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的皇城是冰冷的,琉璃瓦片上積聚的夜露已經結成了白色的一層霜雪,襯托得朱紅色的宮牆像血色一樣奪目。


    司昱抬頭望著一層比一層高的宮宇殿堂,愈發覺得這像是一座會吃人的怪物。


    “吱呀——”宣武門的大門緩緩打開,依次走出來四名提燈的宮女,然後是氣宇軒昂的禦林軍,最後是抬著儀仗的太監。


    永緒帝坐在轎攆上,望著天邊橘紅色的朝霞,精神抖擻。大梁的國土麵積在他手上達到了頂峰,軍備充足國力昌盛,傲立於其他三國,也許在有生之年,他能實現高祖皇帝一統天下的夙願。


    龍攆後不緊不慢跟著的是太子司琨的儀仗,昨夜皇後的頭風病發作得厲害,皇上恩準司琨留宿在翊坤宮侍疾了。


    司琨睡得並不好,因為他被迫聆聽了母妃一夜的教誨,而且在早起時還應母妃要求在眼底抹上了青色,所以看上去神態萎靡。


    皇後的頭風病其實並沒有發作,她隻是尋了個理由在皇帝麵前展現了司琨孝順恭謙的優點,好讓前朝那些言官們的汙言穢語不要影響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司琨煩啊,明明都是儲君了,連寵幸個女子都要被官員們參本彈劾,真是不自由。都怪父皇太重用文官了,等他登基上位後,一定要把這群老古董們全抄了!


    哦,對了,還要把他那位美得跟朵薔薇花似的皇妹昭陽收入自己的後宮。


    司琨拿出收在袖中的那串銀製腳鏈看了看,神色癡迷,上回答應了給她買機械鳥,可不能忘了。


    他的腦海中正幻想著和昭陽一同倒在柔軟的床榻上的瑰麗場景,座下的轎攆突然停了,正想問身邊的隨侍出了什麽事,就聽見父皇暴怒的聲音在宮門口響起——


    “混賬東西!這宮裏的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連朕的兒子也敢不放在眼裏!”


    司昱仍然跪在地上,他勉強支撐著被夜風吹得僵硬的身體向自己的父皇行禮,“父皇,也不怪守門的侍衛,宮裏的規矩,宮門下鑰後無召不得入宮。”


    永緒帝一腳踢翻了跪在地上的守門侍衛,斜睨著他們冷冷開口:“這規矩是定給奴才的,朕的兒子想要回宮看望病重的生母,難道還要受這些規矩的束縛嗎?”


    一個小太監提著衣擺快步跑過來,這是剛才貴公公派去冬筠宮察看王美人病情的。


    此刻他急匆匆地跑過來,麵色哀痛地向三皇子司昱行了個大禮,朝著永緒帝躬身稟報道:“回皇上,王美人她……昨夜裏癆病犯了,沒挺住去了。”


    說完,又跪著行了喪禮補充道:“三皇子節哀,太醫院的李院判說王美人去的時候安詳,沒遭多少罪。”


    聞言,司昱挺拔的身形晃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太醫院根本就沒派人去為我母妃診治吧?昨天傳信的人說母妃隻是染了風寒,並發了咳疾,若是會傳染的癆病,母妃怎會讓我進宮去探望她。”


    他敘述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除了眼中讓人心碎的傷痛,並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訴。就像是一個被欺壓久了的人,連為自己爭取一點應得的權利都說的沒有底氣。


    “太醫院說是癆病就是癆病,李院判行醫這麽多年,難道還會誤診嗎?”


    明黃色的儀仗後,司琨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替李院判說話是因為他是母後的人,知道翊坤宮太多秘密,若他出了事,那母後的頭風病怕是要真犯了。


    司昱身後,仍舊跪著的盛明顏一叩首伏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殿下,您守在這一夜等宮門開,等來的卻是喪訊,若是昨夜能進宮,也不至於連娘娘的最後一麵也見不上啊……”


    兩人的連番的質疑,讓永緒帝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他臉上的陰鬱之色就像是暴風雨前烏雲密布的天空。


    “昨夜所有宣武門當值的侍衛、太監和宮女,殺無赦。”


    天子一怒,伏屍百裏。在一聲聲高呼饒命的喊聲裏,永緒帝拍了拍司昱的肩膀,愧疚地說道:“昱兒,父皇會補償你的。”


    司昱低著頭,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肩膀在輕輕顫抖,看上去仿佛是在啜泣。隻有盛明顏看到,他的牙齒把嘴唇咬出了血,目光中的恨意讓人心驚。


    “父皇走吧,不然早朝要耽誤了。”司琨怕父皇遷怒到太醫院,趕緊尋了個借口催促。


    永緒帝看了這個兒子一眼,他昨夜能在皇後宮中侍疾,而昱兒在宣武門跪了一宿也沒能見生母最後一麵。


    同樣是他的兒子,差別待遇竟然是如此明顯。永緒帝眼睛眯了眯,臉上晦暗難明,他招來小貴子,“去皇後宮裏囑咐一聲,好好操辦王美人的喪儀,再傳朕旨意,追封王美人為敬妃。”


    貴公公俯身應是。


    從美人陡然升了妃位,這三皇弟的身份地位瞬間就不一樣了,引得司琨不滿地說了一句:“父皇,母後頭還痛著呢,操辦喪儀太過辛勞了。”


    “她是皇後,這些事理應由她來做,如果不行,就讓她把鳳印交出來給別人。”永緒帝嚴厲地瞪了司琨一眼,揮了揮衣袖大步離去。


    司琨見惹了父皇不高興,趕緊追了上去。


    司昱抬首望著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目光幽深如潭。


    等到所有的禦林軍和太監宮女們都走遠了,卿千璣才從花木深處走出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預備去太學府上課,身後還跟著背書包的小全子。


    她對司昱和盛明顏視而不見,直接越過了他們。


    “昭陽皇妹留步。”司昱出言叫住了她,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盛明顏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卿千璣轉過身,抬著小巧的下巴,秀眉不耐煩地微蹙,“何事?”


    “多謝皇妹昨日相助,昱無以為報,日後皇妹若有需要,可隨時呼喚在下。”太陽漸漸升起,少年的眉眼在陽光中慢慢變得清晰,有一種輪廓分明的俊朗。


    卿千璣注意到盛明顏緊握的手,綻放出一個如花的笑容,唇角兩個梨渦甜得醉人,“那我便先記下了。”說著,步伐輕快地走了。


    司昱點頭示意,目送那紅衣的身影離去,皇城東邊的天空,金日高懸,霞光大盛,他默念道:“若是低頭跪著,就看不見這麽美的朝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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