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色不錯。”


    羅旭就站在幸福街小學教學樓的天台上,而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站在左側的女性是李瀟, 或者說是附身在李瀟身上的那隻鬼。


    站在右側的也是一位女性, 隻不過她並沒有附身在任何人類的身上,也沒有用鬼氣凝聚出不那麽嚇人的身體, 反而以厲鬼真正的樣子現身。


    她的頭顱被整個割斷,所以隻能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腦袋,任由斷口處的鮮血流淌, 將身上白色睡裙的絕大部分都染成了血的顏色。


    因為腦袋和脖子已經完全分開,而且傷口還不停地在流血,所以無論那隻厲鬼怎麽扶著腦袋,蒼白可怕的頭還是在脖子上滑來滑去,令人毛骨悚然。


    “小白很快就要晉升紅衣厲鬼了吧?”羅旭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把玩自己腦袋的斷頭鬼,“以你的能力當我這個鬼仆的鬼仆, 確實有些可惜了。”


    “啊——啊——”那個斷了頭的女鬼似乎不會說話,隻能從嗓子口擠出一些難聽的聲音。


    “等小白的裙子被全部染紅之後,就能成功晉升了。”站在一旁的李瀟似乎是在替那隻被稱為“小白”的厲鬼進行翻譯。


    “真是一個好消息。”羅旭的臉上依舊滿是笑容,“不過, 我不是讓你們分頭行動嗎?為什麽又把我找到這裏來?”


    “我和小白有一個計劃。”李瀟恭恭敬敬地說,“我們想要把周圍所有的通靈者全部都吸引到學校裏來,然後再一網打盡, 使他們全部成為替未來鬼王陛下效力的厲鬼。”


    “通靈者?”羅旭挑了挑眉, “難道這裏周圍都隻是一些擁有見鬼能力的通靈者?沒有驅鬼師嗎?”


    “沒有發現驅鬼師。”李瀟看了一眼身邊的小白, “我讓小白在周圍遊蕩了好幾天, 這裏雖然有幾個半吊子的通靈者, 但都沒有殺死厲鬼和惡鬼的能力。我們覺得那個解決了薛紅衣的驅鬼師可能隻是湊巧經過這裏而已。”


    “真是令人失望。”羅旭輕聲念叨了一句,“還好我已經找到了更有趣的獵物。”


    “另外,我們還抓住了在附近遊蕩的一些普通鬼。”李瀟指了指入夜後的學校操場,“憑借主人你的能力,足以讓這些普通鬼變成充滿怨氣和憎恨的冤鬼,也能讓他們變成我們的戰鬥力。”


    深夜的操場上,許多身上帶著傷勢和血跡的半透明身影在操場上遊蕩,他們想要離開操場的範圍,卻好像被什麽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一樣,根本無法逃脫。


    還有一個穿著染血校服的小鬼鬱悶地坐在操場上,正是那隻經常幫助白不語搬運東西的小鬼樂樂。


    “一個四處遊蕩著鬼物的學校嗎?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羅旭笑著摸了摸下巴,“不過,你說過這附近的通靈者都沒什麽本事吧?如果那些半吊子知道學校裏都是冤鬼,估計連靠近都不會想要靠近吧?”


    “如果學校裏有人質呢?”“李瀟”的嘴角動了動,“幾十個無辜的人類被困在冤魂遊蕩的學校裏等待救援,這附近的通靈者在那個為首神婆的帶領下,一定會到來,我們可以趁機將其一網打盡。”


    “什麽人質?”


    “我讓小白附身在一三班班主任的身上給那些人類發了消息,讓他們明晚來學校參加家長會。”李瀟說著又指了指自己,“我還順便將這具身體的未婚夫關在了學校的某個地方,而那個男人的母親就是指揮這附近通靈者的神婆。”


    “等明天時間一到,我會通知她帶著通靈者們前來救人。”李瀟露出古怪地笑容,“當然,是以她未來兒媳婦的身份。”


    “原來如此,重要的兒子成為了厲鬼的人質,就算是再膽小的通靈者也得挺身而出。”羅旭哼笑了一聲,“如果能夠讓變成厲鬼的神婆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和未來兒媳的話,事情就更有趣了。”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場地和演員。”李瀟指了指這個學校和操場上被困住的那些普通鬼,“接下來主人你想要看怎樣的劇情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小白,你可以繼續去布置鬼打牆了。”李瀟對旁邊努力扶正自己頭顱的女鬼吩咐了一句,女鬼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斷了頭的女鬼從天台消失後,附身在李瀟身上的厲鬼竟然從後麵環抱住了羅旭,然後又被羅旭笑著推開。


    “主人。”李瀟也不覺得尷尬,而是繼續說,“結束這次的任務之後,你就讓老板消除你身上的烙印吧?”


    羅旭笑了笑,隨之也消失在天台上,隻剩下李瀟一個人站在夜晚的風中。


    *


    雲河市的夜幕總是來得特別早。


    周一放學後,白不語接送完了兩個孩子並且叮囑張昊留在夏家等張文彥回來之後,就再次踩著那輛粉色的自行車去開家長會。


    但白不語剛剛來到校門口,就感覺到平日裏很幹淨的幸福街小學突然變得鬼氣衝天,而那些和白不語一起來開家長會的家長感覺不到這些異常,依舊彼此間有說有笑地走進校園。


    一直被白不語留著的那一縷鬼氣也在靠近學校的時候騷動起來。


    在意識到了什麽之後,白不語立刻給張文彥發了消息,讓他回到雲河之後盡快帶著人趕到幸福街小學。


    所有的學生都已經放學回家,因此即將入夜的校園裏隻剩下魚貫而入的家長,就連學校門崗上的那些保安都因為這種入夜後才進行的家長會而感到奇怪。


    “我覺得天黑後開家長會挺奇怪的。”看著不斷往學校裏走的家長們,白不語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明明四點孩子放學之後就可以開會,不是嗎?”


    “老師的安排,我們能怎麽辦?”聽到白不語這麽說,那些往前走的家長僅僅隻是回頭苦笑了一下,“當了父母,不就是這麽身不由己嗎?”


    “是啊,可能是照顧到一些家長下班比較晚吧?”


    “開家長會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我們連這個都不配合的話,家校之間不就連最基本的信任感都不存在了嗎?”


    你一言我一語為班主任找了一堆理由之後,家長們還是全數走進學校,白不語也自然就跟著一起進去了。


    “哐當”一聲後,幸福街小學的鐵門在所有家長的身後關閉。


    原本亮著燈的門崗瞬間熄滅了燈光,就連門崗旁邊的側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關閉,一直都在談笑風生往教學樓走的家長們卻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他們沒了退路。


    “等等,你們不覺得不對勁嗎?”一群人靠近教學樓之後,才有一位小朋友的母親疑惑地問道,“這教學樓怎麽這麽黑?”


    “真的好黑啊!”


    所有家長抬頭往教學樓看,有些害怕地發現整棟樓的絕大部分地方都沒有燈光,放眼看去就隻有黑乎乎的一片。


    唯一亮著燈的是位於一樓的某間教室,大家甚至可以遠遠看見教室裏的桌椅以及教室後麵剛剛完成一小半的黑板報。


    “那個教室就是一三班的教室吧?我之前曾經來過一次。”有家長在人群裏解釋說,“這次開家長會是班主任自己決定的,是她自己對學生教育的重視,所以其它教室和樓層的燈光關著也很正常。”


    “是啊,是啊,教室就在一樓,就算走廊裏沒開燈我們也一定可以找到。”


    聽那幾個家長討論了一番之後,其他家長臉上的表情也一點點平複,看起來好像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


    但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所有人邁步走進沒有開燈的教學樓,教學樓的右側是巨大的裝飾鏡,借著門外的月色倒映出幾十個家長略顯蒼白的臉。


    周圍顯得非常寂靜,家長們甚至都能夠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大家好像都不敢看旁邊的鏡子,生怕自己轉身看向鏡子的時候,鏡子裏的身影卻偏偏背對著自己。


    “還是有點太嚇人了。”白不語見氣氛有些古怪,就開口打破了可怕的沉寂,“下次千萬別再讓老師安排這個時間段的家長會了。”


    “是啊,是啊!”


    “我記得,你在校門外的時候好像說過這次家長會有些奇怪?”某個小朋友的爸爸有些疑惑地問,“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


    “就是覺得有些奇怪。”白不語想了想說,“我們剛剛進校門,門崗上的燈光突然就暗了,可學校的門崗應該是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值班才對。”


    “你是……西街夏家的媳婦?”一個月色下拜訪蒼蒼的老婆婆突然從人群中走出來,靠近白不語辨認了很久,“沒想到老夏的孫子這麽快就上小學了。”


    “您是……”白不語覺得對方的聲音很陌生,所以確定這位老婆婆並不是什麽熟人。


    “我就是個普通的神婆。”老婆婆輕描淡寫地回答說,“幾年前老夏夫婦來找我幫他們的兒子算姻緣,我說那夏家老三注定一生無妻,卻沒想到沒過半年那個孩子就成了婚。我當了大半輩子神婆,就在你這個小姑娘身上栽了跟頭。”


    “神婆?”旁邊的家長聽到這個職業後也都有些發虛,“老姐姐,您孫子也是一三班的?”


    “我夭折了好幾個孩子,好不容易抱住的這個兒子還沒結婚,哪裏來的孫子?”那神婆向走廊裏麵走了幾步,“我來這裏不是為了開家長會,而是因為我的兒媳婦打電話給我說,她和我的兒子都被困在了學校裏,希望我來救她們。”


    “困在了學校裏?救?”家長們早就因為氣氛的古怪而聚攏在一起,這會兒聽見神婆說的話之後,有的家長已經哆嗦起來,“老姐姐,你的兒子媳婦是誰啊?”


    “我兒子你們肯定不認識。”神婆望向走廊深處,看見有明亮的燈光從其中一間教室裏漏出來,“但我那個未來兒媳婦是語文老師,一年級三班的語文老師。”


    “那個跳……”有家長本來想要說出“跳樓”兩個字,但說到一半就趕緊憋住了。


    “老姐姐,難道學校裏有壞人?有罪犯?”


    神婆搖了搖頭,聲音苦澀地說:“困住我媳婦和兒子的不是人,而是學校裏的鬼!就好像現在的我和你們一樣,都被這個學校的鬼給困住了!”


    “我來的太遲,趕到學校的時候你們都已經走進校門,我衝進去想要攔住你們,卻連我自己也被困住。”神婆搖了搖頭,“不過大家也不要著急,我的朋友們也在趕來的路上,他們一定能找到讓我們離開這裏的辦法。”


    神婆說完之後,周圍安靜了好一段時間,似乎都是猶豫要不要相信那神婆說的話。


    “開什麽玩笑呢?!”一個高高壯壯的家長說,“我就是來開個家長會,不是來聽鬼故事的!”


    說著,那個家長直接邁步向亮著燈的教室走去,完全不在乎剛才神婆說的那些話。


    其他的家長沒有跟上前,而是站在一樓走廊的這一邊,心情各種忐忑地看著那個家長快步向前走。


    “回來!”神婆壓低著的聲音根本沒什麽信服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到教學樓外麵去,大家聚集在一起不要走散,堅持一段時間之後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老姐姐,你如果是想要用這種玩笑來讓我們嚇一跳的話,也算是非常成功了。”有的家長忍不住苦中作樂,“說不定等會兒班主任就衝出來問我們幹嘛還不進教室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烈的喊叫聲在一樓的走廊裏響起,那個原本氣勢洶洶而且自信滿滿向前走的家長在往一年三班的教室裏麵看了一眼之後,立刻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向白不語他們衝了回來。


    那個家長的臉上充滿了驚恐和崩潰,一邊往回逃,一邊大喊著——


    “有鬼啊!!!教室裏都是鬼!!!!”


    “啊啊啊啊啊!”


    原本家長們就已經身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在聽到那個家長的大喊之後竟然瞬間向四下逃逸,根本不記得剛才神婆說過要讓他們聚集在一起的事情。


    大部分家長衝出了教學樓。


    一部分家長衝進了離他們最近的教室。


    從一開始就不怎麽緊張的白不語用眼角餘光和直覺發現那個神婆一直都盯著自己,所以順手打開了身邊的一扇門躲了進去。


    等白不語回頭看的時候,月光從高高的窗戶流瀉而下,也讓白不語看清她隨手找的避難所竟然是學校的洗手間!


    就連夏棋小朋友都知道,身處於恐怖片裏的人絕對不可以躲進洗手間!如果劇本安排他們進入洗手間的話,也許就會白不語經曆同樣的事情。


    此時此刻,白不語麵前是一個個沒有門扉遮擋的隔間,臉上都是血的冤鬼以爬行的姿勢從隔間裏趴了出來,手腳並用,速度極快地向白不語襲來!


    帶著一種捕食獵物的喜悅,那隻冤鬼突然像青蛙一樣跳到半空中,向白不語撲了過去。


    可沒等那隻冤鬼近身,一條由鬼氣形成的鎖鏈已經牢牢捆住了她的脖子和四肢,就這麽死死地將她禁錮在了洗手間的天花板上!


    “嗚——呃——”


    “你不是幸福街街道洗手間裏幫忙給別人遞紙的那個女鬼嗎?”將眼鏡推向鼻翼的白不語招了招手,那條結構簡單的鬼氣鎖鏈就將冤鬼帶到了白不語的麵前。


    白不語認識大部分遊蕩在幸福街的普通鬼,所以能夠辨認出眼前這隻冤鬼就曾經是普通鬼中的一員,一直都徘徊在公共洗手間裏,為丟三落四的人們送紙。


    雖然“工作場所”有些奇怪,但也算是幫助了不少人。


    但和之前那隻乖乖呆在洗手間裏給人地址的女鬼不同,白不語眼前的這隻女鬼臉上充滿了暴戾和憤恨,長此以往甚至可能會變成無法回頭的厲鬼!


    “已經被影響了嗎?被人種下了憎恨的種子嗎?真可憐,明明再有幾年就可以投胎去,卻沒有想到竟然讓你撞見了這種事。”白不語幫女鬼理了理頭發,“事情結束後我會把你帶回去,但如果害你忍不住害了人,我就幫不了你了。”


    “唔——”


    被鬼氣纏繞著的女鬼發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使得白不語完全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將自己說的話聽進去。


    交代完能夠交代的事情之後,白不語直接用鎖鏈將女鬼拖入隔間的陰影中,走出洗手間的時候也沒忘記給門上個鎖。


    回到教學樓走廊裏的白不語發現那些家長和神婆好像都已經離開教學樓,不過時不時還有尖叫聲從教學樓外麵傳進來,說明這些家長們也還沒有找到離開這座學校的方法。


    白不語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大部隊,而是看了一眼走廊深處亮著燈的教室,就這麽徑直走了過去。


    她要利用指間漸漸散去的鬼氣,盡快抓住那隻給普通鬼變成冤鬼的罪魁禍首,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迎鬼而上。


    親愛的狂熱粉,惹到愛豆可不是一件好事!


    白不語的鞋跟不高,但當皮鞋踏在鋪有地磚的走廊裏時,還是傳出了一下又一下聲響。


    亮著燈的教室距離白不語越來越近,很快她就看見了一年級三班的班牌以及教室的大門。因為教室的大門關著,所以白不語隻能繼續邁步走到窗前,向內看去。


    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教室裏……


    此刻竟然坐滿了“人”。


    “叩叩——”


    白不語伸手敲了敲窗戶,像是沒看見教室裏那些鬼相十足的身影一樣,眯眼笑著說:“我是來開家長會的,可以加入你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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