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要對付唐桂英, 謝華香自有法子。


    別的不說,光是把她爸唐副廠長做過的那些違法的事抖露出來, 就夠他們全家喝一壺的了。


    那些事情, 沒有誰比謝華香更清楚的。


    上輩子唐副廠長被人舉報貪汙受賄、以權謀私等等, 驚慌失措的唐桂英來求當時已經嫁給了鄭永成的謝華香幫忙,謝華香為了幫她,想辦法弄來了舉報材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還跟人仔細討論研究過這一樁樁的罪證該怎麽掩蓋起來,所以唐副廠長的罪證都有哪些,她記得很清楚。


    謝華香甚至連唐家貪汙受賄得來的錢藏在哪裏她都知道。


    現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舉報材料寫出來, 交到市紀委的手裏, 謝華香記得,那份舉報材料證據翔實,當時就算鄭副市長願意幫忙, 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給撈出來, 但最後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還是受到了組織的處分, 丟了工作。


    隻不過那時候謝華香好心,請鄭副市長幫忙又給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 就連唐桂英她媽、她哥還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謝華香幫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兒輕省, 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這樣,唐桂英一家也不會生活得如此優渥,還讓她有錢去韓國整容,整了一張標準的美人臉回來,勾引她的男人。


    沒錯,謝華香那最不堪的記憶裏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後的唐桂英,鄭永成那個色胚還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醜什麽的,她去韓國一趟回來,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來就覺得惡心。


    謝華香把舉報信寫好,放進信封裏,為了避免郵寄的過程中遺失,她決定趁著月黑風高,親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門前的舉報箱那兒,親手把舉報信扔進去。


    一邊給用漿糊黏上信封,謝華香一邊緩緩地搖了搖頭:“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這次沒有了她幫忙,就看唐副廠長有這麽這個本事,能找得到人幫他了。


    沒想到紀委的工作效率那麽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沒有辦法再在謝華香的麵前蹦躂了,因為她家裏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廠長早上慢悠悠地在家裏吃過早飯,紡織廠八點上班,可他九點多了才背著手,優哉遊哉地踱著四方步,慢慢地走到辦公室。


    新來的小科員十分有眼力見兒地給他泡上了一杯熱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報紙放在了唐副廠長的辦公桌上,唐副廠長清了清常年抽煙而有些渾濁的嗓子,坐下來翻開報紙。


    還沒等他把頭版新聞看完,辦公室裏就進來了一群身穿製服的工作人員,在他麵前亮出了證件:“唐錫華,我們是市紀委的,現在有人舉報你貪汙受賄,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隨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從背後扭著雙手給帶走了。


    唐桂英她媽是廠裏的後勤部主任,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立馬衝到廠長的辦公室裏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嚇得六神無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屋子裏團團轉。


    胡愛春聽到之後火急火燎地回家,對自家閨女說:“香香啊,你果真猜對了,這姓唐的果然沒有少幹壞事,現在被抓走了,哈哈,報應,這就是報應啊,看他還卡我閨女,不讓招工,呸!”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這要是早點查辦了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點換個管人事的副廠長,說不準咱們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麽安吉村插隊了,唉,都怪那殺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進去了就出不來,把牢底坐穿!”


    她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嚇得謝義平趕緊給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禍從口出知不知道,這些話也是你能亂說的嘛!”


    胡愛春不滿地道:“我說說怎麽了,又不光我一個人這麽說,現在全廠的人都在說呢!”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平時受過唐副廠長氣的人不在少數,往日他風光的時候,大夥兒再怎麽不滿,麵上也得奉承著他,這下倒台了,正所謂大快人心,各種幸災樂禍的流言蜚語就不要錢似的漫天亂飛起來。


    就連唐家剩下的三個人也遭受到了攻擊,平時的一點小錯處都被放大了十倍來嚼舌根,何況他們平時仗著唐副廠長的麵子,本來在廠裏就做過許多人憎鬼厭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媽都被人說得像過街老鼠一樣,縮在家裏不敢出門,隻剩她哥一個人在外麵跑,想找人幫忙,可他平時那些狐朋狗友,沒事的時候稱兄道弟,他家裏這一出事,立馬就找不到人了,沒有一個人肯伸出援手的。


    謝華香聽說唐桂英也去找了鄭永成,可是鄭永成壓根兒就沒有搭理她,更別說幫她的忙了。


    謝華香以為,在她出發之前唐桂英都不會再有心思來找她了,這樣最好,省心。


    晚上謝華香正跟胡愛春一起看剛從裁縫那裏拿回來的衣裳,胡愛春生怕閨女到了鄉下吃不飽穿不暖,除了準備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裏壓箱底的布票都拿出來了,裁了布去裁縫那裏,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兩套。


    因為要得急,還特地加了錢讓裁縫師傅趕一趕工,好在謝華香去插隊之前能拿到,裁縫師傅也是給力,這幾天的功夫就給她趕出來了。


    胡愛春拿了一件淺綠色帶著碎花的的確良襯衫在謝華香的身上比劃:“你看看,好看不?這個顏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著就涼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譚阿姨關係好,還買不到呢,她說平時這些新料子一出來,光她們百貨公司內部職工就搶光了,根本輪不著外邊的人。”


    胡愛春做衣裳的手藝不怎麽樣,所以他們家的四時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邊找裁縫做的,連帶著養了個女兒也是不會做針線活的主兒。


    不過這兩母女的衣著品味倒是不錯,胡愛春也特別舍得花錢打扮女兒,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著黑白灰三個顏色的時候,謝華香白色的襯衫領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邊,就算是冬天跟別人一樣顏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別細,褲腿也從來不像別人那樣做得肥肥大大的,總是剛剛好合身,穿起來就顯得特別地精神和苗條。


    那時候謝華香還在長身體呢,隔壁的大嬸就總是勸胡愛春:“你家姑娘還在躥個頭呢,你給她新做的衣裳那麽小,沒兩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愛春總是一臉得意地說:“我家姑娘長得好,就應該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謝就這麽一個閨女,不給她穿還給誰穿啊!”


    唐桂英就特別妒忌這一點,她家裏條件雖然不錯,但她媽是農村婦女出身,扣索慣了,又總惦記著攢錢給她哥娶媳婦,所以給她做的衣裳總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單穿,冬天裏麵套上棉衣還能穿,還舍不得拿到外邊找裁縫時興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當然是恨不得跟謝華香換著衣裳穿的,可惜她長得太胖了,謝華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隻能活生生地看著眼饞,心底裏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這次胡愛春給謝華香準備的衣裳也是這樣,專門挑了顏色鮮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來的這件嫩綠色的襯衫領口上,還特地加了兩條長長的帶子,可以綁成一個蝴蝶結,特別好看。


    謝華香的臉上卻露出一點為難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鄉下穿這些,不太方便吧,這一不小心就會弄髒蹭壞了,而且鄉下人思想保守,見我穿這些衣裳,說不定會說閑話,說我作風不正呢!”


    城裏人見多識廣,她穿得時髦一些也沒什麽,可是如果是在鄉下,肯定是會被人說三道四的。


    距離那驚心動魄的一眼,雖然已經隔世,可對於剛剛醒來的謝華香來說,仿佛還是上一刻發生的事,她現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訴他,其實她的心也是一樣的。


    不知道她在飯桌前楞了多久,敲門聲依舊不急不緩,極有耐心的,響三下,安靜一段時間又繼續響三下,非常有規律,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禮貌而有教養。


    謝華香有時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貧農出身,怎麽養出了這麽一副英倫紳士的做派?


    不管怎麽樣,對這一次提前了十幾年的相見謝華香還是充滿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門邊,伸手拉向把手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緊張得心都快要從口腔裏跳出來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華香猛地拉開了門。


    身著灰色土布衣裳的農村青年略帶窘迫地出現在謝華香的麵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幾年後的他相差不是一點半點,麵前的他又高又瘦,明顯營養不良,略顯淩亂的頭發桀驁不馴地支棱在頭上,膚色曬得黧黑,臉上由於疏於保養而顯得有些幹燥,嘴唇也幹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發白,褲腳吊得很高,明顯已經不合身了,身上扛著拎著好幾個蛇皮袋,模樣有點兒不合時宜的好笑,跟上輩子謝華香認識的那個無時無刻不講究精致的男人簡直天差地別。


    但謝華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原來沈庭生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啊,略顯稚嫩的臉上已經開始顯露出飽含男人味的輪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極黑,長長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翹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輪廓剛毅的嘴唇,卻一點兒都不會顯得娘氣。


    真帥啊,還這麽黑這麽瘦就已經這麽帥了,以後長開了還怎麽了得,這個男人,以後就是她的了,謝華香喜滋滋地想,定親這玩意兒,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點兒都沒想起來,她現在的這個身體,就在兩天以前,還在跟朋友們高談闊論,痛斥封建包辦婚姻這種惡習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見他緊張的小模樣,謝華香突然就不緊張了,現在的他還不是那個成功的企業家呢,還隻是一個到了陌生人家裏會緊張拘束的農村小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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