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之後, 天機閣新一代弟子代表尋一下山,往東方而去。


    尋一年紀同鳳曦差不多, 是天機閣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修煉天機閣最高深功法《參天錄》修為精進很快。目前他已經修煉到《參天錄》的第二個境界, 知過往。


    隻是在這一境界, 尋一每每入定修行時, 總會夢到一個孤獨淒絕的背影,那是他的過往, 又或許是他的前世, 可他卻隻能在夢中迷霧裏窺探一二, 醒來便是霧散無蹤, 一切仿佛都隻是他的臆想一般。


    《參天錄》關乎天機與命運, 每一代天機閣中的天機子都想要將《參天錄》修到最高境界,可往往到了第三境界就會停滯不前。


    而尋一, 是這麽多年來, 在修煉《參天錄》上最有天分的弟子。


    蒼梧宗認為鳳曦有大智慧, 來曆非凡,或許會是天荒大陸的破命之人。而天機閣也將寶壓在了尋一身上, 天機閣中從長老到弟子,雖然都認可鳳曦的所行所為。可是他們也有不少人固執的認為,修行的方式跟這被斬斷的道途沒有關係,唯一能夠逆轉命運的, 便是掌控命運。


    天機閣中很多人都認為, 想要破命, 還得看尋一,得看《參天錄》。


    《參天錄》修習極為困難,此前尋一一直都在門中苦修,如今也該放他出去曆練一番了。說起來這《參天錄》的修習之法,主要也是靠一個悟字,這一點倒跟鳳曦所主張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尋一下山,這件事除了天機閣,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


    望春城中,鳳曦和小黃雞一起動身往東荒沼澤的方向行走,而城內那一股被黑蛟壓迫的氣息也已經消散,此時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但各大茶樓之中,對於這件事的討論愈演愈烈。有漁民親自現身說法,描述那些魚妖的可怕。也有人描述那一日黑蛟壓城,遮雲蔽日的那一幕,抬起頭對上那一雙冰冷默然的豎瞳,讓人打從心底裏發寒。然而對於那個趕走了黑蛟的人,他們卻知之不詳,沒有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


    甚至有人認為,是那頭黑蛟在原本它自個兒的地盤上呆膩了,所以出來散散步,這一不小心就散到了西陵渡口來,沒有對望春城發動攻擊那是因為它忽然覺得沒意思想回家了。


    這樣的言論親身參與的那幾個人都沒有聽見,不然鐵定要說一聲,你們真的是太甜了!


    任何風波度過之後,熱議個幾天也就過去了。


    望春城中世家更迭,宮家的地位已經被聞家所取代,而另外一個世家也迅速崛起,成為了望春城的第二大世家,曾經的宮家已經沒有多少人關注。不管是他們對望春城做出的功績,還是宮暘步入邪道的事情,都已經是過去,在人們的心中漸漸淡去。


    偶爾有人提起宮家的時候,得來的也不過是一陣唏噓。


    而今日,茶樓中說書人要說的不是宮家不是那日黑蛟壓城的事情,也不是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蒼梧宗鳳曦先生的事情,卻是如今的望春城第一世家聞家相關的事情。


    如今,聞聽雪已經是聞家板上釘釘的少家主了,然而昨日卻傳出消息,她修煉時出了岔子,據說是識海出現了隱患,倘若這個問題不解決,修為將毫無寸進。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家族或者門派,都是一級機密,絕對不會外傳到連說書人都知道的地步。由此也可以瞧見聞家內鬥激烈程度了。


    說完這些,說書人喝了一口茶,感慨了一聲,說道:“當初宮家那位前少家主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的吧?想想參與那件事的人,好像一個都討不到好,不知道是老天有眼還是什麽啊。”


    本來還有人噓這個說書人,他們對聞家內鬥的事情可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可是這會兒他們再順著說書人所言那麽細細一想,還真是細思極恐啊。


    宮暘乃至於前家主一脈,全都沒有落到好;聞妃顏更是被自己的親妹妹算計,如今在聞家也沒有什麽作為;聞聽雪又是這樣一番下場。仔細聯想一下,這幾個人還都是當初對付千刑或直接或間接參與的人啊。


    說書人神秘一笑,說道:“我聽人說,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埋下如是因,收獲如是果,很多修士都認為凡人如螻蟻,殺了也就殺了。可如今想想,老天爺啊,都看著呢。”


    “你這個老小子,胡咧咧什麽呢,還老天都看著呢,修士誰還沒殺過幾個人啊。”


    有時候不是那人作惡,也不是修士想要殺人,隻是身不由己而已。


    更何況,天劫都沒了,他們難道還會害怕造下殺孽?


    “說這是因果,你還不如說千刑那小子拜了個好師父,不是說蒼梧宗的鳳曦先生收了他為徒嗎?我倒寧願相信是鳳曦先生在為徒弟出氣呢。”


    “就是,我前兩天聽說散修聯盟麗有個人,剛剛突破到元嬰期,就爆體而亡了呢。這人是散修聯盟長老的孫子,雖說一身修為硬是用丹藥堆上去的,可是元嬰期肉.體就承受不住法力爆體了,想想還真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栗。咱們這些修真者,還有什麽活路啊。”


    “老天爺要真看著,咋就不看看這些呢?以前都說修為到大乘期,基本就宣告要灰飛煙滅了。可是如今你看看,哪裏還需要到大乘期啊?說不定再等等,到了金丹都有爆體的了。修煉到最後,行不行善都是死,練不練心都是死,還不如隨心所欲呢,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就算有因果,又有啥好怕的?還不就是一死唄?還能比不知道啥時候就爆體或者被人殺人奪寶了更可怕嗎?”


    說的,倒也有道理。


    說書人原本是想著賣一波文藝,結果就被下麵這些聽書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有了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他微微抬頭,看向窗外,陽光明媚,歲月靜好,搖頭說道:“算了,天道什麽的跟我有什麽關係?因果什麽的我也鬧不明白!修真者的出路也不是我能解決的。我就是個說書人,你們聽的開心就好……”


    聽書人當個笑話聽聽,說書人也就當個笑話說說。


    而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的修士,偶然間聽到這樣的說法,心中倒是有所明悟。


    天道不全,天劫不降,善因難有善果,惡因也不見得會有惡業降臨,所以那麽多人都不將這些當做一回事。可是因果始終都是存在的,反過來思考一下,若是修士們都注重因果,但行好事,這個世界的前途是不是會明晰一些?


    肉.體得不到淬煉,修為沒有天劫來考驗,這樣得來的修為,便如同用沙子累成一座城,看起來再怎麽似模似樣,可當一點點外力來襲便會轟然倒塌。


    沒有天劫,心魔都甚少降臨,可這絕不是修士們不注重修心,忘卻因果的理由。惡業不是不存在,隻是天雷無法降臨。修為才堪堪到達元嬰期,肉身都承受不住法力而爆體,與其埋怨天道,不如想想自己是如何得來這般虛浮的修為。


    修士與天爭,絕不是自暴自棄。


    天荒大陸有一天一教,他們宣揚修士修行就是要追尋真我,那麽喜好享樂是真我,隨心所欲是真我,殺人放火也是真我。既然這些都是真我,那就沒有必要壓抑,隻有釋放出來,將真我原原本本的展示出來,這樣才能夠達到修行的最高境界。


    這樣的理論,聽著便有些像是魔道修士所奉行的那一套理論。可偏偏還有不少人覺得這套理論很有道理,堅定的認為就是要釋放真我才能夠到達修道的彼岸,天一教發展的十分迅猛。


    也因為他們的這一套教義理論,被眾正道門派打入魔道一派。然而魔道覺得,他們修行的功法根基出自正道,又不帶他們玩兒,天一教的修士們索性自稱自己的是天道!


    眾多正道門派也曾組織弟子對天一教進行圍剿,可他們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死灰複燃,偏偏還一臉激昂的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他們隻是釋放了真我。


    如今望春城的這幾個於因果有所感悟的金丹元嬰修士想起天一教,全都冷冷一笑。


    幾個元嬰修士同時想起自己之前要棄城而逃的舉動,又紛紛湧出一絲愧意……


    鳳曦帶著小黃雞已經離開了望春城,望春城中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無有關聯。


    小黃雞將體型變回了巴掌大小小的模樣,跟鳳曦當初遇到它時一樣的大小,小黃雞就窩在鳳曦的手掌裏,對鳳曦說道:“我這扁毛鳥雖說擼起來不如小狸貓舒服,可是你看看,我變小之後,這絨毛擼起來,手感是不是也一樣好?”


    修為提升之後,它也有了自由變幻體型的能力。


    不過,它現在憧憬的是化形之後的自己。瞧了瞧主人的宛如青蓮綻放靜立一處,自有幽香縷縷,這般美貌令人驚豔。它琢磨著,自己化形的時候,那容貌一定要向主人靠攏。


    不說七八分,一二分它也滿足啊。


    雖說修真界中本就沒有什麽醜人,主人論起顏色也並非天下獨有,但是就那份氣質,靜靜的往那兒一站又或者盤膝而坐的幽靜,總讓小黃雞覺得這樣的主人美的不像話。


    這個時候,它就比較想念易天星那小子了。


    讀書多,誇人都能幾百句不帶重樣的。


    什麽美人什麽雲端,什麽雲有衣裳花有容,小黃雞隻能詞語匱乏的感慨一聲:“老娘的主人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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