氣惱的將蒼沐瑤扒開,看她站定便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這次倒也不怕被人瞧見了。


    蒼沐瑤被推開之後也不惱,兀自笑了起來,咯咯咯的聲音不知為何聽著有些毛骨悚然,六祿本就是被無悔拉來的,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倒是無悔冷靜的說道,“祿公公,您看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您晚些來宣旨吧,公主這會兒正不方便呢。”


    六祿一拍腦袋,還宣什麽旨?聖人給的退婚旨,可他就眼睜睜的看沈將軍和長公主滾在一塊兒,這樣還退婚怎麽可能呀?“不妨事,殿下休息休息,我這旨意嘛……不重要不重要。”


    說完六祿就逃夜似得跑了,這真是太刺激了,他得回去稟了聖人。


    “公主,祿公公回去了,您是要……”無悔本想問問蒼沐瑤要不要休息,可那一聲聲笑聽著令人心疼,就算是她這樣不懂人情的,都知道公主這會兒心情不好了,“您歇息一會兒吧。”


    蒼沐瑤扶著門板,止住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無悔,這次幹的漂亮。”


    無悔當不得這樣的誇獎,低著頭道,“屬下去叫了小玉來服侍您歇下罷,殿下現在的身子還不宜勞累,今日又是鎮遠侯府,又是與沈將軍對峙想必傷了精神。”


    蒼沐瑤沒說什麽,任由她去。


    傍晚,不少知情人幸災樂禍等著的退婚消息沒有來,反而等來了聖人又一道聖旨,催促鎮遠侯府動起來,不得委屈了長公主一絲一毫,字裏行間竟還有指責鎮遠侯府不夠重視的意思,恰遇下午沈舒月攔下蒼沐瑤給對了起來。


    這事情的轉機來的太過蹊蹺,連周皇後都十足的莫名,更遑論遠在宮外的柳升桓,他喚來了桃俏,“去問問皇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說昨日沈煜已經去退婚了嗎?為什麽今天聖人下了這樣的旨意?!”


    桃俏低著頭往門外去,還未走兩步卻被人攔住了,蒼劍高大的身影擋在門口,將桃俏一把抓了回來,“惟壬要問我母後什麽?不若我來回答一下?”


    柳升桓往外看了看,當即把懊惱的表情收了起來,挺直了身板做出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陪笑道,“三皇子殿下您怎麽親自來了,微臣本打算明日上門拜訪的,這……您先請上座。”


    蒼劍打量著柳升桓殷勤的模樣,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他印象裏惟壬應當是清高自傲的,隻有旁人瞻仰他,哪能這樣繞著別人打轉?“無妨,我聽母後說,你執著於要娶蒼沐瑤?”


    柳升桓對著柳不言可以目中無人,緣著柳不言是他的親祖父,可麵對蒼劍那就是兩碼事兒了,“怎麽會?這不是蒼沐瑤先來勾引的我,我才多問了兩句。”


    “哦?”蒼劍示意他說下去。


    柳升桓趕緊把帕子拿出來,“您瞧這個,這是前些日子蒼沐瑤送來給臣的定情信物,下首繡著瑤,上麵又是微臣的生肖。”


    蒼劍將帕子拿到了手裏,他對這些東西沒什麽研究,隻看得出針腳細膩,應當是用心繡出來的,“不過一個繡帕罷了,惟壬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苦去娶她?給長公主做駙馬往後要向再往上走便幾乎不可能了,來日我還要依靠你們,你怎可如此自毀前程?”


    柳升桓自己也想過這個,但是,“長公主的地位特殊,倘若能娶回家,讓她在太子的耳邊吹吹風,豈不是比旁的都有效?況且聖人對長公主也頗為信任,到時候隻要我悉心□□,說不準聖人能直接改了儲君呢。”


    蒼劍冷哼一聲,“惟壬,你這話騙騙母後還行,在我麵前說是不是有些過了?蒼沐瑤是長得美豔,小時候便頗具姿色,可遠沒有傾國傾城這般,這次我在河南帶回來兩個舞姬,皆是纖腰豐臀,長公主的婚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不值當。”


    柳升桓不甘的還想說什麽,可在蒼劍的冷眸下隻得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一邊鎮遠侯府,沈舒月將桌上的東西掃了個精光,“蒼沐瑤那個賤人!那道聖旨是什麽意思?!便在在清清楚楚的打我的臉,你去聽聽外頭怎麽說的,都在說我今日對長公主不敬,簡直胡說八道,明明是她今日先來找茬的!那些人都是瞎子嗎?!琴音!你都看到的,哪裏是我無理?!”


    琴音從小伺候沈舒月,她這個樣子早就見怪不怪,雖然脾氣發的大,但沒什麽危險性,“是,小姐這次太冤枉了些,公主殿下欺人太甚,她這樣跋扈就不怕被人背後構陷?”


    “嗬,她不就仗著自己是長公主沒人動的了她嗎?”沈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摔東西都摔累了。


    琴音默默的收拾,低聲道,“長公主地位再高也壓不住眾口鑠金,她不可能當真這樣完美無缺的,小姐您不若……”


    沈三細細的聽了聽,忽然笑了出來,“有點道理,琴音那便按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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