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千璣照舊坐著華貴芬香的暖轎回宮,路過翠微宮的門口時,纖細嬌嫩的手指挑開了一方紅綃簾子,遠遠地瞧見身著百花曳地裙的莞嬪在宮苑裏撲蝴蝶。


    嬌豔明媚的花朵襯得莞嬪更加柔美,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伴隨著宮娥的一陣陣嬌笑,宮苑內的景色美不勝收。


    扶著莞嬪手以防她摔倒的那個人,正是紅榴,此刻的她已經換了淺綠色的宮裝,胸前掛著象征著翠微宮身份的玉墜。


    卿千璣勾了勾唇角,放下了簾子,似笑非笑道:“這都入秋了,還有這麽多蝴蝶啊。”


    隨行的小全子隔著簾子回道:“自然是從花房溫室裏尋來的,公主若是喜歡,奴才也去給您捉些來。”


    “不必了,我要這蝴蝶也沒什麽用。”卿千璣翻看了下自己透明光潔的指甲,上麵隻塗了一層微亮的護甲油,再過幾年,它們將塗上最鮮紅的丹蔻,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成為京中最耀眼的花朵。


    轎攆行了很遠,翠微宮的嬌笑嬉鬧聲仍隱約傳到耳邊,這笑聲想必能飄到乾清殿,勾住皇帝的耳朵往這邊走吧?


    卿千璣回到壽安宮的時候,劉嬤嬤沒有像往日一樣站在宮門口迎接,等候她的是一臉心事重重的疏影。


    疏影素來穩重,連她都按捺不住心事,想來這宮裏怕是出了不小的事情。思及此,卿千璣加快了腳步,跨過宮門。


    “公主,今日太後去皇後宮裏了,讓您自行用膳。”疏影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同時低聲說道:“早上皇上來請安,莞嬪娘娘借他的口討要了紅榴。”


    “還有呢?”絕對不止於此。


    “太子殿下昨夜臨幸了一名幼女,那名幼女恰巧是劉嬤嬤的外孫女。”疏影頓了頓,艱難開口,“淩晨有東宮的婢女來傳話,說劉嬤嬤的妹妹和孫係已經歿了,兩人都感染了時疫。”


    卿千璣的腳步突然變得很重,幾乎讓她走不動路,但她還是提起腳步,僵硬地回到了自己的寢殿。她屏退了所有人,放下了一層又一層的珠簾,怔愣地跌坐在了柔軟的羊絨地毯上。


    想到逝去的兩條無辜人命,她又將身體往邊上挪了挪,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涼意瞬間侵入心髒,她這才覺得好受些。


    暗香和小全子都依照命令下去了,唯獨疏影至始至終都守在門外,等到宮牆上的日頭向西沉了兩寸,屋裏頭卻始終沒有動靜,她咬了咬牙,輕聲推開了門,掀開了珠簾——


    等看清了卿千璣像隻受傷的小獸一樣蹲坐在床邊,疏影大驚失色,兩三步就跑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因為躺得太久又受了涼,卿千璣的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她倚靠在疏影溫暖的懷裏,被她攙扶到軟榻上坐下。


    “公主,您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這樣傷害自己?”頭頂上響起疏影嚴肅的聲音,她難得用這樣嚴厲的語氣。


    “疏影,我算計錯了。”卿千璣無力地靠著枕頭,以手覆麵,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公主是指紅榴被翠微宮討要了去,還是……東宮的事?”


    “紅榴隻是我其中的一步棋。”她囁嚅了一聲,纖弱的肩膀似乎顫了顫,“我沒想到會這樣……”


    東宮的第一任太子,好色成性,他剛被冊封之時,尚且有手段厲害的太子妃管控著。但在永緒帝大病後,太子監國時期,司琨就逐漸露出了荒淫無度的本性,甚至在國宴上逗弄席間貌美的朝臣妻女。


    永緒帝提著最後一口氣,下了廢太子的詔書,細數其監國時期的罪狀,首當其衝的就是“荒淫”之罪。


    這一世,卿千璣本想趕在司昱打壓太子上位之前,以身試險,揭發司琨荒淫的本性,可她沒想到會因此牽連無辜的人。


    歸根究底,是她太過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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