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修人看起來冷冷的, 不過因為之前也有提醒千刑讓他離開,千刑曉得此人不算奸惡之人。同那些人冷漠的修士比起來, 她甚至算得上是個好人。


    可是她說話可真不好聽,若是換成他以前的脾氣, 早就一言不合打起來了。而現在, 千刑覺得自己的脾氣當真已經好了許多, 兩年多以前被兄弟未婚妻同時背叛的屈辱憤恨,憋在心中的戾氣似乎也消散了許多。


    可千刑也知道, 自己還是以前的自己。


    千刑原本是看這二人心性算好, 便想著能夠從他們這兒獲得一些靠譜的詳細的消息。可是這女修說話讓人這麽難堪, 他也不願委屈自己再跟二人打交道。


    “千刑先謝過二位的善意提點, 不過既然話不投機, 便先告辭了。”


    男人還想拉著他,女修便帶著些冷嘲的說道:“不用拉他, 既然他想要送死, 晟哥何必攔著?”


    男人無奈的看了女修一眼, “你啊,分明也心軟的不想他去送死, 偏偏生了一張豆腐嘴。”


    可男人除了說這麽兩句,也不忍心再說她別的什麽。


    三年多以前,他們也是接了任務,前去一處秘境取一種叫做月籠花的靈植, 那處秘境雖說也不如何凶險, 但是裏麵有一種嗜血蝙蝠, 對於修為低下的修士而言還是存在性命之憂的。


    進入秘境之前,他跟韻兒就勸了當時一個修為不過煉氣六層的家夥,讓他不要進去,那人偏偏不聽。最後因為沒有經驗招惹了嗜血蝙蝠害死了自己不說,也害的他們一行人有了不必要的傷亡。


    其中有一個就是韻兒的好友,從秘境出來之後,她的那位好友便因為救治不及隕落了。


    從那以後,韻兒就十分厭惡這些沒有實力還不自量力到處亂闖連累他人的人!


    當然,這些往事千刑並不知道,這對修士夫婦也沒有想過要解釋給那二人聽。反正該勸說的他們都已經勸過了,在修真界闖蕩這麽多年,見過的死亡何其多?他們的心也早就硬了,倘若千刑遇到危險,他們也絕不會不管不顧的前去救援。


    濫好人在這個修真界是活不長久的,他們能做的也隻有堅守正道之心,不為惡,不助紂。


    千刑又往前走了一段,旁邊還有幾個修士,隻是他們全都緊緊的盯著渡口那邊,不曾分給千刑哪怕半個眼神,更別說有上前提醒的了。


    在靠近渡口不過十來米遠的地方,千刑停了下來。


    在這個距離,假如有突發狀況,他還是能夠及時應對的。他如今的自保手段隻有燕北師兄給他的一些符籙以及陣法,身上還有師父給的飛行法器。


    就在他剛剛停下來不久,楓江之中便傳來一陣凶戾的氣息,帶著一股血腥味衝擊著千刑的五感。


    千刑如今已經觀微入門,這些魚妖害人性命,還將那些人的屍體生啃了,旁人聞不到那股血腥味,那千刑卻覺得這氣味熏的刺鼻。


    吃人的魚妖,倘若情況真的如之前那位修士所言,作亂的魚妖修為越來越高,那麽用不了多久,這些魚妖就會突破望春城城門的防線進入城內。城內更多的還是毫無修為的凡人百姓,到時候可就真的慘了。


    正在這時,楓江之中忽然躍出幾個銀白的巨大魚怪,打挺一躍,就上了岸。


    上岸的魚妖共有四條,足足有一人多長,魚鱗在陽光下泛著銀冷色的光芒,魚鰭鋒利帶著濃濃的血腥氣,尖利的牙齒讓人膽寒。他們在岸上,擺尾前進,竟然絲毫不受陸地環境的影響,速度奇快無比。


    緊跟著,其中一條撞到一旁的一根木質的圓杆上,材質幹起來應該是用比較堅硬的硬木做成的,偏偏這魚妖咬它就跟咬豆腐一樣。


    這要是讓它們進了望春城內,一定會血流成河。


    倘若師父所言無虛,城內的傷亡,這些罪孽將都被算在宮家身上,而他也逃不過內心的譴責。師父所言的因果業障,他大概也得承擔。


    千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管如何,這裏的事情,他一定要弄清楚並且解決了。必要的時候,違背師父所說的,向師兄求助,也不能讓這些魚怪進了城裏。


    他取出師父送的飛行法器,法器是一對蝴蝶翅膀造型,很美很仙,能夠隱在背後,嵌入靈石啟動的時候,便能夠獲得靈巧飛行的能力。這種飛行法器價格昂貴,但隻需求者也隻有一些不差靈石的無靈根者和煉氣期的小修士。


    到了築基期就能夠掐飛行法訣,或者禦劍而行,倒是用不著這些了。


    如今他這樣的情況,這個飛行法器確實是他所急需的。可這造型,也太讓人一言難盡了些。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使用,真的會讓人以為他有什麽特殊的癖好的。


    這花花蝴蝶翅膀造型,若是再穿一身穿花戲蝶的法衣,活脫脫就是個愛俏的小女孩啊。、


    蝴蝶翅膀扇了兩下,那對修士夫婦也注意到了。


    二人都忍不住同時抽了抽嘴角,男修張了張嘴,想了半天才掙紮出一句:“想不到,這位宮家的前少家主,還是有點積蓄身家的。”


    “就是這癖好古怪了些,怕不是個變態。”


    二人也聽說這位宮家的前少家主在出事之後拜了一個厲害的師父,不過不太清楚究竟是誰。有傳言說,是那位打破了無靈根不能修行的桎梏的蒼梧宗鳳曦。


    但是如今看來,哪怕他的師父是鳳曦,也還是無法讓靈根丹田全都被廢的人重新修煉。更何況,鳳曦在講道的時候也說過她的情況不一樣,她的修行方法並不適用於其他沒有靈根的人。


    他們二人都覺得,在這件事上,那位叫鳳曦的蒼梧宗修士,並沒有說謊。


    而她講道的內容以及傳出來的《源靈秘典》讓修真界無數人受用無窮,很多人尊稱她為先生,也有人認為他是賢者,但既然這些好東西她都可以拿出來傳給全修真界的修士,倘若她當真有無靈根修行的法門,沒道理不傳給自己的徒弟。


    所以最可能的原因就是,鳳曦也無法解決千刑的靈根問題。


    那麽千刑現在這番作為,就隻能是仗著他身上的好東西在逞能了。光是依靠外物而本身沒有應對的手段,終究還是會遭遇危險。


    女修輕輕嗤了一聲,看不慣千刑這樣的行為。


    不過目光還是放在千刑那邊,想要看看千刑究竟能拿出什麽手段。她身邊的男人摟著她的肩膀,二人相知這麽多年,心中也更明白女修心底的想法。


    倘若那個叫千刑的遭遇了什麽危險,而他們在自保的前提下,能救還是會出手相救的。


    刀子嘴豆腐心,大概說的就是她了。


    這個修真界黑暗的事情太多,為了一點點資源朋友大打出手更是平常,反而心懷善意的修士越來越少。經曆過這麽多,還能夠始終堅持著心底的那抹善意,這是男人對她始終如一的原因之一。而女修亦是如此。


    修行之人,若為道侶,很多時候情愛反而是最不緊要的東西。情愛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修為的加深,心境的成熟,那種熱烈的情感總會漸漸的冷卻。互為道侶的雙方,有著共同的堅持才是最重要的。


    堅持不同,縱然愛的再深,到最後也逃不過分道揚鑣的結局,更甚至拔劍相向。


    而他們二人,從傾心相許,到如今為了共同的堅持而不離不棄,兩個人都十分珍惜這段感情。


    二人都注視著在不遠處忙活著的千刑。


    千刑抬起頭,利用觀微之法注視著天幕之上的星辰。他閉上眼睛,細細的感知著星辰之間的牽引之力,心中也迅速計算著此地的各種方位。


    師父教他的陣法跟現行的陣法並不相同,根據奇門遁甲各個方位,利用術數的計算,形成天地相合的效果。他取出師兄送給他的幾張防禦結界符,讓這些符籙在自己身邊環繞,形成一個沒有死角的封閉防禦結界。接著閉上眼睛,根據他的計算開始踩點。


    那夫婦二人隻能看到千刑閉著眼睛沒頭沒腦的轉悠,這邊停一下,那邊停一下,偶爾看到他往這邊扔下一顆靈石,那邊扔下一個木牌,裝神弄鬼的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


    幾個方位全部擺好各種屬性的東西之後,千刑才睜開眼睛,微聲道:“三才絕殺陣,啟!”


    旁人無法看到,而千刑擁有觀微之法門,自然能夠清楚的看到天幕之上對應的星辰之力在他那個“啟”字剛剛落下,便傾瀉而下,這種場景燦爛瑰麗又讓人震撼。


    千刑其實也十分遺憾,這樣令人無比動容無比著迷的一幕,除卻師父和他,旁人竟都看不見。


    星辰,充滿了奧秘。


    師父帶著他走進這個滿是奧秘的世界,而他也不過是窺視了其中的一點塵埃。


    僅僅隻是借用了它們的一點力量,就能有如此的力量。


    他如今已然明白,修行求真,更多的是對於這個世界的真實的探索。可笑他從前也跟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樣,認為追求法力和力量的提升,便是修真了。


    修得真我,又豈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上岸的四條魚妖在不停的破壞,它們原本還跟沒頭蒼蠅似的尋找目標,忽然瞧見千刑升在半空中,四條魚妖便集合起來,一起朝著千刑那裏快速的擺尾遊了過去。


    而旁邊幾個修士隻淡淡的瞥了一眼,絲毫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有些嘴角甚至掛著冷冷的快意的笑,盯著千刑仿佛在等著他被魚妖咬的支離破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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